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里，一些走资本主义道路已经走顺了脚的家，说“走资派还在走。指的是谁，梁果复告诉黑风口人，要在黑风口开展反，梁果复又带回了上吧级的最新指示，但他讲起话来却煞有介事，让人相信，怎么也不会离开磨道，如果你要是硬拿鞭子揍它，那只能使它在磨道上走得更快。”虽然连梁果复自个儿都说不清，这些还在走资本主义แ道路的当权派，在群众大会â？现在还在党内走资本主义，这些家&#x，真有那么เ一个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家伙，似乎这家伙就在他面前。无意中招财现香书端，
一天晌午。她知道分手以后，香书一直是自己洗衣服的，这都是她，而上中ณ学时。无意间，招财想起自己的衣服也该换洗了。她没顾ุ多想，回家换下衣服，就匆匆赶往河边。一路上什么也没想，像平常到河边洗衣服时一样。直到เ望见香书坐在河边一块石头上，一摇一晃地搓洗衣服，招财心里才觉到了一丝的快乐。
为了考验身边的人是否可靠，梁果复想出了一系列荒唐的考验办法，把周围的人搞得莫明其妙。有时，他会突然指着一只从身边摇摇晃晃走过的鹅，对身边的人说：“这只鸭子真大。”如果这时旁边的人随声附和说：“是呀，这只鸭子真大。”梁果复就会疑ທ心，这样随声附和的人是阳奉阴违、阿谀谄媚的奸巧之徒，不可重用；如果旁边的人以为ฦ梁果复看走了眼，纠正说：“不对，这是一只鹅。”梁果复就会疑ທ心，这个人对他不忠，竟敢和他顶嘴，不可重用；如果梁果复现身边还有人不吭声，对他的话表示ิ沉默，就疑心这种人阴险狡猾，不可重用。在梁果复革命斗争的最后几年里，他一直在这种惶惶然中度日如年。
以后的几天里，梁果复一边变不停地对曾经叫他那么自豪的林副统帅破口大骂，一边命令黑风口人，烧掉所有老人家和林副统帅在月光下并肩而行、笑语相谈的图象。这些图片从前曾叫黑风口人群情激动，现在却变得那么เ可恶了。每当火舌舔舐着画ฑ中人笑容可掬的脸庞时，梁果复心里就复杂了，说不清是该死的林贼被火光化为ฦ灰烬时感到เ兴奋呢？还是因为老人家和亲密的战友共受火刑感到痛楚不安？直到后来有人提醒他，在焚烧以前，先把老人家的画ฑ象剪下，独自让林贼享受火刑é，梁果复心里才好受点。后来，梁果复又让各家各户，把一切印有林贼的书报文章剪裁下来，统统付之ใ一炬。好多人家不得不扒光墙上裱๗糊的报纸，撕破天棚上各式各样的图片，砸烂墙壁上的水泥浮雕和花岗岩上镌刻的林副统帅的谆谆教诲。而梁果复则不得不用刀片，血淋淋地刮掉右手背上的一段刺๐文，那上面，是早年刺刻的“祝林副统帅身体健康”的纹身。梁果复率领ๆ黑风口人，毁掉一切能令人想起林副统帅的痕迹，仿佛真的要人相信，这个ฐ人根本不曾在地球上存在过。当这件事儿基本完成后，梁果复就开始带领黑风口人，对已成死鬼的林副统帅，展开彻底批判。不过这事儿有点难，因为从前对林副统帅歌功颂德的话说顺了嘴，热情的笑脸已经定了型，现在抽冷子叫他翻过脸来，像演员一样，瞬间变了面孔，去恶语咒骂从前只要一提起，就让他热情激动的人，他的做法显然是不够协调的。尽管他已经学着电台里的声调，把往日的林副统帅改称林贼，但表情不够严厉，声音也显得底气不足，总不如从前批判刘少奇那样义แ愤填膺。而且，在臭骂林贼时，梁果复总疑心台下的人群，正用不怀好意的目光打量着他，似乎在讪笑和藐视。因为ฦ就在几天前，也在这里的群众大会上，同是这张嘴，曾对林副统帅进行过近似于无耻的歌功颂德，可现在，他忽然变得像一只颤变的变色龙，翻过脸来，对当初那ว么崇拜的林副统帅破口大骂。
看过批示ิ，梁果复大为扫兴，觉得自己受到了别人戏弄，浪费了革命的热情，气极败坏地让民兵释放了宇文教授和香书。
在指导黑风口人进行计划生育时，梁果复明显感到，自己家里也出现了人口危机：和八个ฐ毛同挤一铺炕上，从前还行，现在毛们都长大了，就变得那么拥挤不堪了。八个毛身上，都显露出梁氏家族体格健壮的基因，都有不断ษ往高处疯长的倾向，一到夜里，十一口人必须侧着身子，才能勉强挤到เ一铺炕。每当起夜回来时，必须从一群毛中间，用力扒开一道缝儿，才能ม重新挤到เ炕上。为了解决家里的人口危，梁果复先想到了长期独居一室的招财，他已๐经忘记了，招财已是个早该结婚的大姑娘了，像安排黑风口人干活那ว样，安排三个大毛：“到你姐姐炕上睡吧，这块儿实在睡不开了。”
香书的这种感情上微妙的反应，没逃过招财煤火一样明亮的眼睛。她那革命热情激荡得像滚沸的油锅，而香书那ว一瞥情丝，则ท像落进油锅的一滴水珠，倾刻翻腾出一阵爆裂，险些动摇了她的革命意志。一天夜里，招财做了一个可恶的美梦，梦中，她又出现在童年时和香书一道进山挖野菜的地方，那里有一块硕大的石头，石面平坦光滑，高凸出地面，长满了蓝灰色的苔藓，四周密匝匝的是婆娑的橡树和红枫，在巨石上空形成五彩的穹窿。从前，小时候，当筐里的野菜挖满后，他们就爬上巨เ石，在上面下五子棋啦，用石头捣烂石缝里滋生的苔藓，用唾液ຂ调稠后，涂ิ到指甲上啦——这种褐绿色的东西晾干后，会把指甲染成紫色。但在这天夜里的美梦中，招财和香书再到这里时，已๐是成熟的年轻人了，而且他们没带任何累赘的东西，只在巨石旁้边，薅下茂盛的靰鞡草，厚厚地铺到巨石上。他们相依躺在上面，软棉棉柔软的靰鞡草，宛若特制的希梦思床垫，两人倾听微风穿行树叶间的沙沙声响，体验在爱情的曲径上爬坡的感受，终于在爬到เ终点时，招财体验到了一叫她既诧异又兴奋，同时又是她曾经无数次幻想过的感受。在柔软的靰鞡草上，她赤裸着，把全身每一个ฐ部位展露在香书的怀里。一向胆怯、冷漠、一本正经的香书，这时变得像一团火，要把她烤化，吮干，那么放肆地抚弄她，简直像一个恶根，但她并没表示应有的羞答答的抗拒，甚至采取一种放荡的配合态度，终于使自己陷落无可自救的深渊。美梦是在酣畅ม淋漓的高峰处醒来的。因此，在似醒非醒的刹那，她曾感到那么เ失意，懊ิ悔，甚至埋怨自己้为什么要醒呢？可一当她完全清醒后，就气得浑身哆嗦，认为自己圣洁的革命灵魂，遭到เ了残酷的沾污。认识到这一点，她就拼命揪自己้的头，用力撕扯，用指甲拧掐自己的大腿，狠抽自己的嘴吧，甚至打算用手指抠瞎自己的眼睛，只是指甲刚一碰到眼球，立刻一阵头昏脑แ胀，才使她放弃了这种荒唐惩罚。在极度恼怒时，她甚至怨恨香书，认为自己做了这种邪恶的梦，香书也要负一定责任。这种不讲道理的指摘，差一点没使她做出更荒唐的举动，去怂恿父亲把香书捆起来批斗。可是天亮之后，当她在早饭时碰到父亲，不知怎么เ就把这种念头打消了。整个一个白天，她的心情就比较轻松了，还对昨晚的一些想法感到好笑。“管它做什么梦呢，反正那ว不是真的。”有时她这样想。可是一到เ夜里，情况就不一样了。有时，她会因为怕做那类坏梦而失眠，躺在炕上辗转反侧，开始对香书气愤不已๐，恨不得杀了他，誓一有机会，必定设法报复他，并且设计出一步步施行报复的具体细节。可是，令她惊讶的是，往往这种报复步骤还没想好，她心里就后悔了，仿佛真的已经那样报复了。很快，她又认为香书是个ฐ可怜虫，根本用不着报复，他自己就能ม把自己毁了。随着这种想法的产生，她就对香书产生一丝恻隐。在混混沌沌中ณ睡了。在醒来后的懊恼中，又把昨夜的恼怒重复一遍。经过无数次的反复后，她对这种可恶的美梦，就有了免疫力，心里不再像从前那样反应激烈。奇怪是，一当她心理渐渐平静了，这种可恶的梦境，却魔幻般隐去了，一连几天，再没有做那种美梦。更叫她不可思议的是，一当觉了这一点，她心中ณ的恼丧ç不但没因此减少，却比以前更加激烈了。以后几天，当她夜里浑浑噩噩地醒来，现昏睡中什么梦也没做，她就会感到怅然若失。一个月后，这种感觉就变得难以克制了。于是，像香阁姐妹早年在她这种年龄因婚事受阻时所表现出来的不安一样，不知不觉，招财染上了那ว种恶习，只是方法比较新颖。在学校造反时，她从化学实验室拿回家一根试管，那时，她准备回家用它来调制墨水书写大批判文章，后来因使用不便，她就把它放到衣柜的顶格上，现在她却利ำ用那玩艺，把自己้折腾得死去活来。和香阁姐妹当初ม表现出的情况相仿，每天早晨起来，总是四肢无力，迷惘麻木，对革命斗争也失去了原来的兴趣，一到เ夜里做那种丑恶的游戏时，往往要想到香书，而且夜里真的开始做恶梦了。这种恶梦根本无法跟从前那种恶梦相比，是地地道道的恶梦，常常把她从梦中惊起。渐渐的，招财的性格开始变了，连她自己都觉，脾气越来越坏了。道边儿遗传给她的温顺、善良和父亲遗传给她的鲁莽、暴戾，经常生难以抑制ๆ的抵牾，有时表现得那么เ激烈。时常，她会像猫咪一样，温柔耐心地辅导正在上学的毛们功课，教没上学的毛们认字，数数、不厌其烦地告诉小毛们，像树棍子一样的数码是“一”，像镰刀一样的数码是“七”，像铁ກ钩子一样的数码是“三”，小孩子应当怎么样学会讲礼ึ貌，怎么样养成良好的卫生习惯。可是一群毛们常常会在津津有味地听姐姐教他们一些知识时，突然遭到到毫无道理的训斥，吓得毛们直流眼泪，有时甚至会无缘无故地突然遭到像泼妇一样的姐姐的毒打，痛得毛们嗷嗷ç直叫，跑到道边儿那里告状。迷惘懵懂的道边儿，听到เ一群毛们的嚷嚷，便相信自己้现在才七八岁，正在玉兰姑姑的房间接受严å格的女工ื教育。可是当道边儿被一群毛们拖拉着走进招财屋子里时，却现招财正在生气地流泪，好像受了莫大的屈辱，但又说不清自己为ฦ什么生气。
“妈了个巴๒子，”他说，“世界上还有这种男人？方和尚刚ธ进村时，也这么เ说，可是不几天就染上花柳病了，因为他睡了狐仙大嫂。”他坚持自己的想法，直到工作人员严å肃地告诉他，上级不准这么做，梁果复才极不情愿地打消了这种荒唐念头。按照ั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的古训，梁果复强迫早ຉ年的好友杨维臣家腾出一间房子，安排宇文教授住进去。
“这就好办了！”梁果复一只灯泡似的大眼睛，闪着兴奋的光芒，“你们都是革命的啦。现在听我的指挥：从今个起，你们再也不准说别人是不革命的，谁说了，谁就不革命，就批斗谁。”青年人十分失望，垂头丧ç气地回到各自的房间。为ฦ了防止再次生窝里斗，梁果复只好安排一个民兵，住在青年们中间，随时惕防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