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试探人家？我的眼睛有毛病你是不知道的，你怎么一进门就说我不好，于海的媳妇有着对于自己所爱的人绝对忠贞的。
“什么？她以为她脸上扮出的表情，”她的盘子似的胖脸仰起来冲？不是说她年纪大了才拥有这种观念，她在年轻时候亦是如此。但实际上，她对于丈夫来说，接近于唯命是从的角色。从某种具有特别ี的意义แ的事情上说，比如男女感情或者说夫妻关系，实际上由于相貌问题反而让人觉得滑稽可笑。”于海的媳妇在街上总是树立自己，在一些家务事情上她也，或者更其牢靠。她对丈夫有一种盲目的爱，她。疼爱有加，舍得为丈夫购买好的营养保健品；在一致对外上又表现出袒护，她致命的缺点是爱财。如同母亲爱护自己的爱子，乡下人的话叫“财急”，意思为赚钱可能ม不惜代价，可能不择手段。于海在这方面略显低能，也许因为ฦ自己的老婆弥补了自己้的这种不足，所以在外场上，在争取个ฐ人利益方แ面，他总是表现出令人佩服的大度，像极了他的外貌所能带给人的最佳形象。于海的工资不会自己去领取，总是由他老婆代劳，或者由主管会计亲自提醒并交到他手上，这时候他还要推辞，想必是有意要把这个机会让给媳妇于海的媳妇会让于海山把账目细细地算给她看。在对待钱的问题上，于海的媳妇表现的近乎苛刻，她一丝不苟、认真从容、毫不客气的态度给和她在经济上打过交道的人以永远难忘的印象。当她因为一块钱，或者一毛钱和你发生争执的时候，你千万不要嘲笑她，至少当面不可以，她的严厉和苛刻会让你因为ฦ小瞧一块钱或者一毛钱而付出惨痛的“丢人现眼”的代价的。但是她给人的印象只是据理力争，也许你因为争执不过或者只是为尽快平息这件麻烦事她会因为你小瞧一毛钱转而引申为是对她的不尊重心甘情愿地或多或少余外给了她一点好处，那么เ，你在心里也丝毫怨不得她，所以，你们仍然会有愉快的“合作与交流”，而且你并非无可奈何，极有可能却是你非常愿意。在知道、了解并尊重她对于金钱的分外爱戴与贪婪这一爱好之后，你会发现与她打交道并非难事。事实上，她也并不缺少这方面的朋友，经常到草帽村做小买卖的人没有不认识并和她尤其要好的。到เ集市上去，她的人缘一定也会让你大吃一惊的。即使银行职员……包括草帽村的主管会计于海山也总是对她敬爱有加，他不是因为她的丈夫于海是副书记的缘故，而极有可能是把她当做更高超的同行。于海的媳妇的这种刁钻、刻薄、吝啬的性格影响不了于海在人们心中的形象，反而会因此光彩夺目，收到意想不到เ的类似加分的奖励的效果。所以，从某方面来看，我们会发现于海和他媳妇正是利用各自的长处或者说优点组成了一个多么完美你也可以理解成畸形，因此对他们不屑一顾的人格。然而从夫妻角度来看问题，他们又是多么的和睦——假如他们是知道彼此的性格才如此和睦，我们同样该称赞他们，因为这世上能ม做到如此地步的夫妻实在太少了，而那种自以为是，各自以为自己在为ฦ对方不断做出牺牲或者说忍受委屈，包容对方的夫妻为多见。这种夫妻关系中若没有“梁祝”故事里死后化蝶也要常相厮守的爱情理想，没有“天仙配”中董永与七仙女的柔情与浪漫，就很容易在现实生活的各种苦闷、迷惘、无奈和诱惑中ณ失去自我，导致误会发生，甚至反目成仇。正如某位文化名人说：为ฦ了美丽，最好人人脸上罩一张面纱，或者就是挂一张遮面网……。不论是本着对于美丽的真诚保护，还是对于丑陋的善意遮掩，还是为了给脸蛋穿上衣服于是就使脸蛋顺ิ应了人类学家关于衣服起源的种种妙解，此位名人的说话总还是具有现实意义的，然而遮面网可以很容易被摘下，也很容易被风刮开，于是所有妙解全都失效。有鉴于此，我们要说因为彼此了解而配合默契，因为互有需要而常相厮守比“梁祝”、“天仙配”的故事来得更现实一些，我们还是提倡“相知相守、相亲相爱”而非有所包容的夫妻关系。但是我们并非就要立于海和他媳妇为榜样，而只是羡慕他们融洽、友爱、互助的夫妻关系而已，这也是我们没有把于海的媳妇的名字公布于世的一个原因。
“不，金凤，于海叔说得清楚，我们仨如今是‘一损俱损，一荣俱荣’。”见妻子不甚热心，于爱军不悦道，“怎么เ你还是打不起精神，像个不懂事的小孩子似的。”于爱军不满意妻子的态度，“要我说，虽然你抱着幸灾乐祸ຖ的态度巴不得自己选不上，可是，还有我哩。你有没有替我认真考虑一下？要是落得个ฐ‘一败涂地’，你让我这男子汉的脸往哪儿搁，我以后在草帽村老少爷们面前还能抬起头吗？”
“于嘉平？我和于嘉平是……”王金凤后身靠到铺了凉椅垫的椅背上，挺直了脊梁，仰头，姿势尤其优美，脸上神色也是万分柔和仿佛只是伸了个懒腰。她笑道，“人家于嘉ล平是书记呀，我是什么？你要夸奖我几句就清楚说出来，干嘛吞吞吐吐的。”
“不是你说的那么简单。上级政府是为了地方แ稳定，而保证地方แ稳定的第一要素就是不随便更换领导人，即使更换，也要平稳交接。在我们农村，那里会有平稳交接，总是要么你上去，一下子成了一个村子的一把手；要么他下去，一下子一文不值。我们有些农村领ๆ导也注重培养接班人，但我们的工作性质和真正的国家机关还是不一样，所以即使你培养了接班人，也不一定会被多数党员和村民所认可，接班人也就毫无用处了。而且，我们作为村一级的领导，只要能被选上，就可以在这个位置上多少年的干下去，这也是正式的国家机关不可能有的现象。这种现象是好事，因为使一个地方稳定；也是坏事，因为容易形成帮派。比如说围绕于嘉ล平的一帮人，他们简直可以为于嘉平‘抛头颅，洒热血’。当然，”看见于爱军不信服的样子，于海有些不满，但还是纠正说，“我说的有些严重，相对于我们这样的人物，于嘉平的那ว帮人不敢怎样，也豁不上去；但对于大多数老实巴交的人，他们就会厉害起来，让人望而生畏呀。”于海语重心长的说了后面这几句。
“我和爱军的想法差不多……”
“我不抽，他们也都不好意思。”
“金凤，你说这次选举ะ，真像他们说的那么复杂吗？还什么เ‘丢车保帅’，什么‘丢帅保车’的？弄得像个大会战似的。”上了炕，于爱军盘腿坐下，正经说道。
“怎么啦？”
“那我也不参加。”
“平时跟前那ว么多人，你自己也说谁谁可以为你所用，这真到了用人时候，反倒看上一个跟自己连话也没说几句的女人。”于海媳妇打断丈夫的话，略带挖苦腔调说。
“你！”于海赫然从就坐的沙发里站起来，“你把我想成什么เ人了。想当年，我领ๆ队下乡时，有多少女孩子看上我，我跟谁好过？我年轻时候不犯错误，老了倒要让人指指点点，我告诉你，我于海不是那种人，你的思想也太狭隘！”
“唔……”于海ร识趣地靠近一些。
“是吗？”姜医生一愣，接着洋洋自得笑起来。“这是上面的政策，他怎么可能不如实传达？不会吧？”
“他没去村办公室找你？”
“吆，想不到เ咱崔丽心地如此善良。”于嘉平微笑着说了一句。
酒是好东西。几杯酒下肚，于嘉ล平就有些飘飘然。他酒量一般，可也不至于如此不堪，可能是心思负担重了，压迫的肠胃吸收酒精的能力也有所衰退。但他没有考虑这些，而是觉得他应该和镇长说一说自己้的心里话——那都有什么，大家都是好朋友，谁也不会笑话谁的。
“丁镇长叫我老于好了。我这个书记……”于嘉ล平拍一拍身边那个ฐ人的肩膀，示意换一下座位。那个人是镇党委一名财务会计，他起身和于嘉ล平换了座位，还有杯子碗筷。于嘉ล平到新า座位没有直接落座，而是回身冲那人两手抱拳打一个喏，“许会计，多谢多谢。”
“这，”于爱军挠一下短齐的头发，“于海叔没说咱村村长怎么没了……对了，我知道了，你想起来没有，有一年咱村选举，那ว时咱俩还在外面……好像才结婚吧？你可能不知道那ว些事，可是……”于爱军一下子愣住了。他记忆里的那ว一年，他还在外面打工，没有留意村里的选举，只是后来听人说，村子里有人拉票，还有人在选举会场闹事，结果镇党委终止了那ว次选举ะ，这证明着上级政府有权力监管村长的选举工ื作。想到เ这里，于爱军话没说完就停下来，他不想给妻子留下攻击自己้的话柄。
“明天就明天。”王金凤抿嘴一笑，“可是天晴了，咱先去帮俺爸家播种好不好？”
治安队的队长于勘，还有治安队员于世力和于光昌都是不好招惹的人物，所幸他们被于嘉平牢牢掌握着，不会出来胡搅和。大友和于福举ะ也算是村里小有名气的人物，但是眼前被于爱军领导着，也不会单独兴风作浪起来。去年，三十几岁的电工于广涛被于嘉平吸收为ฦ党员，算是年轻人里边的佼佼者，他和于嘉平有亲戚关系，有于嘉平在，他自然也不会独树一帜……想到这里，于海忽然觉得于嘉ล平横在这里也是极不错的：他连续两届村支书，这使得一些有非分之ใ想的人感到压力，不敢轻易尝试参加竞选，因此竞选人数量减少，这等于给了譬如自己这样敢于尝试者以更大的机会。然而于海ร就叹气，认为要是没有于嘉平，即使竞争对手再多，也都是无关紧要的。
“你把电视声音开小点。”于海ร并不领会妻子关心自己的情意，看着妻子因为肥胖而尤其笨拙的起身下炕的动作，他一拥身子在炕上坐正了，以不容置疑的低沉口气命令道。“你这人一说话就露着傻气——用脑还能ม把人累坏了？”
“早吃了，来，坐。”于海拉着侄子的一条胳膊，把他让进沙发里。
“于卫，早上电å话里说，你想要承包沙场？”
“于海，我是不担心的。”于嘉平侧身冲旁边两人微微一笑。“相反，我还是欢迎他的。”这句话使对面两ä人迷惑不解，惊讶不已๐。“没有对立就不会有进步，是不是？”
于海山和于廷之恍然似的点头。于廷之用右手擦一下干瘦而多纹的额头。
“于海这个ฐ人还是比较能安分守己的。他做我的副手多年，你看他闹过什么乱子？”于嘉平接着说，“‘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机会来了总是要搏一把。一旦ຆ失败了，于海也还会是以前的于海。倒是于爱军，他要是进了村委，是能ม掀起风浪的，这时候，只怕于海也不能安分。于爱军是个ฐ发酵剂๘，是个包。”
于海山和于廷之若有所思地点头。
“那么我们的工作……”于海山脸上表情由á佩服转到迷惑。
“他们两个最多只能有一个人……”于廷之ใ以为ฦ得计，抢先说，声音也响亮起来。“于书记高明。”
“于海不是问题，关键是于爱军。你们心里要有数。”于嘉平严肃起来。
“可是，他是在和你竞选书记哩。我们要首先保住你才行。”于海山啰嗦道。
于嘉平盯着于海山有十秒钟，他想不到เ多年的会计会这样糊涂ิ，自己的话多么明了，他竟然不明白到说出如此多余的话来。
“你们要努力干工作，胜败要时刻做到心中ณ有数。”他勉励于海山，“你这人做会计工作是不错……”
“看起来于书记已经是胸有成竹。”于廷之待说几句溜须拍马的话，于嘉平却没有给他机会。
“这次的选举，无论成败，支部人员不会有大变动。”他看一眼于海山和于廷之，“这是肯定的。一向支持我们的丁镇长快要升到เ大镇长了，”于嘉平突然改变话题，“下一步他就是党委书记。听说他和县人大徐主任是亲戚……在官场上，处处少不了关系。”于嘉平感叹说。
“岂止是在官场上，现在的社会，哪里能缺少了关系。关系就是一贴人心冷暖的润滑剂๘……你看，你到医院里看病去，不认识的时候医生说话是冷冰冰的，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要是你托了人过来，或者就是内部人的一个电话，对面的医生马上就笑逐颜开，嘘เ寒问暖的。当然，这关系……也好也不好。你到เ某个地方办事，要是能运用上关系那有关系就是好；可是到เ了一个地方แ你打眼一看一个熟ງ人没有，看人家有关系的进进出出，轻松自在，你不恼火？这时就觉得还是没有关系好，什么事都公事公办，按规矩来。”于廷之明白于嘉平不想再谈选举，于是接着书记的话发感慨似的说下去。这时他咂一下嘴，吞口唾沫，拿手背摸一下两边嘴角，看看听自己说话或者只是在沉思的另两位村干部继续说道，“我就看不惯这个ฐ社会，你说这讲关系讲到何时是个ฐ头？现代的年轻人，包括小学生，在学校里就钻研起关系，他们那还有精力学习。到了社会上更厉害，为了钻研关系能忘了自己的本职。要我说，还是一切照规矩来好，就像人人必须遵守法律一样……”
“你呀，知不知道，这就叫‘关系学’，是一门标准学科。社会上，什么时候都要讲关系，如同讲究法律一样。”于海ร山把脸背向于廷之，去看着书记于嘉平笑着说道。他的脸上一反常态，显得兴奋而自豪，布满嘲笑神色。
于嘉平也是想不到เ于廷之竟如此幼稚，说出这番话。他脸上带笑，和于海山对视一眼。
“这几年让你老跑关系跑出感慨来了。”于嘉平瞥一眼于廷之，粗着嗓子说，“你也不想想，社ุ会上要是没有这跑关系的，会有多少人要失业？人与人之间会多冷淡？你不需要敬我，我不需要敬你，只要干好本职工ื作就行。”
“那不成了机器人了？”于海ร山一只手遮在一张大嘴上看着于嘉平嗤嗤地笑，宽肩膀一抖一抖的，耷拉着的沉重的厚眼皮也破例抖上去一会儿。
“我就是说那个意思。对呀，人与人之间怎能ม不讲个关系呢？”于廷之自我解嘲似的说，“夫妻之间还讲究个感情哩，要是没有了这份感情，还不早离开了。”说着话，他自己也嘻嘻地笑。
“丁镇长对我还是不错的……”于嘉平悠悠地说，“县里一个局长快要退休了，刘书记会去补那个缺；丁镇长马上就会是镇党委书记。”于嘉平伸一个懒腰，“你看镇上的换届选举ะ多平稳，咱们呢，还只是这么一个小小的弹丸之地，呵，闹的鸡飞狗跳的。”他的宽脸上布满讥讽的神色，从中又透出少许向往。
“你们怎么不喝茶水呢？”崔丽从洗澡间过来，一边拿一条花手巾擦手，一边甩着一头乌黑的湿发问于嘉ล平。“这是好茶叶哩……”她提醒道。
于嘉平冲才洗了澡，显得干净、漂亮、体面而落落大方的妻子点点头。崔丽这头黑发是他喜欢的，也就是这个原因，黑头发有幸没有被染成异色。为了响应崔丽的号召，坐在椅子上忙于谈事的三个ฐ人先后喝了一口茶水。
“于海这次闹得太过分了。”于嘉平放下茶杯，忽然改变话题直接说，“下套沙场对外承包的事本来都谈妥了，结果让他生生给搅和散了。也不知这是谁走漏了风声。”
“这不会是我。”于廷之分辨说，“要不是于海，我还不知道这么回事……”
于嘉ล平一翻眼皮，于廷之ใ急忙住口。
“我怎么会怀疑你呢。”于嘉平说道。“我是说难道于海……”于嘉平不往下说了。
“于海方方แ面面关系也是不少，我们不能低估他呀。”于廷之感叹说，把他难得发出的重音落在“我们”两个字上。
“我知道，不然，这回我不会让他揪着我的小辫子走。”于嘉平阴沉着脸，“也是因为选举在即，我不想闹出太多事端。”
“于海也正是利用这一点才敢和你公开叫阵。”于海山分析说，“如果在平时，他怎敢？”
“不对，我总感觉于海ร是有人在背后给他撑腰。”于嘉平下断语说，“他有些反常，胆子很大。”
崔丽拿过一小盒夹心巧克力放到茶几上。
“对了，听说昨天上午于元生和他哥哥于明生去下河套拉沙跟建筑公司看沙场的人打起来了。”于廷之忽然说，声音也高出老些。
于嘉平又翻一下眼皮，没言语。
“于书记，选举就在这几天？”于海山问于嘉ล平。
“是的，不能ม再拖了。”于嘉平点头，“还要再去做做工作。”于嘉ล平看一眼于廷之，“你也去，要挨家挨户地走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