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伸》顾城
在那ว个晚上，让我惊奇不已๐的是他的眼睛始终都没有眨一下。”
化学老师用他那双因饮酒过度而泛着血红的眼๒，”
我第一次感受到生命处于危险之ใ下的痛。
——《草原之歌》海子
“我到现在都忘不了！他不停地给自己灌着酒像灌溉干旱的土地一样。在熟ງ识他的人眼里千杯不醉的大雄把自己灌醉。如果站在我眼前的是个同龄，也许我会无所畏惧地。传说他曾经用冷峻的血色目光严重杀伤过七位女生和两位男生。那九位曾在他课上睡觉的兄弟姐妹从此不敢再与任何人有目光接触，看人的眼神总是躲躲闪闪，神情恍惚得让人看了心痛不已。
“你……你坐下吧！同时他又清晰地为我们讲述着一生都不会淡忘的故事。在这漫长的数十分钟็里，他目光中ณ的杀气越聚越浓了。但眼前这位红着眼的成年人让我感觉他无懈可击。我渐渐丧失了自信和倔强的意志，
化学老师语气和。打算低头认罪了，让我以为自己坐上了李素丽ษ阿姨售票的公交车。
“你个ฐ猪头，”
我拍打着裤子上的。我说的是蚊子和楠楠：
“你个猪腿，我看你才疯了呢！人家的事与你有什么关系。”
我这位有着男孩子性格的朋友，在我刚ธ认识她的时候真想踹她两脚。
那是在高一时期的一节体育课上，我和班里的男生在打篮球，蚊子飘逸的长和精湛的球技吸引了很多女生的围观。她们站在球场外就像一排傻里傻气的大鸟，只要蚊子一拿球就会哇哇乱叫。同伴给我传了一个很高的球，我感觉自己้跳的很高，但还是没够着它。这时就听见站在场外的朱丽扯着惊人的嗓门大喊：
“海拔再高一点就够着啦！”
我面红耳赤地看着这个揭我短的家伙，真想施舍她两脚。但她单纯且又带着傻气的笑容让我只能坦然接受眼前的事实。
就是这样一个在蚊子看来无药可救的朋友，却成了我最重要的朋友之一。在我们大家都各奔东西形同陌路之后，她和我一直保持着亲密有间的友谊。而且在我和殷雄的关系无法挽回地破裂以后，我一直在通过她了解着殷雅的情况，殷雅也从她那里打听我的消息。朱丽连接着两个ฐ始终不愿再面对，却又始终放不下对方的人。失去殷雅的友谊，给我留下了旷日持久的忧伤。在我看到朱丽和殷雅的友谊与日俱增地牢固之ใ后，这忧伤在我心里多少有些减轻了分量，因为我从朱丽那里得知，在那ว个山水和阳光都很明媚的城市，殷雅开始了新的生活。
在朱丽遭受初中ณ时期那个戴眼镜的男生数十次的拒绝之前，我相信我这位性格直率的朋友应该是位胆大心细的好女孩。我至今无法理解，那个ฐ瘦弱不堪，戴着高度近视眼睛的男生怎么会招来朱丽ษ的纠缠。朱丽ษ说他学习成绩很优异，优异的让所有人羡慕。但我这位学习一直很刻๑苦的朋友把对优异成绩的羡慕变成了对那个男生的爱慕。她一次又一次的要求那个ฐ瘦弱的男生充当她的男朋友，让这个眼睛高度近视的男ç孩恐惧不已。他颤抖着自己้瘦弱的身体，对明显比他强壮的朱丽一遍一遍地摇着头。
对美好事物有着执著向往的朱丽并没有立刻放弃对男孩的追求。尽管追求的目的很单纯，但那位学习成绩优异的男孩依然对朱丽摇着自己充满知识的脑袋。在经历了数十次的失败之后，我这位胆大包天的朋友打算教训一下这个身体像穿在身上的白衬衫一样单薄的男孩，来平衡自己้遭受初恋挫折的心理。而这个傻头傻脑的穿着白衬衫的男孩，也不得不接受一个令他极度委屈的耳光。
在一节自由活动的体育课上，朱丽将那ว个浑身颤抖的男孩揪到了操场的角落里。她连哄带骗地对用手扶着眼镜的男孩说：
“你亲我一下我就不会再找你了。”
对我的朋友摇了很多次头的男孩满脸的紧ู张与疑惑，他不知所措地看着露出可爱笑容的朱丽忘记了再摇一次头。
我的朋友在这时候递上自己的脸蛋，用手指着说：
“看，就在这里！”
当朱丽等着怯生生的男ç孩亲完她自己送上去的脸蛋后，我这位身强力壮的朋友以一记响亮的耳光打飞了男ç孩的近视眼镜。她还说：
“流氓！”
我这位后来学习法律的朋友，在她初ม一的年纪时就把流氓这样给定义了。她看着挨了自己一记耳光的男孩委屈地蹲在地上，一边用白衬衫的袖子擦着眼泪一边摸找着眼镜时，她又懊ิ悔起来，悄悄将眼镜放在男孩的手边后遛之大吉了。
在上了大学之后，朱丽打电话告诉我那个ฐ被她以流氓为理由á打了一记耳光的男孩，在大学和她相遇了。
我感到有些不可思议，对朱丽说：
“这回你死定了。人家不仅要你亲他，而且亲完你还得打自己耳光。”
朱丽兴奋地说他已经不是初中ณ时的那个瘦弱不堪的男孩了。听见她在电å话的另一端嘿嘿地傻笑着，我感到了一种难以言表的美好。
就在她讲述这件事情的那个ฐ夜晚，我们坐在酒吧幽暗的灯光里又兴致勃勃地谈论起了“新概念”大赛的问题。那时候在全国搞的如火如荼的“新概念”已经成就了几个乱ກ七八糟的人。他们最让我们羡慕的就是在高考中先人一步地踏进了大学的校门。这让正面临残酷高考的我们愤愤不已。更让喜欢以文学青年自居的蚊子感到เ愤慨，他说：
“真是时无英雄，使竖子成名啊！”
在殷雅和朱丽ษ的鼓励劝说之下，我和蚊子打算参加这次的“新概念”大赛。我们都煞有介事地准备去了。
在一个半月的时间里，我写了两ä个短篇小说出来。在写完之ใ后，我竟然莫名其妙地兴奋起来，感觉自己十拿九稳的样子。我将其中一篇拿给殷雅看，她看完之后对我说话的样子很小心翼翼。我至今依然无法理解她当时那种那ว种紧张的神情。
殷雅把我的小说郑重其实地交到我手里。我笑着问她感觉怎么เ样。她沉默了一会儿，这让我的笑容很知趣地从脸上滚开了。她沉默的时候咬着嘴唇，似乎有些为难的表情。我感觉自己的心有些要碎的样子。因为在我写完这篇小说之后，我得意了很久ื。我装做无所谓的样子说：
“写得很烂啊！说吧，没关系。”
当殷雅抬起头看着我的时候，我看到她眼睛里水汪汪的一片眼泪。她说：
“对不起，我把你的小说弄湿了。昨晚我父母又吵架了。”
我顿时神清气爽了许多，大声说：
“没事儿，反正只是草稿，再说写得又不行。别说弄湿了，你就是扔了也没关系。”
殷雅微微笑了笑。在我的记忆里，她微笑的时候并不多。她总是带着无限的忧伤来表现出一种平静。这种平静在灿烂的阳光下显得特别让人怜悯。
“小说我昨晚看完了。我支持你，不管什么时候。”
她停顿了片刻，压了压眼眶里的眼泪。接着说：
“你的小说我不敢妄加评论。让评委们去说吧！你再看看有没有要修改的地方，改好了我帮你誊抄一遍啊！”
就这样我把那两篇小说让殷雅誊抄好寄去了上海。之后我便把这件事情淡忘了，又和大家一样投入了紧张的复习之中。
蚊子寄去参加“新า概念”的作品我们谁也没有看到。听说他只是拿给语文老师看了看。他说那些评委只要有一个ฐ是伯乐，他就能去上海参加复赛。他趴在自己那张贴有“复旦”两ä个大字的课桌上不屑一顾地说：
“听天由命去吧！”
就在这一年熬到十二月份的时候，我突然有种异常强烈的感觉，对“新概念”这三个字感到เ格外亲切，感觉自己肯定是进入复赛。那ว种强烈的预ไ感我从未体验过，有一个晚上我竟然兴奋地彻夜难眠。
之后我便在强烈的预感所带来的欣喜与不安之中焦急地等待着。而其他人似乎早ຉ已将这件事忘在了脑后。
直到เ我在第二年一月底看到“新概念”又让一批人声名雀起之后，我才彻底对“新概念”死心了。那种折磨了我两个月的强烈预感也很自然地消失了。
二月的一天，当我在自己的信箱里现一封来自上海的挂号信时，我顿时颤抖起来，当我像个帕金森症患者一样颤抖着撕开信封，当看到是“新概ฐ念”的复赛通知后，我情不自禁地失声痛哭起来。
信中让我于一月十四日到上海某地参加复赛，可我却在二月十四日这一天收到เ了通知。
我站在信箱前失声痛哭，泪流满面。当负责分信件的大妈出现在我面前时，我心中ณ充满了仇恨，可我却说不出话来。我怒视着他她依然在痛哭流涕。最后，那位受惊过度的大妈颤颤巍ณ巍地走开了。我看到她走的时候伤心不已。
我敢肯定在这之前，再没有比这次更让我难以承受的打击了。让我始终无法相信的是这两个ฐ日期的巧合。一月十四日举行复赛，我却在二月十四日收到เ复赛通知。简直是个ฐ天大的玩笑。就是这个玩笑让我把许多年的眼泪为之流尽了。
哭着回到家之后，我打电å话给我的语文老师。语无伦次地哭着说我今天收到“新概念”的复赛通知了。那种前所未有的伤心让我要将一句话颠三倒四地重复好几遍才能ม表达清楚我的意思。
在此后每当我回想起那时的语无伦次，我都感到无限美好。同时，那份伤痛和遗憾也成了我内心挥之不去的阴云。
当殷雅听到เ我收到迟来的复赛通知时，她先是笑过，又开始哭了。我在电话里听到了她惊喜的笑声和伤心的哭泣。我仍然语无伦次地说：
“哭……你不要啊！”
她在电话的另一端对我说：
“你也不要哭了，我们都为你感到骄傲。”
就是这样一个ฐ安慰过我，在我哭泣时也会陪我哭泣的女孩，在我们这个小团体分崩离析之后，我同她的友谊也让人无限遗憾地终结了。
就在她给我们讲述自己秘密的那个夜晚，我品尝了一口她那杯被我们大家批判ศ为小资情调的苦丁茶。我说除了苦再尝不出第二种味道来。殷雅端起透明的玻璃杯看着里面正慢慢展开的茶叶说：
“各种苦都尝遍了，也就不觉得它有多苦了。”
这句话一出口，蚊子立刻摆出一副富家子弟的姿态说：
“你吃了多少苦呀，把自己说得像苦菜花一样！生活过的比蜜甜，还一个劲儿喊苦。你真是花钱买苦吃啊！要不你也换啤酒喝喝！”
蚊子一边说着一边端起酒杯。蒋小楠赶忙抱起酒瓶将蚊子手中的酒给添满了。蚊子看着蒋小楠继续说道：
“你这是自讨苦吃呢。来，我们喝酒！”
他将酒一饮而尽。蒋小楠嘻嘻笑着也抿了一口啤酒。
殷雅又沉默了。我看到坐在灯光暗淡的角落里的她平静而忧伤。烛台一跳一跳的火焰在她眼睛里映衬出无数闪亮的光点，这让我想到夜晚天空的星星。
这样的联想在我们毕业之ใ后坐在青海湖畔的那ว个夜晚，再次清晰而又准确地浮ด现出来。当我抬头仰望那些无比璀璨的繁星时，再一次想起了殷雅眼中ณ闪闪的泪光及她讲述的那个令人伤心的秘密。
殷雅说自己在五岁的时候被一心想要个男孩的父亲送给了农村的一户穷亲戚。但幸运的是自己在农村嚎啕大哭了十几天之后又被父亲抱了回去。
殷雅的父母在殷雅还没有出生之前，和大多数恩爱的夫妻一样过着和睦幸福的生活。直到เ殷雅哇哇哭着来到他们中间后，“这个幸福和睦的家庭就算毁了”。殷雅说这句话时，显得很无奈。
当在产房外面正抓耳挠腮的父亲听到殷雅降临人世的哭喊声时，他激动地抓住正在清扫走廊的老大爷一边摇一边不停地喊：
“儿子！儿子！”
身子骨快被摇散架的清洁工ื老大爷生气摘下口罩说：
“我是你爹！你脑袋里出毛病啦！”
将头挠的乱七八糟的父亲赶忙向老大爷道歉赔不是。清洁工老大爷则提着装满垃圾的垃圾桶小跑着走开了。这时候一名护士推开门出来了，对这个激动的面红耳赤的男人说是个女孩后，赶紧ู转身回去了。走廊的墙角里只有一个空垃圾桶和头凌乱的殷雅的父亲蹲在地上。他嘴里失望地说：
“不说是个ฐ儿子吗？”
殷雅哭着降临到这个世界ศ之后，便开始了她漫长而又无奈的哭泣和忧伤。父亲从来不抱这个让他失望之极的女儿，并且迁怒于自己的妻子。在喝醉酒之后经常打骂她，对小殷雅则是不闻不问。
“在我出生以前，他一定是个和蔼可亲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