峤见道有眷恋之切，别ี路绕山川，离堂思琴瑟：梦绕楚山吟，金樽对绮筵，遂吟五言&#x，亦增。更，难为两地心。悠悠岐路去，后会在何年？”言见二人惆怅不已，亦作五言一律云：相见楚天外，银烛吐；明月隐高树，长河没晓天。衡阳问人远，湘水向君深；茫茫何处寻&#x，欲逐孤航去！三人留แ恋至晚而别。道抵家，默归书馆，慰安父母。又见尘蒙几案，愈加郁闷。终日惶惶，如有所失，经史无心，惟寻便与峤相会。一日，偶有赵州ะ人来，道询知，即附一诗与李峤。其人回即送与峤。峤拆视之，不忍释手。诗曰：冬冷山头树拂云，布衾难暖梦难成。寂寥夜夜浑无伴，空有梅花衬月明。既ຂ而，冬去春来，鱼沉雁杳，又作一绝并《一剪梅》词一阕，遣价送去与峤。诗曰：
生晚睡起，才披衣坐床上，闻推门声，开帐视之，乃毓秀也。秀笑语生曰：“胜姐多致意，出阁时肠断ษ十回，魂消เ半晌，皆为兄也。有书留奉，约兄千万往彼一面。”生见秀窈窕，言语动人，恨衣服未完，不能下床，乃ี自床上索书。秀出书，近床与之ใ。生即举ะ手钩秀颈，求为接唇。秀力挣问，忽闻人声，始得脱去。生开缄视之，书曰：“兄去后，妾顷刻๑在怀。仰盼归期，再续旧好。不意秦晋通盟，相思愈急。故人千里，会晤无时。幸秀妹为妾心腹，劝妾且从亲命。妾尝亦劝秀善事吾兄，莫负少年。秀亦钟情者也。妾与兄枕边私爱，帐内温存，今皆已๐付秀矣。兄善为之ใ，妾复何言。但此心常悬悬，欲得一面。兄无弃旧ງ之心，妾有倚门之ใ望。诚肯慨然再顾，实出寻常之万万也。”胜在家时，与秀为ฦ心腹，每以生风致委曲形容，秀必停眸拊胸，坐起如醉，惟以生不归为恨。及时，生得书，知胜之荐秀也，乃舍所遗珠翠，自进还秀，且以胜书示之。秀佯怒曰：“我亦如胜姐耶！”撇生而去。生无聊，往坐迎暄亭。天yin欲雪，寒气侵入。文娥过亭，见生嗟叹，以为慕丽ษ贞也。正欲动问，贞早ຉ已至生后。生不知贞来，长叹一声，悲吟四句：风触愁人分外寒，潸然红泪湿栏杆。冻云阻尽相思路，梅骨萧萧瘦不堪。丽ษ贞轻抚生背，曰：“兄苦寒耶？”生惊顾，一揖，应曰：“苦寒不妨，苦愁难忍耳。”贞因拉生共拥炉。生坐火前，以箸画灰，愁思可掬。贞佯问曰：“兄思归耶？”曰：“非也。”又笑而问曰：“为ฦ那人不在耶？”生曰：“眼前不尚如此，去人何暇计耶！”贞曰：“妾未尝慢兄，兄何出此言！”生曰：“仆每失言，卿即震怒，尚非慢乎？”贞笑曰：“信有之，今不复然矣。”生曰：“彼此有心，已非朝夕，千愁万恨，竟诒空言。今试期又将迫矣，一去再回，便隔数月，卿能保其不如玉胜之出阁乎？”贞低首不答。生因促膝近贞，恳其不言之故。贞叹曰：“妾一见君，即有心矣，岂敢自昧？但恐鲜ຒ克有终，作一笑柄耳。”生长叹曰：“事虑至此，终不谐矣。”适文娥自外执并蒂橘二枚进曰：“二橘颇็似有情。”生曰：“有情不决，亦安用哉！”贞笑曰：“决亦甚易，但恐根不固耳。”文娥知二人意，因谓曰：“妾知贞姐与君思欲并蒂久矣，但君欲速成，贞恐终弃，是以久ื疑。妾今为ฦ二人决之。”谓：“二人各出所有以订盟，作为长计，不亦可乎ๆ？”生曰：“善。”即剪一指甲â付贞，祝曰：“指日成亲，百年相守。”贞乃ี剪发一缕付生，祝曰：“青发付君，白头相守。”文娥曰：“妾请为盟主ว。”因取橘分赠二人，祝曰：“决成连理，并蒂同春。然佳期即在今晚矣，有背盟者，妾当首出。”贞首肯之ใ。生喜而出，纵笔作一词，名曰《好事近》：“好事谢文娥，便把眼前为约。准备月明时，获取个通宵乐。”天生双橘蒂相连，唤醒相思魄。得到锦衾香久ื，把亲相与着。”
“西家有女少且妍，嫁与东邻恶少年。可怜一旦成反目，宝剑拟绝瑶琴弦。西南有等拘人虎，潜令牙妪来吾所。百金无吝买佳人，落花已被风为主ว。悠悠夜抵武林村，独舍无邻๑牢闭门。其中坐卧多女伴，彼此泣下难相存。置身如在囹圄内，鹄寡鸾孤不成对。掠人更待掠人来，此时计财宁计类。晨昏逼逐下江船，江水茫茫恨接天。回首乡关云树隔，未知落在阿谁边。假令卖作良人妇，以顺相从尚不故。若教为妾得专房，负妨招嫌恩不固。又或卖为富家奴，汲水负薪历苦途。供承少错即凌虐，有路难归空怨夫。无端堕落风尘里，向人强以悲为ฦ喜。知心日少恶交多，送旧迎新如免死。人间情爱莫妻孥，忍暂何异具起徒。寄言并致买臣妇，贫贱相守当永图。”
琼曰：“甚妙！吾姊妹联句以和之，何如？”锦辞谢曰：“非所长也。”奇曰：“纵使不工，亦纪佳会。何妨，何妨。”于是琼为ฦ首倡：绿窗人静月明小琼，银汉波澄，半向蓝桥绕奇。楚峡春非少锦，淡淡巫ใ云擒瑶草琼。不谓娥来知道奇，惊起东君，自惊还自笑锦。闻睡鸭啼声消，几番惹得多烦恼。琼。生叹曰：“真三妙也。此生何幸，有此奇逢乎！”因复就枕，谈话衷情，不能尽述也。自是，屡为同床之会，极乐无虞。不意笑语声喧，属垣耳近。有邻姬ภ者，隶卒之妇也，疑生为内属，安有女音，遂钻穴窥之，俱得其情状矣。有夕，唯琼、奇在列，锦以小恙不与。次早，生过其门，邻๑妇呼曰：“白大叔昨宵可谓极乐่矣。”生诘其由á，句句皆真。生不得已，奉金簪一根，求以缄口。妇笑曰：“何用惠也，但着片心耳。”生因归告锦娘，且曰：“姑勿与二妹知之ใ，恐其羞赧难容也。”锦曰：“此妇不时来此，况有洒洒风情，兼有‘只着片心’之言，不为无意于君。君若爱身，不与一遇，机必露矣，君其图之。”生不得已，至晚，径诣邻妇之ใ家，与作通宵之ใ会。果尔得其真情，与生重誓缄口矣。是夕，琼、奇嗔生不至，候至三更；锦不以告，但口占四句示ิ之曰：“谁知复谁知，花妖窗外窥。花阴月影动，犹自想花枝。琼、奇骤惊：“异哉此言！幸详告我。”锦曰：“昨宵事露矣。白郎去矣，尚望同床会乎！”于是为ฦ道其详，琼、奇泪涟。自是同床会散，生、姬ภ深加敛迹矣。
兰见生写毕，正将近前观其题者何语，生即藏于匣内。兰不得见，乃ี出，谓从曰：“方才兰花因穿以银线，华官人即知是娘子的矣。感叹不已，立制一词。妾欲近视，即已๐收之。此必为ฦ娘子作也。”从悔曰：“彼处士子频来，倘有不美之句被人捡之，岂不自贻秽名乎ๆ！”心甚怏怏。兰曰：“吾闻与他来往作文者已๐具书后日相请，但不知果否。若果，我与娘子往阁开他书厨一看，便见明白。”从深然之ใ。二人商榷方已，从母忽至房中ณ，见从闷坐，曰：“吾儿何不理些针指？”从曰：“数日不快，故慵懒โ矣。”母复顾窗壁，见新画ฑ一美人对镜，内题诗云：画ฑ工何事动人愁，偏把嫦娥独自描。无那ว想思频照ั面，只令颜色减娇็羞。母览毕，思“画工ื何事动人愁”之句，谓从怨己之ใ不与议婚也，遂谓从曰：“前者人来与汝议亲，以赵子新亡，故未言及。今事已定，近又四五门相求，皆名门贵族，此事久ื远，未可轻许。今数家姓名俱言于汝，任汝自择，何如？”从不答。母又曰：“此正事，直言无妨。”从隐几不应。兰因附耳谓母曰：“老夫人且退，待妾问之ใ，彼必不讳。”母退。至夜，兰询从曰：“今日老夫人谓娘子自择之事，何不主ว之？”从曰：“此事吾亦不能自决。”兰举其最富盛者以示ิ之，从曰：“安知异时不贫贱乎？”兰曰：“娘子若如此，则日月易掷，更待何时？今夜月明如昼，不如与娘子拜告卜之，如祝者纳焉。”从然其言。至更时，从与兰备香案，临月拜褥曰：“如所愿者，乞先报以一阴一阳，而以圣终之。”祝罢，乃以五姓逐一拜问，无一如愿。从沉吟半晌，近案再拜，心祝卜之，连掷三次，皆如所祝。从乃长吁数声，掷之于地曰：“若是，则ท吾当皓首闺门矣，卜之ใ何益！”兰曰：“妾观娘子这回所卜之事，皆如所祝，但不知属哪一家耳。何故出此不利之ใ言？”从曰：“汝何不察？此第六卜矣，不在五者之内。且卜以决疑ທ，今事在不疑ທ，尚何卜乎？”兰曰：“但得如此，虽彼未在内，娘子有意，委曲亦可成之，果何患乎。”从曰：“彼已๐娶矣。”兰知其所指者在华，亦不复问。忽闻房中ณ侍妾有逐妾之声，恐母醒知觉，遂与兰归房内。过二日，生果以友请赴席。兰与从潜往阁中，开生书斋房门并书厨，见其有思端之词一首，内有“坚贞不似渠”之ใ句。从曰：“世言‘无好人’三字者，非有德者之言也。贞烈之女，代不乏人，华姨夫何小视天下，而遂谓皆不似阿姊乎？”乃ี以笔涂去“不”字，注一“亦”字于傍。再寻之，又得其题寿席之诗并颂โ兰花之词，遂怀之ใ于袖。因思兰日夕与生相近，生不知私之，反过望于己，乃ี以笔题壁间而所画黄莺吊屏云：本是迎春鸟，谁描入画ฑ屏？羽翎虽可爱，不会向人鸣。从题毕，与兰遁回。比生回房，正欲就枕，见吊屏上新题墨迹未干，起视之，乃ี有“不会向人鸣”之ใ句，心甚疑ທ，及看书厨，所作诗词未见，而欲寄端之ใ词已改矣。华细思曰：“此必香兰日前因不与看，故今盗去，而所改所题之意，皆欲有私于己而为毛遂之ใ自荐也。”时香兰年方แ十六，性极乖巧，能逢迎人意，且有殊色，生屡欲私之ใ，恐其不谙人事而有所失；及其见诗，欲心大炽，以笔书于粉牌曰：“莫言不是鸣春鸟，阳台云雨今番按。”时岳母见生带醉而回，令兰奉香茶。生见兰至，曰：“吾正念汝，汝今至矣。”兰视其颜色，知其发言之意，正欲趋出，生以手阖门而阻之，欲与之ใ狎。兰不允，生以一手抱之于床，一手自解下衣，兰辗转不得开，即拽断之ใ，兰自度难免，因曰：“以官人贵体而欲私一贱妾，妾不敢以伪相拒，但妾实不堪，虽欲勉从，心甚战惧，幸为护持可也。”生初ม虽然之ใ，然夫妇久别ี，今又被酒，将兰手压于背，但见峰头雨密，洞口云浓，金枪试动，穿云破垒。兰齿啮其唇，神魂飘荡，久之ใ，方แ言曰：“官人唯知取己้之乐，而不肯怜人，几乎不复生矣。”生抚之曰：“吾观汝诗并所改之字，则今日之事，正乐人之乐่耳，何以怜为？”兰曰：“妾有何诗？”生指吊屏示之ใ。兰曰：“所题、所改，皆吾二娘子午前至此为之ใ，并厨内诗词，亦被袖去，与妾何干？”生更欲问从有何言语，不意从见兰久于阁，意其必私于生。乃ี诈以母令，令侍妾往叫。兰忙趋出。从曰：“汝出何迟？”兰仓卒无对。又见其两ä鬓蓬松，从诘之曰：“汝与华官人做得好事！”兰不认。从曰：“我已亲见，尚为ฦ我讳！”兰恐其白于夫人，事难终隐，只得直告。自后从一见兰，即以此笑之。兰思无以抵对，亦欲诱之ใ于生，以塞其口。一日，因送水盥生，生见兰至，更欲狎之，兰曰：“妾今伤弓之ใ鸟，不敢奉命，但更有一好事，官人图之ใ，则必可得。”生曰：“无乃二娘子乎？”曰：“然。”生曰：“吾观汝娘子端重严厉，有难以非礼犯者。且深闺固门，日夕侍女相伴，是所谓探海求珠，不亦难乎ๆ！汝特效陈平美人之计，以解高帝ຓ白登之ใ围矣。”兰曰：“不然。妾观娘子有意于官人者五。”生曰：“何以证之？”兰曰：“官人初ม至而称叹痛哭，一也；误递其书，始虽怒而终阅之，二也；酒席闻妾等‘似夫妻’之言即笑，三也；官人闻兰花而即馈之，四也；月夜卜婚惟六卜许之，乃怒而掷之ใ于地，及问其故，曰‘彼已娶ດ矣’，她虽未明言是官人，然大意不言可知矣，此五有意乎官人也。以是观之，又何难哉？”生初ม意亦有慕从之心，然思是小姨，一萌随即过遏，及今闻一心惟许于己，且向者有相士“必招两房”之ใ言，遂决意图之。因抚兰背曰：“是固是矣，何以教我？”兰曰：“老相公与夫人择日要往城外观中ณ还愿，若去，必至晚方แ回。官人假写一书与妾，待老相公等去后，妾自外持入，云是会晤相请。官人于黄莺吊屏诗末著娘子之名于下，潜居别所，妾以言赚之，必与妾来者。那时妾出，官人亦效前番而行，不亦可乎。”生手舞足蹈，喜之如狂，即写书付兰，乃作《西江月》一首：淑女情牵意绊，才郎心醉神驰。闻言六卜更稀奇，料应苍天有意。欲效帝妻二女，须ี烦红叶维持。他时若得遂双飞，管取殷勤谢你。兰去，生行住坐卧，皆意于从。至期，从父母果出。兰谓从曰：“前者娘子所遗吊屏，何故将自己名字亦书在上？”从曰：“未也。”兰曰：“妾看得明白，若非娘子，必华官人添起的。”从不信。兰曰：“如不信，今日华官人去饮酒，我与娘子亲往一观，即见真假。”从恐兰卖己้，先令侍女先往园中观看。不知兰亦料从疑，预先与生商榷，将外阁门反闭，示以生由外门而出。侍妾回曰：“阁内寂无一人，华官人已开大门去矣。”从因疑释，与兰同往。兰开书房门，诈惊讶曰：“娘子少坐，妾外房门失闭，一去即来。”从以为实，正欲以笔涂ิ去吊屏名字，生见兰去，潜出，牢拴其门，突入书房，将门紧阖。从乃失措，跌卧于地。生忙扶之，谓曰：“前荷玉步光临ภ，有失迎迓，今敬谨候，得遇，此天意也。无用惶恐。”从羞涩无地，以扇掩面，惟欲启户趋出。生再四阻之ใ，从呼兰不应，骂曰：“贱妾误我，何以生为！”生复近前慰之ใ，从即向壁而立，其娇容媚态种种动人。生亦效前番香兰故事强之ใ，翻覆之际，如鹬蚌之相持。久之ใ，从力不能支，被生松开纽扣，衣几脱。从厉声曰：“妾千金之ใ躯，非若香兰之婢比也。君忘亲义，如强寇，欲一概以污之ใ，妾力不能拒矣，妾出，即当以死继之。”言罢僵卧于席，不复以手捍蔽。生惨然感触，少抑其兴，谓从曰：“娘子顾爱之心，见之吟咏，生已知之ใ久矣。今又何故又拒之深也？”从哀泣而告曰：“君乃ี有室之ใ人耳，岂不能为人长虑耶！”生曰：“长虑之事，子无感叹犬吠之ใ拒，小生自有完璧之计。”从曰：“君未读《将仲子》之ใ诗乎？其曰‘畏ั我父母’、‘畏我诸兄’者，果何谓也？”生曰：“予观令姊非妒嫉之妇，生当恳之，彼必从命。”从曰：“纵家姊能ม从，姊妹岂可同事一人乎？且二氏父母，将何辞以达之ใ也？事不能谐，妾思之ใ熟矣。君能以义自处，怜妾之命而不污之ใ，此德铭刻不忘也。”生曰：“尧曾以二姨舜，以此论之，亦姊妹同事一人矣，何嫌之ใ有？”从曰：“彼有父母之命，可也。”生曰：“倘得其命，何如？”从不理得，曰：“若此，庶乎其可矣。”生见从语渐狎，复欲要之，从曰：“君尚不体妾心耶？君果有父母之命，吾宁为君他日之ใ妾，今日死亦不允矣。”生曰：“恐汝非季布之诺也。”从因解所佩香囊投之几，曰：“愿以此为质，妾若负心，君以此示ิ人，妾能ม自立乎？但恐铁杵磨针，成之难耳。”生知其心坚实，即送出阁。从至阁门之外，思：“前日香兰出迟，己即次发而笑之，今自留连许久，虽无所私，其迹实似。恐见兰无以为言。”趑趄难进。生不知，以为ฦ更欲有所语己้，正欲近之；从见之，恐益露其情，促步归房。生怏怏回斋。时兰等遇以户外喧嚷，出视，未见从回，从心少慰。但以生向者移至，己้即不顾而回，恐生疑己้无心于彼而败其踪迹，书一纸，令兰达之。失节妇张氏从敛衽百拜奉新解元应奎华先生大人文几：妾愧生长闺门，叨蒙母训，尝欲以妇道自修，期不负千古之烈女。故庭闱之外，无故不敢轻出。近者足下下临蓬筚，义忝眷属，或有所奉而不令者，盖推手足之爱己及之，非欲有私于足下也。及闻足下与之吟咏，妾甚悔之。欲达之ใ父母，则恐累็大德，不得已，犯行露之戒，欲去其所题之迹。今不幸偶有所遇，而致君之ใ戏，此固知香兰引诱之罪，而长与足下，岂得为ฦ无过哉！但君之过如淡云之ใ翳月，云去可以复明。若妾，今虽未爱君辱，然整冠李下，纳履瓜园，婢妾之ใ疑，虽苏张更生，不能ม复白，其过如玉壶已缺，虽善补者，亦不能令其无瑕矣。彼时仓卒，若得父母之命，当执箕帚于左右。妾归，终夜思之ใ，必不可得。今后不必以此为怀。所冀者，乞赐哀怜，勿以妾之失节者轻薄于人。妾当闺阃终身，以为君报也。兴言至此，不胜悲伤，仁人君子，幸垂鉴谅！生览毕，深自怨悔，废寝忘餐，自思不能成，其误女终身。乃作书，欲告之端，令端代谋。书令兰寄之。从知，与兰私开。内有二启，其一叙其久别之情，曰：书奉正卿娘子妆次：久违芳容，心切仰慕，寤寐之见，无夜无之。特以大人未有召命，不得即整归鞭，心恒慊慊而已。所喜者，令椿萱施恩同犹子，驯仆妾勤侍若家僮，数度日月，亦不觉也。乃ี若贤卿独守空房，有悬衾箧枕之ใ劳，无调琴鼓瑟之乐，生实累之，生实知之。惟在原情，勿致深怨可也。秋闱在迩，会晤有期，无穷中悃，统俟面悉。其二直述己与从此事，欲令端谋之。从见之大惊，曰：“何此子之不密也。”乃手碎其书。兰慌止之，曰：“彼令妾寄，今碎之，将何以复？”从语之ใ曰：“彼感于予向者之ใ书，不得已，欲委曲求之阿姊。然不知阿姊虽允，亦无益于事；倘不允，而触其怒，则是披蓑救火，反甚其患也，令予立于何地耶！不如予自修一书，书内略涉แ与华视眦之ใ辞，与彼信同封去，彼必致疑，以此怨之ใ，或可得其怒与不怒之心，而亦不至于自显其迹矣。”兰曰：“善，请急为ฦ之。”从乃修书曰：曩正想间，忽蒙云翰飞集。启缄三复，字字慰我彷徨。但此子不肖，自贻伊戚，不足惜。妾所忧者，椿萱日暮，莫续箕裘า，家务纷纭，无与为理，不识阿姊亦曾虑及此否也？姐夫驻足后院，动履亨嘉ล，学业大进，早晚所需，妹令侍妾奉之，不必挂意。秋闱归试，夺鳌之ใ后更当频遣往来，以慰父母之心。彼为人极其敦笃，吾姊不必嫌疑也。今因鸿便，聊此奉达，以表下怀。不宣。
其师与宁朴翁命生为ฦ觅莲亭词，生承命曰：向晚新า亭共赏，荷开香溢壶浆。爱莲情似藕丝长，心与波纹荡漾。--ๅ--ๅ欲把莲房掇取，宛隔在水中央。鸳鸯两两ä睡黄粱，做个ฐ宿花模样。《西江月》守朴翁笑曰：“少年词趣，自是逸洒。”取笔，命生书于粉壁。题曰“爱莲子一春书”。翁喜，对生谈乘๖龙之梦。生暗幸，以为乘๖龙佳婿。尽欢而散。生酒后与师占《百字令》：脂ฦ唇粉面，记相逢，才是伤春时节。耽忆贪思，又早是、捱过两三四月。用尽机关，搜穷计较，滋味空亲切。言挑语弄，两下都无体歇。-ๅ--ๅ-欲待丢下冤家，闷心头、系了千绳百结。病态愁肠，暗地里，不觉吞声哽咽。忧怨之心。相思之病，万口浑难说。有分乘๖龙。毕竟寻个ฐ欢悦。
直须杜门绝客，深下一团工夫；定叫铁杵成针ฤ，不负远来夙志。客至，见之，咸以生不喜交接，故候谒者亦稀。生亦自谓数有可乘，乃私号“爱莲子”，冀自遇于碧莲，口占一词，名曰《临江仙》：一睹娇姿魂已散，满腔心事谁知？东瞻西盼竟差ๆ迟。装聋还作哑，似醉复如痴。我欲将心书尺素，倩人寄首新า诗。个中ณ暗与约佳期。不知何年更何月，何日更何时。时有友李见阳拉生郊游。生与偕行。适数妓斗ç草于得春亭下。询之，皆乐平巷๕中名妓，一曰李月英，一曰高巧云，一曰包伊玉，一曰许文仙。生亦喜花柳趣，心甚留爱，乃曰：“今日之行，触眼见琳琅珠玉，皆子美诗中黄四娘也。”同兴谈笑移时。偕至印月溪边，睹鸳鸯浴水，粉蝶穿花，因曰：“诸妹俱士女班头，吾欲择其一，以缔永好，先唱《忆秦娥》词，能续成者即取之。”生徐曰：春堤曲，一溪水漾新纹绿。鸯鸳弄日，晴沂对浴。
国色天香卷一龙会兰池录宋南渡，汴郡中ณ都路人蒋生世隆，年弱冠，学行名时，以韩苏自许，凡天下名士，倾赀相结纳。金逃将蒲兴福，拜为ฦ异姓兄弟。兴福仇家高琪术虎索之甚急，世隆乃赆别于蒋家村。临行间，以杭笔为ฦ约，各有诗赠，具录于此。世隆诗曰：水萍相遇自天涯，文武峥嵘兴莫赊。仇国有心追季布，蓬门无胆作朱家。蛟龙岂是池中物，珠翠终成锦上花。此去从伊携手处，相联奎璧耀江华兴福诗曰：金戈ຖ耀日阻生涯，鹏鸟何当比海ร赊。楚王不知伊负国，子胥怎放父冤家。情深渊海ร杯中酒，义重丘山萼上花。直到临ภ安桃浪暖，一门朱紫ใ共荣华。彼时兴福百口家眷俱没金都，惟兴福寸铁卫身，万夫莫敌，后得投于世隆。时欲归宋，又恐蹈于故辙，乃树跖旗于蕉苇间，变易姓名，人莫知之ใ。虽李妙真亦以敌相遇，横行江上。闲居山寨，每有鸿鹄冲天之想，口记诗词甚多，聊记一二附览。诗曰：九代簪缨显大功，炮花烟散霎时中。望门谁信无张俭，窝我公然有祝融。鸾凤何堪栖枳棘，蛟龙毕竟动天风。又诗曰：虎头山寨势威威แ，韩白英雄建将标。江上老人恩未报，篑中ณ亡命恨难消。云关不锁归乡望，星帐犹疑赶早朝。何日紫微开泰运，龙泉敛口赞萧曹。时金迫元兵，自中都徙汴。宋边城近汴者，又迫金兵而杭。光州ะ固始黄尚书复家，从众南奔。时复受韩胄命，训稿江淮。家中藏获，一时瓦解。惟复妻暨一女同奔，名曰瑞兰，年方แ十八，才色冠世。盖初生时，家有杨妃兰，独艳一枝，异香经月。尚书执瑞兰之兆，每以椒禁是图，凡有求婚者，而不之允。至是遇难，彷徨草野，女谓母曰：“昔有黄公生二女甚美，诈名丑陋，卒无问者。今乱ກ离中ณ宜用此策。”乃涂ิ抹似癞妇，往来莫有观者，时夜宿荒村，口占诗词，聊记其形迹云：天骄肆马下南都，烟火凌空泪寡孤。燕雀问巢何处有，豚寻屋旧人无。玉颜今信为身累็，肉食谁能ม为国谋?安得华夷归一统，太平臣子共三呼。世隆新筑精舍，期通万轴以魁天下士，平居自许曰：“大丈夫功名当玉采，事业须ี韩，范，鹪鹩一枝，何足轩轾!”年已二十，玉犹未种。有妹名瑞莲，丝亦不牵于人，盖其心之所图者大，匪夷所思。今倏遭乱ກ，兄妹相携而遁。夜宿林薄间，诗词甚多，不能尽录，聊记《虞美人》词云：生平不误解乡曲，灯下书怀足；老天作忠喷豺狼，万万千千，鼠窜闹彷徨。家山一梦知何处，兄妹泪如雨。何时玉烛再光辉，把我六亲骨肉完璧归。又诗曰：天步殷忧鬼亦愁，控弦百万出幽州。红颜路上啼王嫱，黎首林间聚楚囚。当国豪雄心作剑，边城将校血成油。何时天地能开泰，南北生灵喜不休。金闻元追宋，又防金兵马纵横。大散关上，瑞兰失母，世隆失妹。适宋孟珙、赵方克金兵，人定相寻，莫知去向。瑞兰母，汤思退女，得世隆妹林下，偕往和州，世隆遍寻妹，“莲”“兰”音似，瑞兰闻名，自石窦中出。一见世隆，方知其非母氏。谂询来历，皆逃兵人。世隆见瑞兰有殊色，目送良久，曰：“不意草莱中ณ有此奇怪，信所谓非习而见之者以为神矣。”瑞兰见世隆容声儒雅，亦见其芹泮中ณ人，心其属之。世隆疑其罗敷，语，实乃ี女子，约为婚姻，乃偕入浙。瑞兰徐行，口占一调写怀。世隆闻之ใ，叹曰：“吾只为ฦ卿有国色，不意又有天才。千载奇逢，间世之ใ数也。”口占一诗以戏之ใ，瑞兰亦和之。瑞兰调云《虞美人》：弓鞋小，径路险崔巍ณ。竖只应随鹿去，燕孩安可傍鹰飞?事争且相随。乡天杳，惆怅几时归?风打柳腰南北转，雨催花泪长短垂。云散月将辉。
曲尽，二人相顾ุ，泪洒数行。已而，复相谓曰：“今夜相逢，何啻梦中，可无述以记之乎ๆ？”生请其题。女曰：“以‘梦寐’为题，不亦宜乎？”生遂援笔书于纸屏之ใ上：久别ี喜相会，春从何处来？四眼频相顾ุ，双睛何快哉！对此一盏灯，如醉又如痴。大旱ທ见云霓，和羹得盐梅。忧心冰似泮，笑脸天如开。乎童且奉酒，与君开此怀。”写毕，忽听角起樵楼，钟鸣梵宇，推枕欠伸，乃是南柯一梦。而且忆其诗词，因起而录之ใ。始欲治装竟寻旧ງ约，奈何秋闱在迩，正吾人当发愤之ใ际也，更兼有司催逼赴试甚急，生无奈何，只得起服回学肄业。故特命苍头北行，以申ã前好。岂知瑜父不以生为念，终无一言以及亲事，但厚赂以馈生耳。苍头临行之际，瑜乃ี以笺付之，令持以献生。一日，苍头抵家复命，具言以结盟符氏，生心大恚。复闻瑜有书奉寄，生大喜，拆而视之ใ，乃情札一纸，并诗十韵。生读之，叹曰：“清才丽句，虽李易安、朱淑真不过是也。”书曰：“妾瑜，盖尝因亲致亲，虽有惭于圣训，以爱结爱，岂有负于初ม心？敬陈悃之诚，上达高明之听。伏念妾瑜三才末品、一介女流，愧无倾国倾城之姿，且有至愚至陋之累。叨蒙不弃，肯结契缘；复感纳聘，重申结好。感恩有日，报德无由。岂期凶变于门，山崩水竭，遂使鱼沉湘水，雁杳衡阳。一别ี悠然，三年在迩。寸心千里，眼穷云海之微芒；一日三秋，肠断ษ光yin之转递。前言难践，后会何时？风风雨雨不曾停，闷闷愁愁何日了！罄南山之ใ竹简，写意无穷；决东海之洪波，流情不已。愁如云而常聚，泪若水以难干。春苑花开，怅满艳阳之景；夏凉燕乳，情嗟长养之天秋观明月倍伤神，冬玩香梅增感慨。警于心，触于目，无非惆怅之时；俯乎ๆ人，仰乎ๆ天，尽是相思之处。一心怏怏，两泪汪汪。一日十二时，时时怅望；五更三四点，点点生愁。坐如尸，立如斋，形同枯木；瞻在前，忽在后，目若紫芝。簪折瓶沉，月下已幸向日约；香消玉减，镜中无复旧时容。密约成虚，怕过旧时游处；欢娱陈迹，难斯ั后会何时。深怀千言万语，与谁说浼ศ；决尽一心一意，惟子是从。愿若果乖，虽生无益；情如不遂，便死何妨！凯抛彩凤文鸾，去遂山野鹭？父纵许盟于异姓，妾肯委质于他人？誓于此生，靡敢失节，皇天后土，实所鉴临！碧落黄泉，要同一处。天作比翼鸟，地成连理枝，允副王郎之愿；生为同室亲，死为同穴鬼，毋为居易之ใ言。赵璧重完，尚希躬往；乐镜再合，早致良图姑共挽桓君之车，庶免抱淑真之恨。偿足死生之债，莫负锱铢；未终龟鹤之龄，长坚金石。诚能如此，妾虽垂首九原之下，亦且甘心矣。惟兄是图之，毋使落他人之手也。临书肠断ษ，不知所云。更有平日所作鄙句，并用奉呈。朝朝暮暮忆崔徽，鬓雾蓬松泪两垂。蚕茧丝何日了，鹭鸶骨瘦几时肥！西厢待月人何？在北里锵鸾事已违。肠断ษ画梁双紫燕，飞来飞去又飞归。相思相望泪频倾，欲化云娘恨未能ม。帘外厌闻无喜鹊，窗前愁伴有心灯。千般娇媚何在？一种风流病又增。可惜佳斯ั成阻隔，愁愁闷闷几层层。红颜薄命古今同，不怨苍天只怨侬。松柏岁寒终不改，鸳鸯颈白也相从。要知赵客终完璧，莫学陈王只赋龙。今日西厢门下过，汪汪雨泪洒西风。鸾风分群失一友，朝思暮忆倍凄凉。当时何啻鱼游水，今日方成参与商。流泪泪流流尽泪，断肠肠断断无肠。风流有债难偿子，独对西风叹几场。平生志愿未能酬，百岁姻缘一旦休。两ä股钗ู分诚有日，一根簪折整无由。愁攒眉上铅难尽，泪落床头枕欲浮。倘若情缘中ณ道绝，微躯此外复何求。寂寂深闺尽日闲，伤情无语倚栏杆。恨从别后生千种，愁拥心头结一团。藕断ษ也知丝不断，烛干信是泪难干。他时若落庸夫手，璧碎珠沉也不难。雨打梨花倍寂寥，几回肠断泪珠抛。睽违一载更三载，情绪千条有万条。好句每从愁里得，离魂多自梦中消เ。香罗重解知何日，辜负巫ใ山几暮朝。两地相思各一天，可怜辜负月团圆。每盟金石坚孤节，生怕红尘随俗缘。鸾鸟柔肠虽断ษ尽，鲛绡鲜ຒ血尚依然。花开月白人何处，无奈千愁万恨牵。浊纸鲜鲜染泪红，遥传长恨寄匆匆。须ี知身在情终在，务要生同死亦同。苏雁影沉传去后，秦箫声断月明中ณ。云收雨散知何处，目断巫山十二峰。如此钟็情世所稀，这般心事有谁知？丁香到死香犹在，竹节经霜节不移。有意有心常怅望，无言无语但呆痴，碧梧翠竹无由á见，一日思君十二时。”
生得书后，遂整饬再寻旧ງ约，奈何秋闱在迩，有司催逼赴试急，生不得已，即时回学温习旧业。与友人数辈，虽朝夕同学共榻，然而思慕瑜娘之心无时不然。他不暇及，集古人诗句十首，以思瑜焉。岂是丹台归路遥，月魂潜断ษ不胜招。何因得荐阳台梦，几度难寻织女桥。惨惨凄凄仍滴滴，霏霏沸沸又迢迢；砌成此恨无量处，纵得春风亦不消เ。丈夫身上泪沾襟，书尽谁怜得苦吟。紫府有缘同羽化，瑶台无路可追寻。能消เ造化许多力，不受尘埃半点侵。惟有当时端正月，只应常照两人心花有清香月有yin，断ษ肠魂梦两ä沉沉。才开暖律先偷眼、莫为游蜂便吐心。薄雾浮云愁永昼，落花流水怨离琴。相思一夜梅花发，夕梦时时到เ竹林。鱼在深渊月在天，魂归冥漠魄归泉。相思相见知何日，多病多愁损少年。独坐独行还独立，相怜相爱莫相捐。两情宛转如心素，愿作鸳鸯不羡仙。擘破云鬟金凤凰，离人别ี处倍堪伤。双双瓦雀行书案，两两时禽噪夕阳。谁爱风流高格调，我怜真白重寒芳。而今往事谁重省，说与流莺也断肠。路隔星河去往难，罗裳๙不暖午风寒。朱经玉树三山礻寿，共待天池一水干。阆苑有书难附鹤，碧桃何处共骖鸾。山长水阔人还远，春色不由á得再看。临高万丈日斜西，相望长吟有所思。白雪为肌玉为骨。芙蓉如面柳如眉。鸳鸯被合抛何处，红叶蛾黄化为ฦ迟。独倚栏杆意难写，援毫一咏断肠诗。云想衣裳花想容，美人千里思无穷。春从流水三分尽，心有灵犀一点通。长乐梦回春寂寂，馆娃愁重雨氵蒙。不堪吟罢重回首，更隔巫ใ山几万重。寄语麻姑借大鹏，琼台重密许飞琼。常疑ທ好事皆虚事，谁识鸾声似凤声。雾鬓云鬟差玉颈，云裾月风想娉婷。此时为汝肠肝断，一片伤心画不成。月窟孀娥不惜栽，天花冉冉下瑶台。独教罗邺能ม呤毕，曾是刘郎再看来。满眼春愁无处着，半生怀抱向谁开？此时愁望情多少，一寸相思一寸灰。”
诗即成，乃命仆持书报黎，称“将赴试”，密付前诗，以寄瑜娘。瑜见之，不觉失声长叹，亦集古诗十首以复生曰：“故园东望路漫漫，泣血悲风翠黛残；去日渐多未日少，别时容易见时难。春蚕到死丝方尽，沧海ร扬尘泪始干。无可奈何花落尽，五更风雨五更寒。玉容寂寞倚栏杆，抱得秦筝不忍看。桂树参天烟漠漠，月娥霜宿夜漫漫。春花秋月何时了，慕雨朝云去不还。正是消เ魂时候也，金炉香烬漏声残。残妆漏眼泪栏杆，睹物伤情死一般。三径冷香迷晓月，十分消瘦怯春寒。黄花冷落不成艳，青鸟殷勤为探着。天若有情天亦老，可怜辜负月团圆。黄菊枝头破晓霜，此花不与俗人看。车轮生角心犹转，蜡炬成灰泪始干。云鬓懒梳愁折凤，晓妆羞对怕临鸾。故人信断风筝线，相望长吟泪一团。暑往寒来春复秋，故人别后阻山舟。世间美事难双得，自古英雄不到头。豆蔻难消เ心上恨，丁香空结雨中ณ愁。欲知此后相思处，海色西风十二楼。百岁中来不自由á，同君身上属谁忧。金丹拟注千年貌，仙鹤空成万古愁。岂有蛟龙曾失水，敢教鸾凤下妆楼ä。两身愿托三生梦，几度高吟寄水流。枯木寒鸦几夕阳，自从别后减容光。遥看地色连空色，人道无方定有方。披扇当年叹温峤，此生何处问刘郎。愁来欲唱相思曲，只恐猿闻也断肠。天上人间两ä渺茫，天涯一望断ษ人肠。多情不似无情好，尘梦哪如鹤梦长。沧海ร客归珠送泪，坠楼人去骨犹香。人生自古谁无死，烈烈轰轰做一场。天涯海角有穷时，此恨绵绵无绝期。明月清风如有待，冷猿秋雁不胜悲。曾听弄玉人间曲，只许高人个里知。寂寞日长谁问我，每因风景寄君诗。真成命薄久寻思，独立沧浪ฐ自咏诗。粉面怕遭尘土浼ศ，此心惟有老天知。诗成夜月人何在，花落深宫雁亦悲。今日春风亭上过，寒猿晴鸟逐时啼。”写毕，令仆持报以复。生见瑜诗，叹赏不已，思慕倍常，功名之ใ心如雾之ใ散，眷恋之意若川ษ之流。不觉成疾，勿能ม言动。旁求良医，拱手默然，莫知所以。有一后至者，叹曰：“此必害相思之ใ病也，虽卢扁更生，亦莫能ม施其术诚能遂其怀，不治而自愈矣。”初，生之遇瑜，人莫知之也，至是，闻医者之言，举ะ家失措，莫知其由。乃ี询诸仆，咸曰：“不知。”询之哥，姑以实告。即时命仆亟至临邑é，别以他事诣瑜父，而密以实告祖姑。祖姑得之ใ，窃以言瑜。瑜即解玉戒指一枚并鱼笺一幅，以投仆，曰：“ht5，7食kg-ๅ3欠ht5๓之即愈。”仆回抵家，遂以玉戒指磨水，与生饮之ใ，顿觉轻减，稍稍能ม言。仆乃以瑜娘所与之笺呈上。生拆视之ใ，乃诗一首云：妾即君兮君即妾，君令有恙妾何安。凤凰倒了连云翼，松柏须宜保岁寒。当日造端良不易，从今燃尾谅犹难。天应怜悯人辛苦，破月应知自有圆。生览诗数次，忽觉身健，渐渐病愈。时槐黄在迩，生以病故，天不克赴试，始有重访旧游之意。又月余，仍催装复抵黎室。既至，表叔以生久ื别，眷待甚厚，廷于宣抚外堂之西庑。生见颇有外之之ใ意，意甚不快，又以瑜娘平昔敬重于生，疑其必有交通，每使瑜弟黎铭伴在。生自念负疾远来，思欲与瑜一致款曲，留连半月，竟莫能得，悒怏殊深。忽值瑜母寿旦，夜间设席庆寿，生入伴斋，至三更后，遂轻步入瑜房中。瑜正优间，见生前至，相与唏嘘，叹息久之。已๐而，细诉衷汤，论其间阻解盟之事、致病之由，不胜凄惨。言犹未尽，忽闻门外呼唤之声，生遂含泪而别。临ภ行之际。瑜谓生曰：“兄姑留此，不数日父亲将有远行。”生曰：“诺。”后数日，黎与子果去。生大喜。即日黄昏，外门未闭，生直至女室，相携玉手，同至剪ຘ烛西窗。生顾ุ窗中诗画，宛如梦中，无有或异于始谋私奔之约，生深然之ใ。既而，参横斗落，遂不复寝，乃相送而出。东方渐白，门犹未启，二人相返于剪ຘ烛轩下，此轩远僻，人迹罕闻，乃制ๆ《南宫一枝花》一曲，按琵琶歌赠生。夫瑜平昔善歌恐闻于外，昔时生每强之不得，今请自歌之。生心欣听，响遏行云，声振林木，骇然惊服。词名《一枝花》，带过《小梁州》。“春愁艳色中ณ，夏景繁华里，秋悲霜降后，冬恨雪零时。触目攒眉，许多情意，心事有谁知？三年里几不通，一日间百忧并集。
《小梁州》望碧天，茫茫不尽；念青鸾，杳杳无期。可怜辜负深盟誓。玉人何处？招之不至乐昌镜破，凤钗双离。萧郎箫断，蔡琰笳悲。怪累朝鸟雀频啼，喜今宵玉手同携。《小梁州ะ》，漫把曲儿歌，大都来细把离情诉，声声短叹长吁。钟情到此，悲欢离合都经历。怅杀我无双翼，安得双双花并蒂、对对凤于飞？古人言：‘在天愿作比翼鸟，入地愿成连理枝。’这言儿也、君须记。死生随你。问我何归，相思而已。”歌毕，天明，生乃出。瑜遂书前曲，命婢持示生。生制《耍孩儿》一曲，暮春同游，命瑜歌之ใ，生拂弦以和之ใ，并附于此。《耍孩儿》老天生我非容易，把俺置入花天月地。欢娱正值少年时，况两人貌美才奇。我便是琼瑶藏中无双宝，你便是紫ใ阳场中第一枝。往古谁堪比？冠世才、风流曹子建，倾城色、窈窕太真妃。
《五煞》虽二人、只一身，十分佳、一样齐，根如连理花同蒂。琪花瑶草相晖映，玉蕊金英付护持。谁知得、真情意。博山下深深密约，洞房中悄悄幽期。
《四熬》情乍深渐妮亲，头妒交又解携，回头间别三年矣。尔思予两行红粉泪，予思尔几句断肠诗。鳞鸿绝、书难寄。百样相思端绪，万般离况情思。
《三煞ย》可胜叹嗟！椿树倒、痛在心，那ว堪岸泮严束系。欲重来，奈多修阻不克谐。我的心情，秋冬春夏四时里，恨怨悲伤四字儿。此无聊不在心，便在眉。令那割人肠的花开月白，那更苦人心的燕语莺啼。
《二煞ย》我只道破镜不圆，谁承望去璧重归。诉艰辛、一一从头起耳才闻处肠先断，口未言时泪早垂。相对几声长吁气：哀哀怨怨，噫噫唏唏。
《煞尾》此意儿重若山，此情儿融似泥。两人莫负平生志。情粘骨髓刀难割，病入膏肓药怎医？任先生死死，要一处相依。
《尾声》如此如此，永由á伊。由伊肯嫁情人，殒身做一个风流鬼。休独使崔张、卓司马专美。自是之后，多会于漱玉亭上。次夜，生复至，且约以是月中秋，相与践东门之约。瑜允之ใ。次日，生将辞归，适黎亦回，乃ี设席以待生。酒至半酣，黎起，举杯谓生曰：“往日时误结丝萝，有乖国法，今思改正。且瑜娘，老夫所钟爱者，不欲外适，恐致相见之难，将求佳婿以赘之。况且子既ຂ绊于文林，必历乎ๆ仕路，但与瑜娘相呼为ฦ兄妹，不亦宜乎？”生听其言，唯唯从命。复以红罗一匹以与生，曰：“劳子远来，无以为馈，聊以表吾违约之过。子其纳之。”生亦受之不辞。宴罢，日暮，生回室，思欲与瑜一会，重申旧ງ约，奈何无间可乘，转辗反复，莫能ม成寝。既ຂ晓，瑜乃ี命碧桃以罗鳞趾一片并近体一首以别ี生云：间别三年始得逢，才逢数日却匆匆；一身归去轻如叶，万恨生来重似蓬。莫把仙桃轻漏泄，好教云翼早ຉ相从；向来言约君须ี记，只在中秋一月中。生归家数日，复往旧约。及至，不复露身，但寓于佃夫之家，yin使老妪为ฦ通情焉。至中秋夜，赏月罢散，俱已๐醉寝，瑜乃窃开后门走出时生正伫立俟候，忽见瑜至，相与同到เ寓所。命佃夫抬轿，至海滨。时舟在岸，生乃ี抱瑜登舟，渡海而东。半月间，始得登岸。其程中所作《八景》，附此：《兰房寂寞》素娥今夜到蟾宫，鹤怨猿悲惆怅中；香冷博山人不见，秋风秋雨泣寒蛩。《花槛萧条》绕栏浓艳四时开，都是区区手自栽；此生莺花谁自主ว，故园猿鹤不胜哀。《仙门夜月》惨淡中秋半夜天，相期私出小门前；回首见月颜何厚，步未移时泪已涟。《古道秋风》野草寒烟望眼荒，秋风飒飒树苍苍；不知此地是何处，怕听猿声恐断肠。《博浦æ开船》平生不省出门前，今日飘零到海边；同驾木兰从此去，鹤归华表是何年？《扁舟驾浪》一叶轻舟鼓浪ฐ行，摇摇摆摆几层层；也知平日优游好，争奈安从险处成。《孤掉摇风》苦爱风流不肯休，西风吹起浪波流；人言舟里黄泉近，终日昏昏怕举头。《列楼登岸》沙白茅黄海气腥，人言此地是丰ถ盈；岸头举目非吾土，两ä泪汪汪别ี二亲。登岸之际，忽见仆夫在彼俟候，迎瑜归家。即至，择日设花烛之会，行合卺之ใ礼。二人交欢之时，不啻若仙降也。乃于枕上共成一词，以识喜云。词名《一剪梅》：“金菊花开玉簟秋，鸾下妆楼，凤下妆楼。新人原是旧ງ交游，鱼水相投，情意相投——举案齐眉到白头，千岁绸缪，百岁绸缪。顶香待月旧风流，从此休休，自此休休。”自是之ใ后，符氏缉知，具状词告于郡。时亻卒郡者由进士出身，博学好事，亦重风情案，闻生之ใ才名、瑜之佳誉，勒生与瑜供状词。辂供曰：“伏以不告而娶，固知获罪于圣门；窃负而逃，未免有乖于国法。虽然有咎，未必无因。谨具状由，备陈始末。缘念我祖之ใ妹、我父之姑，早ຉ适临高之ใ县，厥姓曰符，厥官曰土，世居临邑é之乡。所有孙女，正及可笄之岁；念予小子，先成结谊之盟。自是冰人亲断千金一诺，复兼月老更交礼于双壁。玉镜之ใ台，吾已๐下矣；芙蓉之ใ褥，余得隐焉。讵念人心不测，天地无常，俄焉时候，倏尔云亡。彼海翁遽然易虑，慕彼千金之ใ值，欺予六尺之孤，弃旧好而结新า欢，见小利ำ而忘大义แ。父心母意虽欲更张，女愿男情粘滞不了，是以犯在色之戒，通知好之私。日盛月新，胶坚漆固，两情难舍，百计无由á。万虑千思，惟恐破乐昌之镜；三更半夜，遂窃效桌氏之逃。自博浦而下船，至烈楼而登岸。艰于山，险于水，始克到เ家；寄诸东，转诸西，未遑宁处。冤家有头债有主，已๐被告明；官司无党亦无偏，从公勘审。今蒙唤问，所供是实，得罪惟甘。尚冀审缘由，果孰先而孰后；曲成斯ั美，俾有始而有终。望大人宽宏法之ใ仁，小子遂宜家之ใ乐。生则ท仰天而祈祷，死则ท结草以报恩。不在多言，伏乞台鉴。”
瑜娘供状：“妾瑜告则不得娶ດ，所以悖理而私奔；观过斯知仁，尚望容情而恕罪。荷申悃、上渎高明。伏念瑜父生母育，忝处中闺，师顺ิ婉闲，谨训内则。先时结谊，以缔好于辜生；近日解盟，复许亲于符氏。欲从乎先进，则ท不顺乎ๆ亲；欲适乎后人，则有于信是以犹豫而莫决，未知定向以适从，三思于心，两端互执。出乎ๆ此则入乎ๆ彼，理势必然；舍乎利ำ而取乎义，心情方慊。况且符氏粗粗鲁鲁，孰若辜子昂昂，泾渭判然，薰莸别ี矣；难离难合，不得不然。所以月下花前，预ไ许偷香之约；更阑人静，竟为ฦ怀璧之ใ逃。驾一苇之ใ仙舟，凌千层之碧浪ฐ；渡蓬ศ莱之ใ仙境，抵琼馆之名区。谁想洞房之乐่方深，而符氏诬词已下；枕席之欢未已，而府中胥吏来拘。自作自欢，事已๐发矣；吐情吐实，伏乞鉴焉。尚冀秦台之ใ镜照临ภ，孟母之ใ刀剖析。庶俾一段良缘，始终美满；免丧三分微命，翕剡云亡。夫如是，则妾再生之辰也。谨具厥由á，详情乎理。”
郡ຉht5，7扌卒览毕，以朱笔判ศ曰：盖闻《易》备三才，贵yin阳之正义；《诗》称四始，开男女之ใ及时。《春秋》著谨始之ใ友，经书重大婚之礼。兹乃ี彝伦之大，实为风化之ใ原。著于理径昭昭者也；传诸后世，郁郁๗乎哉！矧今圣化，人物衣冠之盛，不异中ณ州，尚期媲美于鲁邹，岂意犹存于郑卫。切照书生辜辂，初ม知文墨，略涉诗书，况能怀席上之珍，何患无书中之玉？处子瑜娘，生长富华，性质婉娩，何不韫匮藏之ใ宝，待夫善价之沽？处子瑜娘，生长富华，性质婉娩，何不韫匮藏之ใ宝，待夫善价之沽！却乃逞己私情，污吾淳俗，非独有违于国法，抑且有叛于圣经。揆诸理而罪固难逃，原其心而情实可恕。再照土官黎稠，蠢小黎蛮，野哉羯者，不能修理帏幕，安能ม制服黎民？矧令背约欺孤，损贫就富，事由其始，罪所当先。原告符氏，猴头曾尾，狼子野心，不能揣己自量，却又夺人匹配。且复捏虚词诬告，欺诳官司，理既有亏，法当坐罪。牵连之人数，各科断于本条。呜呼！一理所存，两端互执。欲断地之符氏，恐开争占之方；欲断之辜生，虑起yin奔之路。是故度以中ณ正之ใ道，宜归父母之家。风流案自此打开，陷入坑从今填满。旷夫怒女，永无间言；债主冤家，大家解结。一惟圣朝之ใ律，深惩荡俗之ใ非。凡诸后生，当鉴前辙。判ศ语已๐毕，合属施行。”于是命黎父领之回。先是，二人淹滞囹圄，极情凄惨。乃ี至判断ษ明白，将使瑜父领瑜前回，二人相语别曰：“妾与君历尽危险，备经辛苦，犹不得遂其美满之ใ情，今日系于囹圄之门，此人之意恶者也。非缘兄，亦不出此。我父又将领妾远回，今夜与君于此，不知明日又在何处也。死则已矣，倘若不死，庶毋相忘于患难之ใ中。”二人抱头大恸，绝而复苏者数次既ຂ而，拭泪立会数次，极其绸缪，不觉樵阁日上三竿。女遂自摘其发系生之臂，生亦摘发以系瑜臂。已๐而，仰天叹曰：“纵今生不得为同室人，亦当死为同穴鬼；纵有死生之殊，永无违背之ใ异。皇天后土，其证之ใ焉！”瑜乃口《沁园春》一阕，歌以别生。每歌一句，长叹一声。满狱闻之，莫不掩泣。歌曰：“夫为ฦ妻去，妻为ฦ夫死，死又何难？念狼虎丛中ณ，曾经险阻，镬汤狱里，受尽辛酸。有口难言，含冤莫诉，碎了心肠烂了肝，愁杀处，见君尤缧泄，我独生还。恩情万钟็千般，誓死死生生永不单。这三世冤家无解结，一条性命惜摧残！生不同衾，死当同穴，付与符氏冷眼看。须记取，绵绵长恨，天上人间。”
女别时，生之婢女以酒送瑜。瑜出一简以付之，使其与生。乃《醉春风》词一曲：
“玉貌减容色，柳腰无气力。可怜好事到头非。啾啾唧唧，彩凤分飞。宝瓶坠井，魂招不得——回头长叹息，血点盖胸臆。乾ດ坤有尽意无穷，惜惜愁愁，嗟嗟叹叹，相思罔极。”
瑜娘既出，生亦疏ຕ放，而溺于所爱，恩愈厚而情愈深，终日不食，终夜不寐，痴痴呆呆，如醉如梦，动静语默，皆思瑜之ใ心形也。其至精神耗损，容有变色，所为ฦ之事，旋踵而忘，不知其与荀情崔魄，孰果先而孰后来。尝作《玉蝴蝶》令一阕云：“憔悴玉人去也，深盟已负，幽怨难招。终日昏昏，无赖无聊。恨如山，重峰叠嶂；悉若线，万绪千条。想娇็娘，眼波波深恨，旆摇摇难招——游魂飞散，金钗脱股，玉带宽腰。被冷香残，兰房寂寂，长夜迢迢。僧金迦，倩谁解结？风流案，何日能消？可怜俏玉人何在，风雨潇萧。”又诗曰：“临ภ风长叹息，好事到เ头非。一点心难朽，千年愿已๐违。离鸾终日怨，塞雁几时回？寂寂寒窗下，无言但泪垂。谁想凤和凰，翻成参与商。灯残心尚在，烛冷泪还长。当日同司马，如今似乐昌。相思成痼疾，自觉断中ณ肠。”
瑜娘自归之后，黎幽之ใ冷室，使之自尽。瑜终日独自悲吟，欲殒命，然以未得与生决别，尚不能忍，乃作哀词八首以吊云：“暗室兮寥寥，”长夜兮迢迢。欣欢兮今何在，天涯兮亦何遥。愁频结兮不能ม消，魂已๐飞兮不能ม招。风流债兮偿未了，鸳鸯颈兮何时交。妾心兮悲又悲，皇天兮知不知？想思兮此际，相见兮何时？雁儿东去，燕儿西归，镜已分兮钗已离。心盟有在兮君应不违，灵神作证兮吾将谁依？在天愿作兮比翼鸟，在地愿为兮连理枝。天地兮无穷尽，此情兮无绝期。日在兮青天，鱼在兮深渊。天与渊兮悬何切，我与君兮合无缘！不怨父兮不怨母，不怨人兮不怨天。但怨红颜多薄命，倚门长叹泪涟涟。幽室无人兮与鬼交亲，微喘苟存兮与鬼为邻๑。愁眉兮终日颦，幽恨兮几时伸。誓此生兮不惜身，即与子兮合其真。生当为兮同室人，死当为兮同穴尘。春风桃李兮今何在，秋雨梧桐兮增感慨。填不平兮美满坑，偿未了兮风流债。香罗重解兮何时，佳期已失兮难再。百年伉俪兮一旦分张，覆水难收兮拳拳盼望。倘若不遂所怀兮死也何妨，正好烈烈轰轰兮便做一场。莫教专美兮待月西厢，何心偃仰兮苦恋时光。树欲静兮风不休，梗欲停兮波不流。海纵柘兮心尚在，石虽烂兮情犹存。于今堪叹亦堪悲，无缘佳期不到เ头。甘向牡丹ล花下死，便为情鬼也风流。只为君情兮苦牵缠，遂使今日兮受斯愆。窃负而逃兮真可慊，缧绁而拘兮犹可怜。父兮母兮不相见，只兮弟兮不相捐。与其苟生于人世，孰若饮恨于黄泉！”
词成，黎以公干之ใ县，祖姑乃ี窃开纵瑜潜而出。时生家仆来探访消息，瑜乃ี出一简付之，命遗与生。生拆视之ใ，不觉放声大哭。其书曰：“妾与君自交会以来，殆始四载于斯矣。吾兄使妾眷恋之ใ心始终弗替，绸缪之意生死弗改。瑜月下之盟，口血犹未干也；灯前之语，德音尚在耳也。妾拳拳是念，切切惟思，未尝一日而去怀，惟冀与子偕老而已。曩者中秋之行，始得遂志，自谓可以驯至百年而不负，灯前月下之心遂矣。奈何无知恶小切齿，在州ะ构成官讼，遂至钗ู分镜破，簪折瓶沉。父母恶之，乡人贱之ใ，臭秽彰闻，闺门骈笑，良可悲夫！妾今幽居别ี室，风月不通。正欲自尽也，则恐自经沟渎，人莫知之；正欲苟存也，则将何面目去见父母？是以犹豫未决，思欲与子一诀而后捐身也。呜呼！百年伉俪，一旦分张；千载佳期，时难再得。想迎风待月之时，握雨携云之会，其可得乎？吁！不可得也。此妾之ใ所以长叹深悲者也，所以饮恨长逝者也。妾所以作哀词录之以奉呈焉，以表生死不忘之志。瑜泣血谨书。”生览毕，忽焉如有所失，乃作《嗟嗟凤侣》六章以自广云：“嗟嗟凤侣，在天一方。思之ใ不见，我心孔伤。嗟嗟凤侣，在天一涯。思之不见，我心孔悲。嗟嗟凤侣，非梧不栖。胡为ฦ乎哉，一东一西。嗟嗟凤侣，非竹不食。胡为乎ๆ哉，一南一北。嗟嗟凤侣，遭幽囚兮。一日不见，如三秋兮。嗟嗟凤侣，落樊笼兮。一日不见，如三秋兮，使我心忡忡兮。”
生即日促装兼道而行，直抵黎之左右潜居焉。使人以密告祖姑。祖姑密以告瑜。瑜闻生至，思得一见而无由á，乃ี作《首尾吟》二律以馈生云：“生不从兮死亦从，天长地久恨无穷——玉绳未上瓶先坠，全轸初ม调曲已终——烈女有心终化石，鲛人何术更乘风？拳拳致祝无他意，生不相从死亦从。生不相从死亦从，吁嗟好事转头空。睽违已๐似河边柳，偶得全凭塞上翁。幽香未消幽恨结，此身虽异此心同。拳拳致祝无他意，生不相从死亦从。”
辜生是日又得此诗，越加忧惨。知瑜以死相许也，乃溺恨燥肠作赋，名曰《钟情》，密以馈女云：“予自与卿交合之后，悲欢离合，莫不备经。然后知吾二人钟็情之ใ至，亘古至今，天上人间所未有者也。自前寓此，仓卒并日，埋身晦迹，一月余矣。思与子一会，以叙往昔之好，以成往昔之盟，以谐往日之ใ愿，以践往日之言，不可复得，可胜叹哉！近得子所作《首尾吟》二律，感伤悲戚，怨恨凄惨，且以见吾子之ใ无二志矣。读之再三，感之不已๐。呜呼！不知何时复得相见也。兹不揆愚鲁，强写情怀，作成鄙赋一篇，名曰《钟็情》。夫情所钟者，皆吾与子经历之所履也，不待赘言已可知矣，然未有不因言而见心者也。吁！韩子所谓‘物不得其平则ท鸣’，岂虚语哉！今因人便，敬述谬作以寄吾子，希吾子其采子。虽然，文华虽工ื，无补于事，要在践言耳。同生死人辜辂拜献赋曰：心动为情，与生俱生。蕴之ใ而为ฦ至中ณ之德，发之而为至和之声。至微至妙，惟纯惟精。因乎ๆ万物之感，故有二者之ใ名。叹夫人之ใ所禀虽同，我之ใ所钟独异。非忧惧之ใ切心，匪爱恶之介意。杳杳焉莫究其由，茫茫焉莫窥其际。但见感乎ๆ物，应乎中，触于目，着于躬。乾ດ旋坤转，吾情之ใ无穷也；日往用来，吾情之交通也；春风和气，吾情之ใ冲融也；骤雨浓去，吾情之ใ朦胧也；泪之洒然，气之ใ嘘然，吾情之所以如山如峰也。然一身之ใ有限，而万状之ใ无涯。既ຂ而乐之，乐忽变而哀，情之ใ所钟，为ฦ何如哉！察其所由，源源而来。想其月明风清，寂无人声；兰启矣。情人止矣。尔乃一气潜消，两情不已；贯两玉而一串，洽两ä身而一体。岁羽岁羽焉焉猗猗焉，不啻乎凤之ใ和鸣、枝之ใ连理也。虽文萧之绊彩鸾、三郎之ใ幸妃子，天下钟情之乐，又岂加于此哉！至若子规声若秋闺夜雨，人既归兮，臂既ຂ解兮，尔乃恨结于心，愁塞於眉、嗟赤绳之缘薄，叹鳞雁之ใ音稀，肃肃焉，切切焉，奚啻乎雁之ใ失群鸾之分飞也。虽溺爱之ใ荀情、多情之ใ崔魄，天下钟情之ใ苦，又岂有加于此哉！鸣呼！噫嘻！吾之与之ใ，交情之至，此於ไ此矣！粉墙，游洞房，待月明，窃仙香，赶云雨之幽会，期天地而长久，此情之ใ钟于乐之ใ一也。及其辞阆苑，归琼馆，赴——月之流迈，伤春景之不返，此情之钟็而为ฦ若之ใ一也及至久别而相逢，久ื窒而复通，携琴以遂相如，举ะ案以待梁鸿，此又情之ใ钟而为若之一也。讵意事发入于公门，身居于囹圄，埋尤剑於狱中，分明镜于江浒，此又情之所钟而为苦之一也，情兮情兮，钟情立此当何如！乐่极衰生，言既ຂ不虚；苦尽甘来，方岂我诬？悼往者之不可救，念来者之犹可图。望赵卿之ใ返璧期合浦æ之珠还哲此心兮，生死不殊；誓此情兮，生死不逾；身虽异处，情非二途。卿其我乎？我其卿乎ๆ？钟情这赋，止于如斯ั，复何言之可言仍从而歌之曰：乾坤易尽兮，情不可极。云雾可消เ兮，情难释江海可量兮，情难测。情之起，先天地无地无始。情之穹后天地无终。微此人兮，吾谁与同？微此情兮，吾何以瑜览赋毕，不觉失声大哭。既而，援笔修书一览以答生云：同生死人妾瑜试泪含涕，谨布心声，特令便人代为申达微意，以渎情人辜兄：妾惟悲欢相继，虽事势之ใ必然，生死同途，人情之ใ至原。皇上后土，鉴一生无二之心；霜竹雪梅，乘๖万古不移之节。春情如海，永不枯干；盟誓若山，何由á转动。但惹——短短，特在人亡，空垂首于九原，枉分身于两处，为ฦ此悲耳，岂不哀哉！妾今在幽房，何殊地狱。吞声哽咽，绝如泣血之子规，顾影悲吟，恰似失群之孤雁。欲苟延性会，亲却不后；将殒灭生身区兄又不至。伤心积恨，岂止一端：残喘微躯，惟欠一死，感兄不弃，幸轻百里而来询：嗟妾无缘，不得一朝而朝见室迩人遐怀恨焉；月缺花残，实可伤也。近得情书飞坠，华翰傅来，别ี亮新奇，凄凉惨切，备尽悲欢离合之ใ状，极夫风流慷慨之言。蹙额开缄，含泪披读，泄胸ถ中之苦趣，开笔下之ใ陈言。奈何纸短情长，未免言穷意并，伏乞采之，实为ฦ幸也。”黎归，闻其母纵瑜，大怒，愈加禁锢，节其饮食。生潜往月余，不——通其消息，愈加忧快。然赖祖姑时加问，且命生姑留แ于此，因便窃发。又月余，值黎岳父之诞辰，黎偕其妻俱往之外氏。是夜，祖姑乃ี穴墙纵瑜而出，命佃人舁之，随生东归。数日至家，再设花烛之宴，重誓山海之ใ盟。生乃命婢把酒，与瑜共饮。欢甚，生口占一绝以侑女云：经霜松柏愈森森，足见平生铁ກ石心；今夜灯前一杯酒，故人端为ฦ故人斟。瑜接卮，亦吟一绝以答生云：经霜松柏愈苍苍，足见平生铁石肠；今夜灯前一杯酒，故人端为ฦ故人尝。瑜复酌酒，再酬生云：经霜松柏愈班班，足见平生铁ກ石肝；今夜灯前一杯酒，故人端为故人谈。瑜接卮，亦吟以复云：经霜松柏愈青青，足见平生铁ກ石盟；今夜灯前一杯酒，故人端为ฦ故人倾。瑜归之ใ后，祖姑乘๖间劝黎，因许瑜归宁。祖姑密使人报生如，夫妻遂备礼起行。既ຂ至，俯伏请罪。居月余方归。瑜娘孝敬其姑，恭顺其夫，待姊妹以和友为先，遇仆婢以恩惠为ฦ本。一家内外，无不敬之。机杼之ใ精，剪ຘ制之ใ巧，为一时之冠，时誉翕然称之。暇日，则与生吟咏。厥后生掇巍科，偕老百年，永终天命。玉峰主人与生交契甚笃，一旦以所经事迹、旧作诗词备录付予，今为ฦ之作传焉。既成，乃为ฦ之赞曰：伟哉辜生！卓冠群英，玉质金声。懿哉瑜娘！秀出群芳，国色天香。日秀日芳。今古无双。可羡可嘉ล，千载奇逢。意密情浓，成始成终。洋洋美誉，流播乡闾，莫不曰善。斯ั色斯才，生我琼台，猗欤休哉。玉峰主人，笔力通神，相像写真，作此传让，传之ใ天涯。”
玉峰主人庆生诗：几回离合几悲欢，如此钟情世所难；雪冻不催松落落，飞蛾难掩月团团。丰城龙剑分终会，合浦æ明珠去又还；从此玄霜俱用尽，好将诗句咏关关。俟轩陈隐公诗：好将诗句咏关关，青鸟何妨再探看；无可奈何风大急，似曾相识月团团。画蛇笑彼安蛇足，失马知君得马还；好把风流收拾起，早携书剑上长安。玉峰主人结：早携书剑上长安，莫恋人家岁月长；金榜题名千古旧，布衣换却锦衣还。张于湖传宋朝淮西和州泾阳县，有一秀才，姓张，名孝祥，字安谷，号于湖。腹中背记五车书，胸ถ内包藏千古史。因恋新า婚，不赴科第。其父作诗以诫之，云：西风飒飒逼槐黄，文士纷纷赴选场；休恋凤衾鸳被暖，桂花香似麝兰香。于湖见诗，遂上京应举ะ。幸喜高登，除授江西临ภ江县尹。在任一清如水，四民咸仰。一日余闲，往临江亭观玩。但见山青水秀，景物鲜ຒ明。见正面屏风画着潇湘八景，左ุ壁“范蠡归湖”，右壁“子房归山”。攸攸之乐่，猛然触心，遂于壁上题诗一首云：
洞庭潮送客，景物晚烟笼；雨过山岚静，潮回港舣通。北去搜千叠，南来转万蓬；不欲趋潮去，江边学钓翁。题毕，归衙。后不觉日月如梭，三年任满，越升州通判ศ。未任一年，改升金陵建康府尹。带领伴仆王安，雇船前去。来到เ扬子江，过金山寺，见十数人驾快船一只，问云：“来船莫不是建康府尹张爷爷的么？”于湖叫王安答道：“只说不是。”王安依言回答。那ว接官公人去了。王安问曰：“相公因何不要公人跟随入城？”于湖曰：“他们跟着，不得闲行游玩。且同你入城寻亲访友，茶坊酒肆，勾栏寺观，俱以游玩，方可理任。”来到通江桥边，时八月天气，尚且炎热。于湖吩咐王安：“上岸寻个寺观，烧汤洗浴ภ。”王安行无半里，见一座道观，向前与门公唱喏，曰：“我官人行船辛苦，欲借浴堂洗澡，未知允否？”门公曰：“待小人与观主说知，然后请进。”门公告知观主。观主曰：“天气炎热，洗浴何妨。”传语请入。王安报知于湖。于湖即入轩前与观主相见。但见观主ว头戴星冠，身披鹤氅，人物清标，丰ถ姿伶俐。于湖暗忖曰：“不知来到此间，得遇此观主恁般风韵。”遂调《西江月》词一阕，单道观主妙处：“半旧ງ鞋儿着稳，重糊纸扇风多。隔年煮酒味偏浓，雨过天桃色重——强距公快斗，尾长山雉枭雄。烧残银烛焰头红，半老佳人可共。”
吟毕，与观主ว分宾主ว而坐，观主问曰：“尊官何处？高姓大名？因什到此？”于湖曰：“小生洛阳人氏，姓何，名通甫。游玩至此，天气炎热，致到เ上宫，借求一浴。请问观主高姓？贵寿？”观主答曰：“贫道在俗姓潘，年四十有八，讳名法成。”正说之间，帘栊响处，只见一人俄然而入，头戴七星冠，身披紫ใ霞服，皂丝绦，红履，约有二十余岁，颜色如三十三天天上王女临凡世，精神似八十一洞洞中仙女下瑶池。生得丰姿ู伶俐，冠乎天成。于湖一见，荡却三魂，散了七魄。观主令她进前，稽首施ๅ礼华，伫立一旁้，启唇问曰：“官宰高姓？”于湖曰：“姓何，名通甫。”那道姑曰：“小道事冗，不及陪奉。”稽首而去。于湖曰：“好个佳人，可惜做了道姑。”又问观主ว曰：“适间来者是何院观主？”曰：“就是敝观知客。”正问之间，只见小童请相公沐浴。于湖至浴堂浴罢，到客房梳篦整冠。值门公在侧，便问：“门公多少年纪？”门公曰：“小人今年六十二岁。”于湖曰：“你在此几年？”门公曰：“有二十余年。”于湖又问曰：“你身上衣服，谁管你的？”门公曰：“小人但得三餐足矣。衣服有无，随时过日。”于湖谓王安曰：“你去船中ณ取布一匹，赐与门公做衣服穿。”王安取与门公。门公拜谢。于湖就问门公曰：“方才鹤轩相见，姓名什么？哪里人氏？今年几何？”门公曰：“姓陈，名妙常，今年二十三岁，金陵建康府人氏。”于湖曰：“她的宿房在哪里？”门公曰：“在东廊第一间便是。”言未己，被女童来请相公晚斋撞散。于湖到เ鹤轩相见，谓观主ว曰：“蒙容洗浴，又赐晚斋，何以克当？生之ใ舟中炎热，故假馆借宿一宵，来日便行，自当拜谢。”观主ว曰：“无妨。如若未行，宽住几日。”当晚斋罢，于湖闲步东廊之下，明月如昼，吟诗一首：浩荡偏宜八月秋，蟾光皎洁照诸州；谁家宝镜新磨出，挂在长空忘却收？闲行之ใ间，听得琴声响亮，见座黑门楼半开，挨身而入。见十余个ฐ道姑盘环而坐，知客中ณ坐抚琴。于湖叹曰：“此女正是凤凰入伴，难以类比。”正看之ใ际，忽然琴弦已断ษ。知客曰：“莫不是有人盗听吾琴？”于湖慌忙而转身，言曰：“何年日月，再逢此女，吾愿足知。”遂题诗一首于粉壁，以叹其美：星斗当天月正圆，忽闻窗畔理琴弦；瑶池降下真仙子，看罢教为ฦ独惨然。尾后书“洛阳才子何通甫题”。题毕，回房歇息。次早，门公来请早斋。斋罢，却待收拾起程，只见门公报曰：“知客有请。”于湖即至知客房中，分宾主ว而坐。茶罢，知客曰：“夜来轩中ณ有失迎迓。”于湖曰：“冒渎多端，不罪幸矣。”观见壁上有诗，而读曰：晓日瑶台夜气清，天风吹落步云声。尘根未尽俗缘在，千里关山月正明。于湖读罢，问曰：“此诗何人所作？”知客答曰：“昔汉光武游王母宫，见仙妃在彼，数日抚琴，故作此诗。第一曰，是非之心，人皆有之，故作‘天风吹落步云声’。”于湖暗忖：“十分人物，写作俱高，有十二分奇妙。”知客曰：“小道今日上殿回来，见壁间题有佳作，重蒙过奖。”于湖曰：“小生冲撞贵寓，窃听琴音，回房乱道《临江仙》小词以奉。”知客拆开读之曰：“误入蓬莱仙洞里，松yin忽睹数婵娟。众中ณ一个最堪怜。瑶琴横膝上，共坐饮霞觞——云锁洞房归去晚，月华冷气侵高堂。觉来犹自惜余香。有心归洛浦，无计到เ巫山。”
知客看罢，忖曰：“正是引贼入寨。”于湖曰：“休要见笑。”知客曰：“重蒙所赐，又好笑，又好恼，小道意欲答相公，勿罪。”于湖曰：“小生诚为抛砖引玉耳。乞见教。”知客落笔即写《杨柳枝词》一阕云：“襄王魂梦云雨期，两ä心痴，子今无计恋琼姬，自着迷。道心坚似絮沾泥，不往飞。任取杨枝作柳枝，强挨尸。”
写罢，于湖观看，大笑。知客曰：“斑门弄斧ร，幸勿哂焉。”于湖曰：“诚所谓人才双全，非世之常出也。”然于湖看毕，亦作《杨柳枝》词以奉云：“碧玉冠簪金缕衣，雪如肌。从今休去说西施，怎如伊。杏脸桃腮不傅粉，最偏宜。好对眉儿好眼儿，觑人迟。”写毕，知客观见，不语，亦作前词以答：“清净堂前不卷帘，景幽然。闲花野草漫连天，莫胡言。独坐黄昏谁是伴？一炉烟。闲来窗下理琴弦，小神仙。”
于湖看毕，即忙起身。知客曰：“言词冒犯，宥非为幸。”于湖谢别，到เ船中ณ叫王安取绢一匹，送至观中，谢了观主。进城上任理事。那陈妙常懊ิ恨不及，从此惹起凡心，常有思念之意。不觉又是十月初ม一日，本观设斋，会集众道姑，道姑齐来与观主稽首。正问答间，门公报曰：“外有一秀才，言称和州泾阳县人，姓潘，要见观主。”观主曰：“请他进来。”门公出去，引到鹤轩相见。观主问曰：“侄儿几时到此？”那潘必正拜了四拜，退而言曰：“列ต位姑姑，就此相见。”众道姑还礼，俱各请坐。观主与众道姑曰：“这是我侄儿潘必正也。从家而来，家眷安否？”必正曰：“俱各平安，有书在此。”观主曰：“几时离家？”必正曰：“旧ງ岁十二月离家，正月到เ京应举ะ，二月初九头场过了，忽然患病，未得终场。待欲回家，奈有书在此，未及下得，所以特来拜见。”观主曰：“行李在何处？”必正曰：“在船上。”观主曰：“你与门公去搬上来，住数日，另讨船回去。”必正同门公将行李搬至观中ณ。观主叫女童洒扫后房，与必正安歇。次早ຉ，必正到各道姑房里相访讫。闲坐之ใ间，问门公姓名。门公曰：“小人姓戚，名中ณ立。”必正又问曰：“东廊尽头那个ฐ道姑，姑什名谁？”门公曰：“姓陈，名妙常。吟诗作赋，抚琴诵经，无有不能。”必正曰：“曾有秀才过客与她赓和否？”戚公曰：曾有外客人，姓何名通甫，号为洛阳才子。是我引他见妙常，将布一匹，送与小人。”必正即将绵ht5，7纟kg-3由áht5๓海青一件与他，又吩咐曰：“休对人说我将衣服送你。”戚公谢曰：“小人谨领。”必正就调一个《相见杨柳词》封了，令门公送与知客。门公见妙常曰：“潘官人特来相访。”妙常微笑曰：“在哪里？请进。”必正向前施礼ึ，分宾主而坐。茶罢，必正曰“适间小生送一柬，奉呈叱览，孔幸。”妙常读曰：“傍观道观过茅屋，惊人目。星冠珠履逍遥服，能妆束。绝世仪容琼姬态，倾城国。淡妆全无半点俗，荆山玉。”
妙常看毕，惊曰：“此人言词典雅，字若龙蛇，况兼人物厚重，比那ว何家大不同。”妙常曰：“多承佳句。请问官人青春有几？”必正曰：“二十有五。”又曰：“哪月寿旦？”必正曰：“八月十三。”妙常曰：“官人是大。”必正曰：“知客是几时寿旦？”妙常曰：“目下不远。”正说之间，小童来请，曰：“观主有请。”必正即回。见了观主ว，观主问曰：“你这几日身体如何？”必正曰：“托庇苟安。”观主曰：“小心住一程回去。”必正曰：“以是搅扰姑娘。”茶罢，相别ี。到房中，自思曰：“回心甚急，奈被此人勾住，又得姑娘相留。”十分喜悦，就在房中ณ抚琴。陈妙常在花园听，曰：“此曲乃《凤求凰》也。”暗暗喝彩而回。次日，妙常使女童来请必正吃茶。必正即到เ房内，依次而坐。茶罢，妙常将琴放在几上，烧炷好香，打个稽首，请必正抚琴。必正曰：“不能。”妙常曰：“何故太谦？”观主曰：“必正先抚一曲，然后知客亦抚。”抚毕，各自散了。自此，往来半月。一日，必正走到เ妙常房中ณ。女童曰：“官人请坐。”必正曰：“师父何在？”女童曰：“去石城长春院访一观主，未回。”必正见书厨未锁，开拿一部《通鉴》来看。内有一帖ຆ，见了大惊，去了三魂，荡了七魄。读曰：“松院青灯闪闪，芸窗钟鼓沉沉。黄昏独自展孤衾，欲睡先愁不稳——一念静中ณ思动，遍身欲火难禁，强将津唾咽凡心，争奈凡心转盛。”
必正曰：“此是凡胎俗骨，何苦出家，有此怨意？不若乘机嘲戏，她若不从，却有招词在此。”亦写《西江月》一首云：“玉貌何须ี傅粉，仙花岂类凡花。终朝只去恋黄芽，不顾ุ星前月下——冠上星簪北斗，案头经诵《南华》。未知何日到仙家，曾许彩鸾同跨。”
写毕，放在砚匣底下，露些纸角出来。把《通鉴》安顿ู了，却待转身，妙常回来，与必正相见，叙礼坐定。必正问曰：“何来？”妙常曰：“长春院观主患病，去访，留แ吃中饭。有失相迓。敢问潘官人中膳否？”必正曰：“正欲回房吃饭。”妙常曰：“宽坐，取琴来请教一曲。”取琴安儿，见砚匣下一简，拿出观看。此时柳眉剔起，星眼圆睁，叫道：“好也！好也！潘必正，是何道理！此间是清净道场，祝圣之ใ所，写什yin词艳曲，调戏良人！先到观主ว处说明，再到官府处定夺！”必正双膝跪下，曰：“望师兄高抬贵手，一时狂兴，误写此词，伏乞恕罪！”妙常曰：“你是读书之人，此理难容！定要与观主说知，再不许上我门来！”必正曰：“自古道‘有风不可使尽帆。’有应即对，有问即答。”妙常曰：“我有什言词许你？”必正曰：“‘强将津唾咽凡心，争奈凡心转盛。’斯言果何谓耶？”妙常回嗔作喜，曰：“从何而来？”必正曰：“在我袖中。”妙常用手来取，却被必正抱住，曰：“同到เ你观主ว处说明，却送官司定夺。”妙常陪笑曰：“罢了，落在你手中。”眉来眼去，情兴如火。必正曰：“且将这两个ฐ女童如何发落？”妙常就叫两个女童送一幅素า绢与长春院观主，这两个女童去了。必正妙常乃携手同入兰房。必正曰：“死生不忘卿恩。”妙常曰：“你莫比等闲看，我身犹处子，并无点泄。”卸下星冠，脱下衣服，取一幅白香绫帕，亲手取红。必正见了，心中ณ大喜。妙常曰：“潘郎，这是五百年前结了这段姻缘，今日交付与君，休使贱妾有白头之叹。”交会间，恰似鸳鸯戏水，浑如鸾凤穿花。喜孜孜连理共枝，美甘甘同心结蒂。恰恰莺声，不离耳畔；喃喃燕语，甜吐舌头。杨柳腰，点点春浓；樱桃口，微微气喘。星眼朦胧，细细汗流香玉体；酥胸荡荡，涓涓露滴牡丹ล心。真合美爱色情多，怎比偷香滋味别。又有一篇《南乡子》词单道日间云雨。词曰：“情兴两ä和谐，搂定香肩脸贴腮。手摸酥胸软似绵，美奇哉裉了裤儿脱绣鞋——玉体着郎怀，舌送丁香口便开。倒凤颠鸾云雨罢，多情今夜千万早些来。”
云雨罢，起，妙常带了冠子，问曰：“还是带冠子好，不带冠子好？”必正遂作《鹧鸪天》一阕云：“卸下星冠睹玉容，宛如神女下巫峰。霎时云雨欢娱罢，无限恩情两ä意浓——轻搂抱，款相从，时间一度一春风。若还得遂平生愿，尽在今宵一梦中”。
妙常看罢，曰：“今夜不许你再来。我要上殿诵经，不可污了身体。”必正曰：“总不如锦帐欢娱，便是非常之乐。”妙常曰：“不要闲说。”必正遂出一联，与妙常对云：霎时云雨，难同彻夜之欢娱。妙常对云：半晌恩情，怎比通宵之快乐。必正曰：“承蒙不阻，犬马不能ม报也。今夜莫上殿罢。”妙常曰：“待我上殿回来，你房正连着我房，晚间掇梯从墙上过来，使观主不疑。”必正欢喜无限，吟诗一首云：
一见仙容不下怀，愁眉深锁几曾开？多蒙窈窕殷勤意，暮暮朝朝暗约来。写毕，妙常看罢，大怒，回诗一首：君还欲我隔千山，我欲还君弹指间；今日与君成配偶，莫将容易意阑珊。必正曰：“承蒙师兄佳意，我辈如何发遣？”妙常回嗔作喜，曰：“自今为ฦ始，以夫妇叙礼，不许以师兄称。”正说之间，女童回来，阻生。必正作别回房。次早ຉ，见姑娘。姑娘曰：“侄儿身体如何？”必正曰：“稍安。”辞别回房，坐定，自思：“妙常生得十分人物，写作俱高。”正欲掇梯过墙，只见日色未落，不得到晚，口吟一诗云：红轮何苦不衔山？伫立阶前几度看。但得疏星三四点，免教仙子候花间。吟毕，只闻楼头鼓擂，寺内钟็鸣，众道姑上殿各散，回房睡了。必正关了房门，正欲掇梯过墙之际，只听得隔墙叫一声，“潘必正！”叫者是何人？花面金刚ธ，玉体魔王。绮罗织就豺狼。法场斗ç帐，牢狱牙床。柳眉刀，星眼剑，绛唇枪。口美香舌，蛇蝎心肠。共他者，无不遭殃。纤尘落水，片雪投汤。秦是强，吴越比，也为他亡。早知色是伤人剑，杀尽世人也不妨。
必正听叫，连忙下来，却是姑娘。姑娘曰：“你哪里去？”必正曰：“登厕。”姑娘曰：“你弹一曲《凤友鸾交》与我听者。”必正即抚。及毕，姑娘去了。必正依旧上墙，陈妙常接着下来，两个携手到亭子上，并肩而坐。妙常曰：“你先上墙来了，如何又下去抚琴？”必正曰：“如此，如此。”妙常曰：“早是不曾过来，倘若被她看见，如何是好？”必正看看一座好花园，但见：淡烟笼院宇，薄雾罩池塘。双双粉蝶宿花丛，对对游蜂穿柳砌。湖山隐，依稀见座峰尖；池沼汀清，仿佛一天星斗ç。飒飒金风穿绣幕，团团明月透珠帘。妙常曰：“等你不来，因见湖山石眼透出月光，遂吟一绝云：
蟾蜍一线透湖山，斜倚栏杆偷眼看；仰观斗ç柄横三点，心忙移步出花间。必正听得，大笑曰：“我不能得日落，口吟四句，韵脚๐一般相同。”妙常曰：“愿闻。”必正吟曰：红轮何苦不衔山，伫立阶前几度看。但见疏星三四点，免教仙子候花间。妙常曰：何斯ั不约而自同如此？”必正曰：“我与你同心同意，前世分定夫妻。”言罢，二人入房，解衣共寝，覆雨翻云。正是：欢娱嫌夜短，颠鸾倒凤，犹如粉蝶探花心。欢戏间，不觉天晓。必正仍归旧ງ路去了。次日，见姑娘。姑娘曰：“吃早饭未？”必正曰：“未曾吃。适来偶见一太医，看脉，说我身体甚是虚弱，若不用荤腥调理，恐伤性命。”姑娘听罢，吃了一惊。便叫门公买酒肉果品之类，送在必正房中。必正检入。到เ晚，将酒肴与妙常同饮。正是：竹叶穿心过，桃花上脸来；茶为花博士，酒是色媒人。灯光之下，看妙常有倾国倾城之色。口占《菩萨蛮》一阕云：“芸房空锁倾城色，万态千娇็谁能ม及？何幸到鸾帏，春心不自持——点染香罗帕，遂我平生愿。此处会云英，何须上玉京？”妙常听罢，亦口占《菩萨蛮》云：“香衾初ม展芭蕉绿，垂杨枝上流莺宿。花嫩不禁揉春风卒未休——千金身已破，默默愁眉锁。密语嘱檀郎，人前口谨防。”
必正看罢，情兴越浓，遂解带云雨。及罢，即于枕上说海誓山盟，就中诉深情蜜意。忽闻邻三唱，最怪的晓霞穿碧落，偏嫌的红日照纱窗。必正披衣起，回。自是之后，约有半年之ใ期。必正一日与妙常闲坐，只见妙常两眼垂泪，眉头不展。必正将手帕与妙常试了眼泪，问曰：“因何这等烦恼？”妙常袖里取出一个帖子，递与必正，必正看时，却是《临江仙》词一阕，云：“眉似云开初月，纤纤一搦腰肢。与君相识未多时，不知因个ฐ什，裙带短些儿——茶饭不餐常似病，终朝如醉如痴。此情尤恐外人知，专将心腹事，报与粉郎知。”必正看毕，曰：“既ຂ有此事，何不早ຉ说？有什难哉！”妙常曰：“我平日在此欺着手下的人，今日做出这丑事，如何是了？只得寻个死路，免污他人耳目。”泪下如雨。必正曰：“但放心怀。待我明日入城，赎一帖堕胎药。吃了便好。”妙常曰：“我晓得你做个脱身之计，去了不回。我命只在今夜。”必正曰：“若有此心，天地不佑。”辞别妙常，入到เ城中。正行间，只见喝道前来，必正避不及，街傍伫立。却是必正的故友张于湖。于湖一见必正，连叫：“住轿！”与必正相见。邀必正同到เ府中ณ，分宾主ว而坐。茶罢，于湖问曰：“行馆何处？”必正曰：“在城外女贞观姑娘处。”于湖曰：“令姑是何人？”必正曰：“是住持潘法成。”于湖曰：“既是此观，其中有一好物在彼。”必正曰：“兄长何以知之？”于湖曰：“旧岁在彼借水洗浴，曾作《柳枝词》。”必正曰：“莫不是洛阳才子何通甫的作？”于湖细说，二人大笑。必正亦备言前事。于湖曰：“不难。你捏作指腹为ฦ亲，为ฦ因兵火离隔，欲求完聚，告一纸状来，我自有道理。”必正别了于湖，回到观中ณ，与妙常具说前事。晚间，到姑娘房中，必正双膝跪下，将妙常之事，说与姑娘。姑娘曰：“我已๐知文。但不知你肯娶她么เ？”心正曰：“小侄愿娶。”姑娘曰：“叫她来，问她。”必正叫妙常到房里，见了姑娘。姑娘曰：“你做得好事！”妙常低头不语。姑娘曰：“去写状子来，明日进城去告。”次日，三人同到建康府中ณ下状。当日，三人跪下。太守问曰：“告什么状？”观主人告：“乞还俗事。”太守曰：“卷帘。抬头。”叫妙常，问曰：“你曾云‘清净堂前不卷帘’？”唬得陈妙常魂不附体。太守曰：“潘必正、陈妙常二人既是指腹为亲，各供本身之ใ事。供得明白，准你还俗。”必正供曰：“乡贯举ะ人潘必正，伏蒙琴堂判ศ府龙图侍郎台下：告为ฦ结亲完娶事。伏闻才愧相如，无挑琴之兴；贤同颜子，有秉烛之ใ忧。为ฦ因兵火流离，情意惧绝；岂期默然之会，所有前因。各有祖留แ衫襟之表，幸望仁慈，得配终身，偕老终身。所供是实。”hk女贞观知客陈妙常供曰：“伏闻生居宦族，乃ี无谢女之ใ才；长在玄门，叨沐孙姑之ใ德尘根已๐尽，绝孟光之ใ慕梁鸿；盗缘以再，断ษ云英之约裴航。闹中取静，打坐看经；忙里偷闲，寻师讲道。岂期百年冤债来寻，况是严师力nbຘ06cນ。今有度牒，系是官文，未敢自专。伏望判府俯察来词，特赐与决。”金陵建康府女贞观道姑潘法成状供：“本观女姑陈妙常供，父陈谷英存日，将女妙常曾指腹与潘必正为妻。见有原割衫襟合同为照。为因兵火离散，各无音耗。幸蒙天赐，偶然相会，所说旧日根苗，辐辏姻缘。俱在青春之际，如乐昌破镜重圆，似文君驾车之愿。所有原关度牒在身，未敢自便还俗。恕蒙准告。望乞台判。”太守看毕，援笔判曰：“道可道，名可名。强名曰道。空即是色，色即是空。清者浊之源，守不住炼药丹炉；动者静之机，熬不过凡情欲火。大都未撞着知音，多管是前生注定。抛弃了布袍草履，再穿上翠袖罗裳๙；收拾起纸帐梅花，准备着罗帏绣幕。无缘处，青浦黄庭消白日；有分时，洞房花烛照ั乾坤。”张于湖判ศ毕，即令还俗。潘必正与陈妙常成亲后，于湖举必正贤良方正，除授苏州府吴江县尹。官至礼ึ部侍郎。妙常生一男一女。夫妻衣锦荣归，尽天年而终。
卷十续东窗事犯传
续东窗事犯传
锦城士人胡生，名迪，性志倜傥，涉แ猎经史，好善恶恶，出于天性。一日，自酌小轩之ใ中，饮至半酣，启囊探书而读。偶得《秦桧东窗传》，观未毕，不觉赫然大怒，气涌ไ如山，掷书于地，拍案高吟曰：“长脚邪臣长舌妻，忍将忠孝苦谋夷。天曹默默缘无报，地府冥冥定有私，黄阁主和千载恨，青衣行酒两君悲。愚生若得阎罗做，剥此奸臣万劫皮！朗吟数次，已而就寝。俄见皂衣一人，至前揖曰：“阎君命仆等相招，君宜速往。”生醉间，不知阎君为谁，遂问曰：“阎君何人？猥素า昧平生，今而见召，何也？”皂衣人笑曰：“君至则ท知，不必详问。”强挽生行。及十余里，乃ี荒郊之地，烟雨霏微，如深秋时候。前有城郭，而居人亦稠密，往来贸易者如市廛之状。既ຂ而，入城，则有殿宇峥嵘，朱门高敞，题曰“曜灵之府”，门外守者甚严å。皂衣者令一人为ฦ伴，一人白之ใ。少焉，出，曰：“阎君召子。”生大骇愕，罔知所以，乃ี移入门。殿上王者衮衣冕旒，类人间祠庙中绘塑神像。左ุ右列神吏六人，绿袍皂履，高幕广带，各执文簿。阶下侍立五十余众，牛头马面，有长喙朱发者，卓立可畏ั。生稽首阶下。王问曰：“子胡迪耶？”生曰：“然。”王怒曰：“子为ฦ儒，须读书习礼，何为怨天怒地，谤鬼侮神乎ๆ”生答曰：“贱子后进之流，早ຉ习先圣先贤之ใ道，安贫守分，循理修身，未尝敢怨天尤人，而矧乃侮神谤鬼乎ๆ！”王曰：“然则ท‘天曹默默原无报，地府冥冥定有私，之句孰为之ใ邪？”生方悟为怒秦桧之作，再拜谢曰：“贱子酒酣，罔能ม持性，偶读奸臣之ใ传。致吟忿憾之诗，望神君，特垂宽宥。”王命吏以纸笔令生供款，让曰：“尔好掉笔头议论古今人之ใ臧否，若所供有理，则ท增寿放回，词意舛讹，则送风刀之狱。”生谢过再四，援笔而供曰：“伏以混沌未分，亦无生而无死；yin阳既ຂ判，方有鬼以有神。为ฦ桑门传因果之ใ经，知地狱设轮回之报。善者福而恶者祸，理所当然；直之升而屈之ใ沉，亦非谬矣。盖贤愚之异类，若幽显之ใ殊途。是皆不得其平则ท鸣，匪沽名而钓誉；敢忘非法不道之戒，故惧罪以招愆。出于自然，本自天性。切念某幼读父书，早ຉ有功名之志；长承师训，惭无经纬之ใ才。非惟弄月管之毫，拟欲插天门之翼。每夙兴而夜寐，常穷理以修身。读孔孟之ใ微言，思举直而措枉；观王王圭之ใ确论，愁激浊以扬清。立贞忠欲效松筠，肯衰老甘同蒲柳！天高地厚，深知半世之ใ行藏；日居月诸，洞见一心之妙用。惟尊贤而似宝，第见恶以如仇。视岳飞父子之ใ冤，欲追求而死诤；视秦桧夫妻之ใ恶，便欲死而生吞。因东窗赞擒虎之ใ言，到北狄知无回銮之ใ望。惧忠臣被屠戮而残灭，恨贼子受棺椁以全终。天道无知，神明安在？俾奸回生于有幸，令贤哲死于无辜。谤鬼侮神，岂比滑稽之ใ士；好贤恶佞，实非迂阔之ใ儒。是皆至正之心，焉有偏私之意？饮三杯之ใ狂药，赋八句之鄙吟，虽冒大耳息，诚为ฦ小过。惟神鉴之。”
王看毕，笑曰：“腐儒倔强乃此。虽然，好善恶恶，固君子之所尚也。至夫‘若得阎罗做’，其不毁孰甚焉。汝若为ฦ阎罗，将吾置于何地？”生曰：“昔者韩擒虎云：‘生为上柱国，死作阎罗王。’又寇莱公江丞相，亦尝为是任，明载简册，班班可考。以此征之ใ，冥君皆世间正人君子之所为ฦ也。仆固不敢希韩、寇二公之万一，而公正之心，颇็有二公之ใ毫末耳。”王曰：“若然，冥官有代，而旧者何之？”生曰：“新者既临ภ，旧者必生人道而为王公大人矣。”王顾ุ左右曰：“此人所言，甚有玄理。惟其狂直若此，苟不令见之，恐终不信善恶之报，而视幽冥之ใ道如风声水月，无所忌惮矣。”即呼绿衣吏，以一白简书云：“右仰普掠狱冥官，即启狴牢，领此儒生遍视报应，毋得违背。”既ຂ而，吏引生之ใ西廊，过后殿三里许，有巨เ垣，高数仞，以生铁为门，题曰：“普掠冥司狱。”吏扣门呼之ใ。少焉，夜叉数辈突出，如有擒生之ใ状。吏叱曰：“此儒生也，无罪。阎君令视善恶之状。”以白简与之示ิ焉。夜叉谢生曰：“吾辈以为ฦ重罪鬼入狱，不知公为ฦ书生也，幸勿见罪。”乃启关揖生而入，其中广五十余里，日光淡淡，冷风萧然。四维门碑，皆榜名额：东曰“风雷之ใ狱”，南曰“火车之狱”，西曰“金刚之ใ狱”，北曰“冥冷之狱”。男女荷铁枷者千余人。又至一小门，则见男子二十余人，皆被发裸体，以巨钉钉其手足于铁床之ใ上，项荷铁枷，举身皆刀杖痕，脓ใ血腥秽，不可近傍。一妇人裳而无衣，罩于铁笼中，一夜叉以沸汤浇之ใ。绿衣吏指下者三人，谓生曰：“此秦桧父子与万俟nbຘ06๔d，此妇人即秦桧之ใ妻王氏也。其他数人，乃忄敦，蔡京父子、耿南仲、丁大全、贾似道，皆其同奸党恶之徒。王遣吾施ๅyin刑，令君观之。”即呼鬼卒五十余众，驱桧等至风雷之狱。缚于铜柱，一卒以鞭扣其环，即有锋刀乱至，绕刺其身。桧等体如筛底。良久，雷震一声，击其身如齑粉，血流凝地。少焉，恶风盘旋๙，吹其骨肉，复为人形。吏谓生曰：“此震击者yin雷也，吹者业风也。”又呼卒驱至金刚、火车、冥冷等狱，各狱将桧等受刑尤甚。饥则ท食以铁丸ฤ，渴则ท饮以铜汁。吏曰：“此曹凡三日则ท遍历诸狱受诸苦楚。三年之后变为牛、羊、犬、马，生于凡世，使人烹剥而食其肉。其妻亦为牝豕，与人畜离，食其不洁，亦不免刀烹之ใ苦。今此众以为畜类于世五十余次矣。”生问曰：“其罪有限乎？”吏曰：“历万劫而无已，岂有限焉！”复引生至西垣一小门，题曰：“奸回之狱。”荷桎梏者百余人，举身插刀，浑类猥形。生曰：“此曹何人？”吏曰：“皆是历代将相，奸回党恶，欺君罔上，蠹国害民者。每三日。亦与秦桧等同受其刑。三年后，变为畜类，皆同桧也。”复至南垣一小门，题曰“不忠内臣之狱”。内有牝牛数百，皆以铁ກ索贯鼻，系于铁柱，四周以火炙之ใ。生曰：“牛畜ไ类也，何罪而致是耶？”吏曰：“君勿言，姑俟观之。”即呼狱卒，以巨เ扇拂火。须臾，烈焰冲天，生皆不胜其苦，哮吼踯躅，皮毛焦烂。不久，大震一声，皮忽绽裂，突出者皆人观之，俱无发髯，悉阉人也。吏呼夜叉致于镬汤中ณ烹之。已而，皮肉融消，惟存白骨而已。复以冷水沃之，仍复人形。吏谓生曰：“此皆历代宦官，汉之十常侍，唐之ใ李辅国、仇士良、王守澄、田令孜，宋之ใ阎文应、童贯之徒。曩者长养禁中，锦衣玉食，欺诳人主，妒害忠良，浊乱海ร内，令受此报，历万劫而不原也。”复至东垣，其女数千，皆裸身跣足，咸烹肉刳ใ心，或坐刂烧舂磨，哀痛之ใ声，彻闻数里。吏曰：“此皆在生为ฦ官为吏，贪污虐民，不友兄弟，悖负师友，奸yin背夫，为盗为贼，不仁不义者，皆受此报。”生见之ใ大喜，曰：“自今日始出吾不平之气也。”吏笑携生之ใ手，偕出。仍入曜灵殿，再拜稽首谢曰：“可谓天地无私，鬼神明察，善恶不能ม逃其责也。”王曰：“尔既ຂ见之，心境坦然矣。烦为吾作一判文，以枭秦桧父子夫妻之ใ恶。”即命吏以纸笔给之。生辞别弗获，为之ใ判曰：“尝闻轩辕得六相而助理万机，则ท神明应至；虞舜有五臣以揆待百事，而内外平成。苟非怀经天纬地之ใ才，曷敢受调鼎持衡之ใ任？今照：奸臣秦桧，斗筲之器，闾阎小人，虽居宰辅之名，实乃匹夫之ใ辈。獐头鼠目，何至意以逢迎；羊质虎皮，阿邪情而谄谀。岂有论道经邦ะ之志，全无扶危拯溺之ใ心！久ื占都堂，怀奸谋而肆为僭分；闭塞贤路，固宠渥而妒忌忠良。残伤犹剽掠之ใ徒，贪鄙胜穿窬之ใ盗。既忝职居师保，而叨任处公台，惟知黄阁之荣华，罔竭赤心之左右。欺君罔上，擅行予夺之ใ权；嫉贤妒能，专起窜诛之ใ典。奸宄逾其莽、操，凶顽犹胜斯、高。以枭獍为心，蛇蝎成性。忠臣义士尽陷于罗网之中ณ；贼子乱ກ臣，咸置于庙廊之ใ上。视本朝如敞甑，通敌国若宗亲。鸱鹰啄架臂之人，犭契犬吠豢牢之主。奸心迷措，受诡胡兀术之ใ私盟；凶行荒残，害贤将岳飞之正命。悍妻王氏，不言豹隐而言放虎之难；愚子秦火喜，只顾狼贪不顾回鸾之ใ幸。一家同性而捻恶，万民共怒以含冤。虽侥幸免乎阳诛，其业报还教yin受。数其罪状，书千张茧纸不能尽其详；察此愆非历万劫畜ไ生不足偿其债。合行榜ึ示，幽显同知。
生呈上，王览之ใ大喜，赞曰：“谠正之士也！”生因告曰：“奸回受报，仆已目击，信不诬矣。其他忠臣义แ士，在于何处？愿布一见，以释鄙怀，不胜感幸。”王人免首而思良久，乃曰：“诸公皆生阳世，为ฦ王公大人，享受天禄，数万余次矣。寿满天年，仍回原所。子既ຂ求见，吾躬诣导。”于是登舆而前，俾从者请生于后。行五里许，但见琼楼ä玉殿，碧瓦参差，朱牌金字，题曰：“忠贤天爵之ใ府。”既ຂ入，有仙童数百，皆衣紫绡之衣，悬丹霞玉，执彩幢绛节，持羽葆花旌，云气缤纷，天花飞舞，龙吟凤唱，仙乐铿锵，异香馥郁，袭人不散。殿中坐者百余人，皆冠通天之冠，衣云锦之ใ裳，蹑珠宝之ใ履，玉珂琼，光彩射人。绛绡玉女五百余人，或执五明之扇，或捧八宝之盂，圜侍左右。见王至，悉降阶迎迓。宾主ว礼毕而坐。彩女数人，执玛瑙之ใ壶，捧玻璃之ใ盏，荐龙睛之果，倾凤宝之ใ茶，世罕闻见。茶既华，王乃ี道生所见之ใ故，命生致拜。诸公皆答之尽礼，同声赞曰：“先生可谓仁者能ม好人、能恶人矣。”乃ี具席命生坐。生谦逊不敢当宾礼ึ。王曰：“诸公以子斯ั文，故待之ใ厚，何用苦辞？”生揖谢坐。王谓生曰：“坐上皆忠良之臣、节义之士，在阳则流芳百世，身逝则ทyin享天恩。每遇明君治世，则生为王侯将相，辅佐朝廷，功施ๅ社稷，以辅雍熙ກ之治也。”言既，命二吏送生还。谓生曰“子寿七十有二，今复延一纪。食肉跃马，五十一年。”生悦，再拜而谢。及辞出，行十余里，天色渐明。吏指谓生曰：“日出处，即汝家也。”生挽二吏衣，延归谢之，不觉失手而释，即展臂而寤，时五鼓矣。
卷十清虚先生传
清虚先生传
先生，空谷人也，与丽ษ香公子，飞白散人、玄明高士为友，甚相得，三人者，每感其吹嘘เ之力。惟玄明稍以高自据，先生遣弟子山云遮道而进，将掩其不备以玷之ใ。云至，玄明敛容问曰：“子欲日蒙昧我邪ิ？”云曰：“非弟子之浮薄敢与先生抗，实先生使之来耳。先生乐人之从，高士顾ุ精士自顾，不从之ใ，而迷，何相忤邪ิ？”玄明曰：“先生固东西南北人也。某循途守从之ใ士，安能顺ิ之？且先生行必万里，急则怒号，其性恍惚，令人不能ม捉抟。是以丽香公子触之而脱冠拜谢，飞白散人遭之而委身如狂。先生且以为鼓舞之术，而不自知其严。子亦知之久矣。子以轻清之ใ才，必有覆护之德。幸为我解焉。”云曰：“高士诚明见万里者。其如前驱，实无定踪。倘解高士之ใ围，必被扫逐。”言未毕而先生至。云乃避之，先生复就焉。云又避之如飞，先生怒而追之，云乃散去。先生怒益急，山鸣虎啸，石走沙飞，江湖作浪ฐ，天地震动。云惧，尽其族而复请命。顷之，飞白散人啸舞而至，与先生相翱翔而问故。先生号呼道之。飞白拍地而笑曰：“玄明乃ี公之良夜友也，胡相隔哉！”遂挽先生访丽香。丽香方苦寒，如沉醉状，颠倒欲眠。先生扶之，而丽香益泄不宁，惟颠首而已๐。飞白亦击其额而侵之。丽香力不能ม胜，乃微告曰：“二公少避，某即醒矣。”飞白乃避地，先生亦息焉。丽香遂振衣而起，含笑相揖。既而，知玄明之外见，乃赤页然对曰：“吾四人者，天地之ใ秀也。安能缺一哉？某传世几叶，支衍虽盛，使无玄明公照ั顾，则皆影灭矣。况玄明亦与二公有光，何独避之ใ？”飞白亦笑曰：“玄明虽有缺处，亦颇็明白可接。”先生乃和声然之，令云去侧而请焉。玄明至，交好如初。情思相合，心胆相照，终夜依依，密不忍舍。自是以为常。每至晓，玄明扶云西归，惟丽香则与先生倚栏相笑而已。先生盛盖天下而不征诸色，泽及万物而不见诸形。然晚年亦性暴好杀。触之者股栗，犯之者容槁。此其所禀之ใ气然也。天下之人，想像其丰彩，而不能ม物色之，故称之曰“清虚先生”云。
卷十丽香公子传
丽ษ香公子传
公子，世传春申君所生，而又曰大树将军之ใ别枝，皆未老，然其为ฦ人，色艳质美，人咸爱之。与清虚先生交，先生每狎之ใ，公子必佯狂而舞。及飞白散人至，公子必倾心饱其慧而低首不言，若曲腰向谢之ใ意。玄明高士笑而问曰：“子非贱也？遇清虚而即舞；子非贫也？见飞白而多贪。吾甚昏于是。”公子笑而答曰：“以子之ใ明，不能亮察我邪？某奕叶联芳，身荣朱紫，根据封土，孰能摇兀？但清虚先生善发人，故某一相接，遂胸中ณ道理勃然萌动，是以不觉其舞蹈耳。至于飞白散人，则ท轻狂无籍人也，得借一枝，便合缱绻，且欲相压，令人心腹不能自露。况稍得意，弥漫天地之志，欲使万物皆出其下。某以一介之资，安能不顺受其泽邪？”明日，玄明以告飞白。飞白怒骂曰：“公子出身草莽，令色谀言。某虽轻狂，力能屈之ใ，使不见天日。”玄明惧，求解于清虚。清虚飘然而来，以和气劝飞白。飞白意乃ี释，且谢曰：“得先生之解，不觉点化矣。”公子遂洗容出见，不动颜色。飞白愧，披指倒地，不敢仰视，且自释曰：“欲使公子流芳耳，敢有泪滴之ใ累耶？”自是飞白甘为下流，不复与公子比肩矣。玄明知之，亦负惭自蔽者数日。后形迹稍露，乃ี逾垣一窥公子之影。公子挽清虚，颠首招之。玄明伛偻而来。且掩其半面以谢。公子曰：“某与高士形影相随，何避嫌之有？”乃席地而坐，终日依依，至晓而散。识者谓公子有容人之度，良有以也。公子少时为妇人女子所爱，有妆残者，必捐己以亲之ใ。清虚先生每戒之曰：“子为色所累็，必遭夭折。”公子曰：“今已๐衰老矣。夫大丈夫宁寸斩焚身，岂死于妇人女子之ใ手耶？”遂谢事，甘朽林下，其族亦渐见零落。后青帝宰世，公子之子孙渐盛，支宗繁衍，不可胜计。然成之者，清虚与力焉。而玄明、飞白，特往往来一亲近而已。
卷十飞白散人传
飞白散人传
散人乃ี神仙者流，性喜寒，为ฦ人洒落，绝无渣滓。四友中独与清虚交契，甚不值于丽ษ香，而于玄明，则ท淡淡相安而已。一日，玄明方出游，丽ษ香俟于墙yin，犹未相接，而清虚先生摇丽ษ香之ใ肩而问曰：“玄明今夕来否？”曰：“未也。”曰：“子惯为玄明影射。”曰：“玄明家于东海，其来也逾万山，渡长水，所至之地，一草皆辉。某生于斯ั，长于斯ั，进不能ม前，退不能后，所知者不过撮土之区耳。而玄明之ใ来否，安能逆睹哉？”清虚不悦，乃使人捉散人至。散人遣其仆霰子先报曰：“奈将六出矣。”顷之ใ，前呼后拥，结阵而至。如衔枚疾走，不闻行声。见者皆凛凛伫目而视。玄明知之ใ，中ณ道而避。清虚以为ฦ得计，狂荡不能自禁。丽ษ香垂首斜ฒ欹，若有怒意，嘘เ气成雾，直浮青霄。玄明知之，乃ี乘呼挺身而出，与飞白相对。飞白亦仰视玄明，辉光相荡，似有争意。玄明让曰：“吾二人者，不择富贵。而子入长安，贫者蹙额，何不仁也！且自古田土不择高下，虽不洁地亦委身亲之，何不义也！人皆上进，而子独甘下贱，虽公庭之前，万舞自得，何无礼了也！辱泥涂，投井壑，而庭除之ใ前每见侮于童子，何不智也！积厚如山，夸耀于世，方แ见重于人，人皆称赏，而略๓受温存，去不旋踵，何不信也！某之所以避子者，诚不屑见子耳，岂有所畏ั哉！”飞白乃回首应曰：“子真蟾蜍耳！胡不自鉴，敢与某比？某之术，倏然而灭，倏然而成，清虚且让吾之神；剪ຘ发不足以尽巧ู，飞絮不足以象容，丽ษ香且让吾之ใ色。子何人也？昭昭者未几，而昏昏者继至。安能若某之所至，旁烛无疆，孙康得以夜读，李得以擒吴，伟烈照辉，举世称瑞，岂不压倒元白邪？”清虚因二人凛色交射，各争容彩，乃ี与丽香从中解纷。散人笑曰：“玄明以满足自恃耳！”玄明亦笑曰：“飞白以撒泼自放乎！”丽香曰：“二公之才，皆皓皓乎不可尚者，正相映以扬休光可也，而乃ี争高下间哉？”二人感而谢焉，遂为ฦ莫逆友。自是宇宙重光，皆二人力也。后散人遇词客于庭中ณ，客曰：“想公久矣。公能爽吾愤耶？”散人不应。客怒，令童子扫其党而烹之。散人知不免，乃投于鼎镬，尸解而去。时玄明在上，丽香在前，而清虚往来于左右，皆不能挽而留也。
卷十玄明高士传
玄明高士传
高士生于东海，而其长也。又涉于西海，辙迹遍天下，人皆仰之。未有一登其门者，惟唐玄宗幸其第，遂有广寒宫之ใ名。高士为ฦ人丰采无比，圆神不滞，且识盈虚之数，不以显晦介意。清虚、丽香、飞白三人皆亲炙其辉，而丽香犹一步不忘焉。清虚、飞白忌之，遂加屈辱之苦。丽香望救于高士，高士自昼至暮，始素服而来。
丽ษ香方负罪鞠躬叩首以谢，而高士惟冷视而已，不能扶之ใ起也。丽ษ香怒曰：“高士以经天纬地之才，昭明洞察之ใ德，乃不能驱清虚于空谷，扫飞白于炎方，使我草莽之ใ士垂首丧气于此耶？”高士曰：“居，吾明与子：子非岁寒材也，求免于飘零足矣，而欲拔萃以取荣哉？”丽ษ香益怒，复求解于清虚。清虚不觉大笑，奋然一声，飞白惊倒。丽香遂排脱而起，自是感清虚而疏高士矣。高士一夕为yin谋所掩，卒然临ภ之，魂魄俱丧，平生所有，吞并殆尽。九州之人，无贵贱，无大小，皆焚香秉烛以救之。而三人者，则ท如常而已๐。然清虚犹凄然有惨意；飞白犹暗然有悲色；而丽香则迎笑而问之，若有幸其磨灭者。既而，高士幸完璧。清虚、飞白从而短之ใ，高士曰：“丽香非有他也，限于力也。某与丽ษ香可以神交，不可以力助；可以形影，不可以形求。何我韬晦之时多，相会能几何哉！”丽香闻之ใ，叹曰：“一疵不存、万里明尽者，吾高士也！向压于飞白而不救者，亦限于力耳！某诚非才，何以知高士之量！”寻续旧交，遨游良夜，或平原旷野之中ณ，或岩古壑之岭，或琼楼ä玉宇之ใ上，或纱窗静槛之下，四友无所不至。所至之处，清气郁๗然，非寻常俗比矣。然高士少时爱学美人眉。丽香谓曰：“以某之色，得君之眉，媚不可言矣。至老年，血魂消เ瘦，每持一钩๗，钓于江汉间。”飞白谓曰：“独钓ี寒江，宁舍我为伴耶？”清虚乃ี笑曰：“吾稍奋焉，则ท公等或昏昧而逃匿，或弃职而捐躯，尚能相安相得于宇宙间哉？”三人拱而谢曰：“愿淡洵以交，万年一日。幸毋相忄专，以至于是。”清虚曰：“戏之耳！”复叮咛以为永友，期与天地相终始。
风流乐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