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大部分人已经猜到了比试的结果，四当家王麻子提供了，五当家郝老刀则出钱出力在空场外搭。可惜很少人上他们的当，林字营主将，巨鹿泽还是把它当做一件大事儿来办。但在八当家刘肇安的坚持下，有数的几个赌棍加入，买得也是八当家这边，免费提供给有资格看热闹的各营头目。就连兵败后一直客居于泽地中的杨公卿和王当仁两个，亦抱着凑热闹的心态开了个ฐ赌局，押程名振胜的比率是一赔三，押八当家获胜的比率是一赔一。张金称特地在自，二当家薛颂也不甘落，从自己้营中搬出了大，根本不对程名振抱任何侥幸。
对流寇们的详细情况了解得越多，他认为。程名振，这些一盘散沙般的绿林豪杰之所以能够生存的确是个异数！如果不是朝廷没完没了的东征，巨野泽营地的存在时，地方官员昏庸无能的话。虽然有感于莲嫂的恩情，跟小野丫头杜鹃也颇็能合得来，如此没前途的地方程名振可是不想久留。有道是君子不立危墙之ใ下，身上的伤势好得越明显，他心中的去意越是坚决。
时令已是中ณ秋，湖水只剩下往日的三分之二多。湖畔上，有大量的芦苇等待收割。摇摇曳曳，风景甚为可人。但杜鹃没心思看风景，一到湖畔，她的目光便被人群中ณ那ว个矫健的身影吸引了过去，很久很久难以移开。
“哼！”杜鹃气得直撇嘴，“朝廷的官员，还不就是那么回事情么เ？所谓欺上瞒下呗！咱们当天怕王世充整顿兵马后继续来追，连索桥都没顾得上拆就匆匆忙忙地撤了，怎可能再派兵去找林县令算账？分明是姓王的为了保住脑袋，虚报了很多战功上去。他的顶头上司正愁无法给朝廷交代，所以无论王世充的战报有多少破绽，也只能ม充当睁眼瞎子！”
此间主人已经喝得眼花耳热，瞪着通红的眼睛看了看杜疤瘌，笑着道：“我当谁呢，居然敢在张大爷门口撒野。老三啊，什么เ风把你给吹过来了？赶快坐下陪我喝一壶。这还有半盘子干肉，你趁热来两块！”
“我，我没事儿。这个ฐ该死的孙驼子，今天的药怎么这般煞人。早知道这样，我还不如昏迷着！”程名振喘息了一会儿，闭着眼睛回应。
“嘿嘿，嘿嘿。鹃子，杜当家那ว边，我私下里跟她慢慢解释！”程名振又搔了几下头皮，脸上透出几分羞惭与幸福交替的神色。“想必她也不希望我初来乍ๅ到都惹上一堆麻烦，至于些许虚名么，只要我们两个看得淡些，管他别人怎么เ说！”
不过如果有人对老营里的女人动手动脚，一般就会被交给杜鹃修理。而七当家杜鹃对姐妹们极为看护，抓到肇事，轻则当众皮鞭狠抽，重则断指切耳。因此被喽啰们送了个ฐ玉面罗刹的绰号。杜鹃听了，也不生气。
“哦！”程名振被骂得呲牙咧嘴。想从玉面罗刹嘴里套消息实在太困难了，她好像根本就不会好好说话。可自己的确有些稀里糊涂，只记得为了逃命帮张金称找路，然官军好像就追了上来……
“扑通叔！”程名振认出了两次出言提醒自己้的流寇。昨天下午，就是此人将自己领到เ了张金称的大营门口。因为ฦ自己的蓄意欺骗，还令对方แ白挨了二十军棍。“前边是运河！大伙根本跑不掉！”带着几分歉意，他再次强调。期望眼前这位绰号叫做“扑通”的山贼头目能协助自己将身边的流寇组织起来，一道向官军乞降。
又一队吓破了胆子的喽啰兵被官军用绳子从村中牵了出来，在河滩上绑成一串。带队的校尉装模作样地像虞仲谋请示了一下，然后就高高地举起了鬼头刀。捆在河畔的俘虏哭喊着逃走，被同伴的身体扯住，踉踉跄跄。官兵们笑闹着跑过去，一刀一个，然后挽起死的头，将级血淋淋地绑在腰间。
“老实呆着！我会想办法放你走。无论张二伯和林县令之间到เ底能不能达成协议。”杜鹃被程名振满脸无所谓的笑容惹得愈懊恼，乒乒๐乓乓地翻箱倒柜，将一堆带棱带角的东西全部翻出来，打成了一个大包裹扛于肩膀上。“你别试图自己逃，否则肯定会被追回来刨腹剜心。我答应过你的事情，我肯定会做到。如果做不到เ，我就赔一条性命给你！”
“你闭嘴！”张金称无法接受程名振如此颠倒黑白，厉声呵斥ม。第一批运出城外的粮草物资的确毫厘不差ๆ，但馆陶县是为了拖延时间才不得不信守承诺的。如果不是看在对方信守承诺的份上，自己昨天一早已经进了城，有了馆陶县的城墙作为ฦ屏障，官军怎可能偷袭成功？
“我说的不是你，程小九！”张金称森然而笑，满口七扭八歪的大黄牙看上去说不出的令人恶心，“我说的是王兄弟。这封信由王兄弟带回去给县令大人。至于你么เ，既然主ว意是你出的，自然要你负责到底。协议没达成之前，本大王还有很多细节得向你咨询呢！”
浑浑噩噩地被土匪们携裹着，程名振浑浑噩噩地将馆陶县的城墙甩在身后。县城彻底安全了，他却感觉不到เ半点喜悦。半夜时那场厮杀，他不知道有多少官兵死在自己的手里。若论单个人制ๆ造的死伤，恐怕张金称麾下无一名土匪的战绩如他大。想到这些，他心里就非常不舒服，仿佛自己已经变成土匪的一员，愧对程家的列祖列宗。可如果当时他不挥刀拼命，恐怕脑袋早ຉ已经不在自己的脖子上了。那样，甭指望馆陶县的人事后会挺身而出为他鸣冤叫屈。县令大人性格就是如此，在出城议和之前，程名振已经将其看了个通透。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杜鹃仰着头回应。猛然觉对方是讽刺自己้像狗一样容易翻脸，立刻用白眼珠回敬过去，“总之比属耗子的人强一些，不会被吓得睡不着觉，躲在被窝里抱着脚丫子哭一宿！”
“那还能做成什么事情了？”杜鹃的笑脸上写满了不相信。
“七当家，两国交兵不斩来使！”护送程名振和王二毛的土匪小头目还算有几分胆气，拱了拱手，大声回应。
“随你！”公鸭嗓子轻轻耸肩，完全是一副不愿意较真儿的模样。粗声粗气的汉子则冷笑着将目光转向程名振，“既然张大当家想听听你能说出什么花来，你小子就抓紧机会！老子可没多少耐性，这城外风大，老子今夜还想到衙门里找个娘们暖被窝呢！”
相对于城墙上的冷漠，城外的山贼反倒显得“热情”了许多。两个少年才从尸体堆中跌跌撞撞地走出来，巡营的喽啰兵已经举着刀枪上前“欢迎”。待看到เ城中ณ只来了两个人，并且是两个胡子都没长出来的毛孩子，喽啰们的“热情”立刻冷了下去，收起兵器，瞪着眼睛向两ä个少年喝道：“你们两个是干什么เ的？别ี再靠近了，否则我们可就要拿你们当官兵抓了！”
张金称的大营扎得极为凌乱ກ，三个人走了足足有一里多路。才遥遥地看到了旁边竖着替天行道大旗的牛皮军帐。“不想死就在这老实等着，我进去先跟张二伯打个ฐ招呼！”女土匪杜鹃回头瞪了程名振一眼，恨恨地命令。
“讲，只要本县能做到เ，肯定会答应你！”听对方提出要求来，林县令心中的愧疚立刻减轻了几分，抖擞着精神回答道。
“怎么เ，你没听说过我？”第一次觉别人听见自己的名字居然波澜不惊，七当家杜娟好生失望。
却看到了董主簿眼神里的不快的暗示ิ。其他人都欲不战而降，能一边为ฦ战斗做准备，一边主ว动与张金称谈判ศ，已๐经非常不容易了。如果两人继续坚持主战，能ม不能ม还得到林县令的支持不好预料，其他人肯定要上来扯后腿。
“贼兵人数虽然多，却未必齐心。否则昨天夜里和今天早晨，他们已经把南门给攻破了！”董主簿抬头看了看林县令的脸色，强作镇定地解释道。他现在也好生后悔没有在第一时间跑路，但退路既然已经被人堵死了，也只好抗争到底。
“再射！”突袭得手，董主簿喜出望外。又一批弓箭飞上夜空，带着风声落向城外的火把。猝不及防得流寇们被射了个ฐ晕头转向，火星一般散开，快速向黑暗中远遁。与此同时，明亮的“火焰之ใ湖”中也涌起了一股激流，厉声咆哮着卷向馆陶县残破的南墙。
“也许流贼也不是一条心。所以张金称必须保持着最强实力，才能压服手下的头目们听从他的号令！”董主簿对兵事了解不多，对人性和官场规则却揣摩非常透彻。以他的眼光看来，这强盗也好，官场也罢，有些道理原本是通用的。当上司的一定要有使得下属服从于自己的实力，当下属的一定不要抢了上司的风头，这样，才能上下和谐，秩序井然。
“既然当兵，就得对得起这份口粮！站起来，给老夫站到栅栏后边去！”林县令轻蔑地看了蒋百龄一眼，厉声命令。“老夫今天就站在你等身后，你等战死了，老夫便冲上去！老夫战死了，贼人才有机会害我馆陶百姓！”
“你这匹夫好不懂事！”程小九老气横秋地一挥衣袖，以前辈长的口吻回敬道，“古人说有志不在年高。若是年龄大便本事大，孙伯符岂不是到เ死也没机会在阵前露脸？赶快回去，叫一个有见识的出来跟我说话。免得耽误了你家张大王的大事，害得全营喽啰们无辜送命！”
“谢大人厚爱。狗贼忙着逃命，剑刺๐得很浅！”程小九苦笑着摇了摇头，“大人快些去南城督战吧。时间拖得太久了，恐怕军心不稳！天亮后，晚辈自己寻些药粉涂上，估计不会有什么大碍！”
“弟兄们舍命杀敌。请大人传令抚恤战死，以励士气！”程小九双手抱拳，大声请求。
“大人在说什么啊！”程小九的“尸体”皱了下眉头，继续道。他迷茫地转身，四下张望。然后突然明白了过来，抱着拳头躬下身去，“程某救援来迟，请大人恕罪。大敌当前，还请县尊立刻๑移驾城南，为弟兄们壮胆！”
“你猜这个时候，县尊大人睡了么？”程小九继续追问。
所搜刮来的钱财，只有很少的一点点儿真正用在了乡勇身上。其中绝大部分都按照ั衙门里固有惯例落入了私人口袋。程小九和王二毛两个ฐ虽然是新人，没资格吃“干肉”，光“喝汤”也喝得肚皮滚圆。照这个速度“喝”下去，用不了半年，程、王两家就可以从驴屎胡同搬出去住了。只是出于习惯，眼下家中的其他人还谨慎地保持着低调，不肯在邻居面前“露白”。
“改天吧。今天小杏花在我们家！”程小九苦笑着转过身，准备迎接王二毛的数落。“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赶得这般巧？”
“晚辈知道大人施恩不望报！但大人毕竟是第一个真心关照晚辈的长！晚辈，晚辈，晚辈失态了，大人勿怪！”程小九抹了把泪，嚅嗫着道。
“那……”小杏花咬了咬嘴唇，声音里边约略๓带着几分失望。但很快，她便又高兴起来，雀跃着道：“没事！如果你不回来，我就住在你家跟姑姑做伴儿！反正我小时候，她经常抱着我睡。彼此都不是什么เ外人！”
话说回来，如果能让程小九跟杜疤瘌父女火并一场，当然比由自己้动手收拾他更好。林县令那边，也不会怪罪大伙不给他留แ颜面。想到เ这层，他心里火气渐平，点点头，笑着说道，“这个主意不错。暂时就这么定了。姓程的不是武艺高强么เ，届时就让他跟杜疤瘌比比谁胳膊头更硬。”
小杏花不吭声，继续”呲啦”、“呲啦”地撕着绸布，很快便将绸布撕得连做袜子都不够材料了。看到姑爷和小姐突然间闹成这般模样，巧儿吓得吐了吐舌头，缓缓退了出去。里间屋做针ฤ线的程朱氏笑了笑，站起身，轻轻地掩住了屋门。
“小九啊。当年你阿爷做将军的时候，娘可从来没见他收过人这么多好处。他们不会想让你做别的事情吧？”终究还是不放心，程朱氏犹豫了片刻๑，皱着眉头提醒。
好在馆陶城不大，脚下的路很快就到了尽头。转过街角，程小九终于有机会跟对方告辞了。就在他堆起笑容，准备开口的刹那，猛然听到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响，几个白天见过的帮闲、野牢子们气喘吁吁地迎了上来。一边躬身向蒋烨行礼，一边笑着汇报道，“启禀老爷，逍遥楼里边的酒席已经预备下了。按照您的吩咐，包了整个二层。水陆时鲜拣好的上，由á许厨子亲自掌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