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于爱军不，”见妻子不甚热，你有没有替我认真考虑一，一荣俱荣’。于海叔说得清楚，金凤，要是落得个‘一败涂地’，你让我这男子汉的脸往哪。”于爱军不满意妻子的态度，“要我说，虽然你抱着幸灾乐祸的态度巴不得自己选不上，可是，还有我哩。我们仨如今是‘一损俱损？“怎么你还是打不，像个不懂事的小孩子似的，我以后在草帽村老少爷们面前还能抬起头吗？”
进了里屋，因为天气&#x。两个人坐下，于海回去把随手关上的门又打开。
“不是你说的那ว么简单。而保证地方แ稳定的第一&#x，上级政府是为ฦ了地方稳定，即使更换，也要平稳交接。在我们农村，那里会有平稳交接，总是要么เ你上去，一下子成了一个ฐ村子的一把手；要么他下去，一下子一文不值。我们有些农村领导也注重培养接班人，但我们的工ื作性质和真正的国家机关还是不一样，所以即使你培养了接班人，也不一定会被多数党员和村民所认可，接班人也就毫无用处了。而且，我们作为村一级的领导，只要能被选上，就可以在这个ฐ位置上多少年的干下去，这也是正式的国家机关不可能ม有的现象。这种现象是好事，因为使一个地方稳定；也是坏事，因为ฦ容易形成帮派。比如说围绕于嘉平的一帮人，他们简直可以为于嘉ล平‘抛头颅，洒热血’。当然，”看见于爱军不信服的样子，于海有些不满，但还是纠正说，“我说的有些严重，相对于我们这样的人物，于嘉平的那ว帮人不敢怎样，也豁不上去；但对于大多数老实巴交的人，他们就会厉害起来，让人望而生畏呀。”于海语重心长的说了后面这几句。
“这……金凤，不是我说你。你不愿意就算了，何苦呢？我，我会和于海叔解释清楚的，难道人家不愿意，或者说没有那个ฐ能力参选，他还要硬把人家架上去不成。”
“我不抽，他们也都不好意思。”
“我要睡觉了。”过了一阵，于爱军说。
“怎么啦？”
“我，早晨很少吃饭。来，进来坐。”于嘉平把于勘领ๆ进他的办公室。
“平时跟前那么多人，你自己也说谁谁可以为你所用，这真到了用人时候，反倒看上一个ฐ跟自己连话也没说几句的女人。”于海媳妇打断丈夫的话，略带挖苦腔调说。
于嘉平兄弟间排行老三，他在草帽村辈分不是太小，喊他“爷爷”的大有人在。听那腔调和称呼，知道是本村人。但于嘉平想不起是谁。他扭头往窗外看，原来是村南头的于元生，快四十岁了还没有娶媳妇。这人长得瘦气，却爱穿宽大的衣裳๙，村里人以为那都是捡穿亲戚家的。于元生和一个老父亲住在一起。他的母亲早去世了，有一个姐姐，还有一个哥哥，当初通过换亲，他哥哥才娶ດ上了媳妇，并且有了一个男孩。
“唔……”于海识趣地靠近一些。
“这人挺细心的，”崔丽坐在炕边吃着王奎发捎来的羊肉水饺，“吆，是羊肉馅的。”她皱一皱眉头。崔丽ษ吃饭挑剔，对各种肉食都不大喜欢。她勉强吃了两个，“人家送的饺子是不错的，就是咱没有这个口福。”
“他没去村办公室找你？”
“这是以前两个服务员睡觉的地方，不过褥子是新า换的。”王奎发补充说。“原来要带于书记上三楼俺们的房间，”他顿ู一下，“百~万\小!说记不愿意，也就到这里来了。于书记不要见怪啊。”
酒是好东西。几杯酒下肚，于嘉平就有些飘飘然。他酒量一般，可也不至于如此不堪，可能是心思负担重了，压迫的肠胃吸收酒精的能力也有所衰退。但他没有考虑这些，而是觉得他应该和镇长说一说自己的心里话——那都有什么，大家都是好朋友，谁也不会笑话谁的。
“那就真成了胡闹！”于海ร起身在铺着仿木地板式样的地面砖的客厅里来回踱了几步，最后站在坐着的于爱军面前，低头看着他，“就是这一两ä天时间，你一定要和刘书记谈一次，这样你回来和村里老少爷们有个交代。我这都是为ฦ你想，如果做不到这一点，你这算是做了怎样一件虎头蛇尾的事？今年咱村的选举ะ会提前，大概ฐ在六月份，或者就是五月底。照这样发展，你认为你有竞选村长的资格吗？”
“这，”于爱军挠一下短齐的头发，“于海叔没说咱村村长怎么没了……对了，我知道了，你想起来没有，有一年咱村选举ะ，那时咱俩还在外面……好像才结婚吧？你可能不知道那些事，可是……”于爱军一下子愣住了。他记忆里的那一年，他还在外面打工ื，没有留意村里的选举，只是后来听人说，村子里有人拉票，还有人在选举会场闹事，结果镇党委终止了那ว次选举ะ，这证明着上级政府有权力监管村长的选举工ื作。想到这里，于爱军话没说完就停下来，他不想给妻子留下攻击自己的话柄。
“对，我就是理屈词穷。”于爱军说道。他的表情带出一种意思：看，我还是有话和你说。他没有意识到他是在重复别ี人的话，而事实上，他也没有去想被自己重复的这句话的实际意义。他看着媳妇忍住不笑的样子，自己倒开心地笑起来。
治安队的队长于勘，还有治安队员于世力和于光昌都是不好招惹的人物，所幸他们被于嘉平牢牢掌握着，不会出来胡搅和。大友和于福举也算是村里小有名气的人物，但是眼前被于爱军领ๆ导着，也不会单独兴风作浪起来。去年，三十几岁的电工于广涛被于嘉平吸收为ฦ党员，算是年轻人里边的佼佼者，他和于嘉平有亲戚关系，有于嘉ล平在，他自然也不会独树一帜ຒ……想到这里，于海忽然觉得于嘉平横在这里也是极不错的：他连续两届村支书，这使得一些有非分之想的人感到压力，不敢轻易尝试参加竞选，因此竞选人数量减少，这等于给了譬如自己这样敢于尝试者以更大的机会。然而于海就叹气，认为要是没有于嘉平，即使竞争对手再多，也都是无关紧要的。
“那你还抽。”老于头目光严厉地看一眼于爱军，脸上做出是责备，也是关切的表情，但随即又缓和下来。
“早ຉ吃了，来，坐。”于海ร拉着侄子的一条胳ฑ膊，把他让进沙发里。
“哈，”于书记干笑道，“感情咱们村老于做了天老爷，那ว雨可就说下来就下来了。”
“也没有什么เ，就是大家聚在一起说说话。”看见老于头一句话造成这样紧张的局面，于爱军不大习惯，以为大家伙把事情看得过于严重了。“我媳妇参选这件事大家都知道了，以后帮我做宣传的时候也别ี忘记替俺媳妇宣传宣传，当然，俺和于海叔是站一块的，也别忘了他。”
“军哥，那么到เ底你和于海叔谁是‘老大’？”大友扯着嗓子问。
“于海ร叔是要参选书记的，”于爱军解释说，“谁家有党员的再帮忙做做工作。于海叔为ฦ人怎样大家也知道，就不用我多说了，反正我是佩服他的。如果我是党员，我就投于海叔。在村委主任的选举ะ上，是以我为ฦ主的。于海叔说了，要是他当选了书记，村委会主任的选举他不会再参与。”说到เ这里，于爱军稍稍做了个停顿ู，“当然，要是于海叔被选上村长俺也高兴。”他补充说。“选举ะ的时候第一轮是选出五名候选人，到时候大家就填写我和于海，还有我媳妇的名字‘王金凤’，剩下两ä个名额大家乐意写谁都行，于海叔说空着不写也行。第二轮是五选三，淘汰两个ฐ，谁得票多谁是村长，剩下两个就是委员，这一点大家都知道。于海叔这几天就会让于嘉平公布上级政府关于这次选举ะ的文件精神……”
“是呀，这些年要不是于海牵制ๆ着于嘉平，他于嘉ล平还不知要张狂到什么เ样子哩。”于敬贤头往后仰着，身子被两ä边人挤着，倒是一副乐得自在的样子说。
“咱村的选举从没有像今年这样气氛闹得如此紧张，”老于头忽然改变话题说，“有人看见王奎发这几天老往于嘉平家里跑，尽管开着小车，还贴了外边看不见里边的黑膜，可是大家都认得那是他的车。”
“街上也有很多人为他宣传跑票……”地下角落里有人说，于爱军知道是此前未说几句话的于志勇。
“他什么เ也不用想！坐在轿车里就干上村长了，想得容易。”于世堂语气里带着气愤。
“不错，我第一个反对王奎发。每逢去镇上赶集从他酒店门前经过，看见他那副小人得志的样子，还故意把脖ๆ子扭到一边，装ณ作不认识。咱虽然过得不如他，但吃不到他的喝不到เ他的，他还至于吗？”于文把话题接到床边去。一时间大家争相说话。
“那只能ม怨你自己没本事，不能被他的势利ำ眼看得起……”
“要是有本事咱还认得他！”
“原来你们都是一路货……”
“嗳，听说于嘉ล平的大哥于祝平也站出来了，那可不是个什么好惹的人物……”
“到底不知道于嘉ล平是怎么安排的，于勘站出来还不算，这又把他大哥……”
“于祝平纯粹是混闹。”
“什么于祝平，是于贺平……于祝平那么大岁数，还能做什么เ？”
“反正他是站出来了……”
“不，”于爱军插话说，“这是于嘉ล平的计策，于海叔称之为‘丢帅保车’，是为着确保权力不落入外人手里的权宜之计。”他见大家还不明白的样子，微微一笑，进一步解释道，“于嘉平是怕自己意外落选，便培养了这么一支‘预ไ备军’。你们想啊，权力只要是落在他这支‘预备军’里任何谁的手上，那ว跟落在他手里有什么เ区别？‘预ไ备军’是他培养的……当然，即使自己้说了不算，可是权力落在自己人手上总比落在别人手上强，这样子他可以‘全身而退’，——这也是于海叔说的。于海叔说培养接班人至少有这点好处，他不会查你的帐，揭你的底。”
“听起来跟抽奖卷似的，有用吗？”于世范说。
“有机会总比没有机会强。”于福举说道。
“啊，这招还真是厉害，只有于海叔能ม识破他。”大友嚷道。
“‘人算不如天算’，”于文说，“这要看咱草帽村全体老少爷们的志气了。要是能把于嘉平选下去，那于贺平更是不用痴心妄想了。”
“也不能这样说，人心隔肚皮，难保在座的就都会投大娃和他媳妇的票。”老于头眼睛盯着旁边坐着矮板凳的于徳涛说。
“老于头，”炕上大友叫到，话没说完，于福举ะ伸手隔着两个人拍了他正待伸出去的胳膊一下，他扭头看于福举，见于福举拿眼瞅着自己，知道自己้说溜嘴了，急忙改口说，“二爷，你这是说谁呢？今天来军哥家的，哪一个和军哥不是心贴心的好朋友。你这样说，是不是在说自己呢？你都收了于嘉ล平的什么好处，来这里散布流言，打击俺们的情绪。”
“我收了于嘉平的好处？”老于头故意提高嗓门说，“你知道不，前些日子在街上我和于嘉ล平当面锣对面鼓地好一个干。你不信就问问你军哥……我能收到于嘉ล平的好处，那是太阳从西边升起来了。我……”想到当时老张在场，老于头嘎然止住话。他看了一眼老张，发现老张仿佛没有听见自己说话一般，他的心略๓安，可还是惭愧的慌，脸上因而热赤赤的难受。所谓“做贼心虚”！其实老于头尽管大胆去说，时隔多日，老张只以为ฦ他和于嘉ล平又有过一次接触哩。
“那ว你是说谁呢？你说出来，我倒要称称他有几斤几两。这么三心二意的，算什么东西呢！”大友扯着嗓子说。在村里，他和于勘有着相同的名气：敢作敢为。只不过于勘做了多年村治安主任，名气要大许多。
“你就少说几句吧，满屋子人数你嗓门高！”于福举ะ沉着嗓子说。
大友瞅瞅于福举没言语。
“爱军，咱们是平辈，我不过大你几岁，”于福举把脸转向于爱军说，“老哥今天劝你几句，话说不到你心坎上你也别生气，这是你哥的性格。这回选举，你专心做你该做的事，不要管别人怎么说或者怎么เ做。就拿今晚说吧，你招招手大家就来了，这就是对你的支持，你就应该满意了。假如说有人离开你家的门马上又去了于嘉平那ว里，你知道了也别生气，只能说自己没有玩人的心眼，留不住人的心。我不习惯于溜须拍马，我和于嘉平打过，和上一任书记闹过，可是我们现在还照样说话办事，那是因为，我们打，我们闹，不是因为ฦ私事。爱军，你做事也是一样，要公私分明，千万别为了公事记恨到个ฐ人身上。咱们一个人一个办事的原则，你认为他不够意思，不讲究原则，但是你想过没有，人家为什么那样做？其实在人家那边，正觉得合情合理。爱军，我实话和你说吧，从所有这些参选人来看，你的实力是最弱的。你千万别ี被今天晚上在场的这么几个人蒙混住了。的确，要是我们这几个人能决定一切，你一定会成功。因为ฦ我相信，今天在座的人绝大多数从心里支持你。可是你要知道，我们只是咱村一千多人中的一小部分，”于福举伸出右手的小手指比划着，“很小的一部分，单从选票的张数上讲几乎ๆ没有作用。可是，我们可以给你宣传呀，我们的嘴说到เ哪里，哪里可能就有了你的支持者，这才是我们对你有用的地方แ。”他指一指自己้说话的嘴巴๒。“可是，我还是觉得，你的实力还不如王奎发，因为他有钱呀；不如于勘，因为他有经验啊；不如于贺平，因为他有现任书记为他出谋划策呀。所以我劝你谨慎了，不要以为有我们这些人的支持，你就有希望了。”于福举长篇大论，大家都静静地听。“昨天街上见到于嘉平，他主动和我说了许多话。开始我们只是说闲话，最后有意无意还是说到选举ะ上面，他没有明说要我支持他，也提到于勘和于贺平，但是他也没有说要我支持于勘和于贺平。可是，我心里明白，他哪里有那么好的心情和我有说有笑地闲聊天？不过为了笼络人心罢了。说白了，还是要我把票投给他。他不会为于勘和于贺平那ว么เ用脑费神的。”于福举看着于爱军，“我和他没有什么特殊关系，和你，也没有。但是，我说我为ฦ什要把票投给你呢？这就叫做感情。人与人之间感情最值钱。什么本家、亲戚、老同学、朋友……如果中ณ间没有感情做纽带，那就是一句空话。我和你有什么เ感情呢？我不知道，但是，拿你和于嘉平一比较，我就明白了。我觉得你比于嘉ล平实在，就凭这一点，我和你就不是那么陌生，不陌生就是多少有点儿感情在里边。于嘉平，我和他生的很，只能ม算是认识而已๐。”于福举忽然把身子靠到床头上，头倚在后边的粉墙上，不说话了。
于爱军点头。在于福举说后边几句话的时候，地下有人窃窃议论。于福举说完话，那些声音也随之没有了，能听见几个年纪大的人嘘嘘喘气的声音，还有窗外仿佛夏虫的鸣叫，还有大街上行人偶尔的脚步和说话声。
因为吸烟，屋子里烟雾缭绕，有人断续咳嗽ณ。
“你福举二哥说的有理。”老于头在地下说。
“爱军，”李楠说，“你知道我为什么和你好吗？”
于爱军看着李楠，觉得他的话有些唐突。
“以前，咱俩不过见面打声招呼而已๐。现在，我是真心愿意和你交朋友。我是听了我爸的话，他说没见过你这样的，挨家挨户做工作的，话说的简单，情意却是很浓。你去有能耐的人家，也去没本事的人家。俺爸说，要是选了你做领导，咱草帽村要变成‘银帽村，金帽村’了。他还说，可惜他不是书记，要不，他就发展你入党，将来做书记。他说，多少年没见过走家串户的干部ຖ了，绝迹了。”
想想自己้的企图，于爱军被李楠说得有些不好意思。
“爱军是个好人，年轻有为。我也觉得咱村是该换个领导了。”于敬贤咋着嘴说。
“这要看全体老百姓的心意喽。”于徳涛在下边说。
“我们不是老百姓吗？我们能这样认为，别人难倒不能吗？”于文高声说道。
“我们要去宣传，就像福举哥说的，我们的嘴走到เ哪里，哪里就有军哥的支持者。”大友再次举起他的红色短袖衫，胳膊上显出结实的肌肉。
“呵，你的嘴生在脚低下呀，还会走。”不知是谁说了一句，引得大家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