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就是这冬末夏初的时候,天下很安静,这时一家的人都,房里。他一向寓在仲密君的家里;我偶而得了闲暇,而且是夜间。草间,树上,是在想他旧游之地的缅甸,缅甸的夏夜。“这样的夜间,”他说,“在缅甸是遍地是音乐。去访,他独,很高,都有昆虫吟叫,各种声音,很神奇,成为合奏。其间时时夹着蛇鸣:‘嘶嘶!似乎想要追想起那时的情景来,’可是也与虫声相和协……”。
一
伊伏在地上;车夫便也立住脚。我料定这老女人并没有伤,又没有别ี人看见,便很怪他多事,要自己惹出是非,也误了我的路。
“现在社会上时髦的都通行骂官僚,而学生骂得尤利害。然而官僚并不是天生的特别种族,就是平民变就的。现在学生出身的官僚就不少,和老官僚有什么เ两样呢?‘易地则ท皆然’4๒,思想言论举ะ动丰采都没有什么大区别……便是学生团体新办的许多事业,不是也已经难免出弊病,大半烟消เ火灭了么เ?差ๆ不多的。但中ณ国将来之可虑就在此……”
散坐在讲堂里的二十多个听讲者,有的怅然了,或者是以为这话对;有的勃然了,大约是以为侮辱了神圣的青年;有几个却对他微笑了,大约以为ฦ这是他替自己้的辩解:因为ฦ方玄绰就是兼做官僚的。
而其实却是都错误。这不过是他的一种新不平;虽说不平,又只是他的一种安分的空论。他自己虽然不知道是因为ฦ懒,还是因为ฦ无用,总之觉得是一个不肯运动,十分安分守己的人。总长冤他有神经病,只要地位还不至于动摇,他决不开一开口;教员的薪水欠到大半年了,只要别有官俸支持,他也决不开一开口。不但不开口,当教员联合索薪的时候,他还暗地里以为ฦ欠斟酌,太嚷嚷;直到听得同寮过分的奚落他们了,这才略有些小感慨,后来一转念,这或者因为自己正缺钱,而别的官并不兼做教员的缘故罢,于是就释然了。
他虽然也缺钱,但从没有加入教员的团体内,大家议决罢课,可是不去上课了。政府说“上了课才给钱”,他才略恨他们的类乎用果子耍猴子;一个大教育家5๓说道“教员一手挟书包一手要钱不高尚”,他才对于他的太太正式的发牢骚了。
“喂,怎么เ只有两盘?”听了“不高尚说”这一日的晚餐时候,他看着菜蔬说。
他们是没有受过新教育的,太太并无学名或雅号,所以也就没有什么称呼了,照ั老例虽然也可以叫“太太”但他又不愿意太守旧,于是就发明了一个“喂”字。太太对他却连“喂”字也没有,只要脸向着他说话,依据习惯法,他就知道这话是对他而发的。
“可是上月领来的一成半都完了……昨天的米,也还是好容易才赊来的呢。”伊站在桌旁脸对着他说。
“你看,还说教书的要薪水是卑鄙哩。这种东西似乎ๆ连人要吃饭,饭要米做,米要钱买这一点粗浅事情都不知道……”
“对啦。没有钱怎么买米,没有米怎么เ煮……”
他两颊都鼓起来了,仿佛气恼这答案正和他的议论“差ๆ不多”,近乎ๆ随声附和模样;接着便将头转向别一面去了,依据习惯法,这是宣告讨论中ณ止的表示。
待到เ凄风冷雨这一天,教员们因为向政府去索ิ欠薪6๔,在新า华门前烂泥里被国军打得头破血出之ใ后,倒居然也发了一点薪水。方แ玄绰不费举手之劳的领了钱,酌还些旧债,却还缺一大笔款,这是因为官俸也颇有些拖欠了。当是时,便是廉吏清官们也渐以为ฦ薪之不可不索,而况兼做教员的方玄绰,自然更表同情于学界起来,所以大家主张继续罢课的时候,他虽然仍未到场,事后却尤其心悦诚服的确守了公共的决议。
然而政府竟又付钱,学校也就开课了。但在前几天,却有学生总会上一个呈文给政府,说“教员倘若不上课,便要付欠薪。”这虽然并无效,而方玄绰却忽而记起前回政府所说的“上了课才给钱”的话来,“差不多”这一个影子在他眼前又一幌,而且并不消灭,于是他便在讲堂上公表了。
准此,可见如果将“差不多说”锻炼罗织起来,自然也可以判作一种挟带私心的不平,但总不能说是专为自己้做官的辩解。只是每到这些时,他又常常喜欢拉上中ณ国将来的命运之ใ类的问题,一不小心,便连自己也以为是一个忧国的志士;人们是每苦于没有“自知之明”的。
但是“差不多”的事实又发生了,政府当初ม虽只不理那些招人头痛的教员,后来竟不理到无关痛痒的官吏,欠而又欠,终于逼得先前鄙薄教员要钱的好官,也很有几员化为ฦ索ิ薪大会里的骁将了。惟有几种日报上却很发了些鄙薄讥笑他们的文字。方玄绰也毫不为奇,毫不介意,因为他根据了他的“差ๆ不多说”,知道这是新闻记者还未缺少润笔7๕的缘故,万一政府或是阔人停了津贴,他们多半也要开大会的。
他既已๐表同情于教员的索薪,自然也赞成同寮的索俸,然而他仍安坐在衙门中,照ั例的并不一同去讨债。至于有人疑ທ心他孤高,那ว可也不过是一种误解罢了。他自己说,他是自从出世以来,只有人向他来要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