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着中午十二点的烈日割麦子，开车的司机一样的汗流满面。那是在城里做买卖的人开回来的。“几点起来的，偶尔还会有汽车，
山路上出现了往打麦场运。在草帽村大概ฐ只有于顺ิ，这就割了，真是有干劲：“天热了，不干了，咱往家走。”地里埋头割麦子的人就会直起腰或者抬起头往路上看，忍不住佩服说：有拖拉机、三，浑身脏污，他们会冲路。”
“你先过去说一说，如果她答应了，我要回去早作安，回来告诉我。要知道，今晚上丁镇长要来。诚恳的，”于嘉平说道。
“难道你认为大家坐在一起说说话不好吗？”于嘉ล平问于海。
“唉，幸好不是我，要是我就跟于嘉平打起来了。”他气愤地说。“于海叔倒是好人，处处帮着你。幸亏有他，要不只怕你在村委站不住脚跟就会让于嘉平一脚给踹下来。”王金凤一个ฐ愣神。
夫妻俩说着话走进里屋。“唉，有时候感觉我还不如你有胆量。”中间于爱军说了一句让王金凤摸不到头绪的话。
于嘉平自认为不能ม把王金凤和于廷之等同看待，更不能让村主ว任和保管员共用一张桌子。于是他邀请王金凤进里屋。这在他，是莫大的让步，他很为自己的大度所感动，空前地觉到เ自己的心肠纯洁真诚到เ应该受到嘉奖。他认为ฦ王金凤也会有如此感受，一番受宠若惊之ใ后必定会对他千恩万谢的。
听了于嘉平对自己的称呼，王金凤有过半秒钟็的惊诧，她意识到于嘉ล平已经承认了自己้村长的位置。紧接着，王金凤莫名地紧张起来，“我这就是村长了么？”她简直不能够相信，心房却突突地剧烈跳动起来。她强自镇定自己，却不能够。她怀疑ທ自己的激动和不安会被于嘉ล平看破，因此两片脸蛋也热起来。
“这已经是了，还什么เ干上干不上。”大友嚷嚷道。
于爱军点头。
“何必宣布？”于海懒โ洋洋说道，“这结果现在草帽村哪个ฐ不知，哪个不晓？”
“通电å话干什么，就要刘书记来。”于海干脆ะ说，“我敢说，就是刘ถ书记来，他不依照章程办事，事情也不会办顺利。李主任，你不相信我的话，你就出去代表刘书记宣布一下看看，如果没有闹事的，我于海第一个举双手赞成刘书记的意见。我也是方方แ面面考虑过，这不是说一句话那么简单。”
所有的竞选人中ณ王奎发来的最迟，可是气派最大。他开着他的外壳能映出周围景色的崭新的黑色小轿车进入会场，立刻为这个土里土气的地方增添了不少光彩。有的村民因为不熟ງ悉王奎发的小车，以为又有大人物来了，为ฦ自己的村子能引起上级政府这么大的关注感到骄傲，心情一阵激动。
于勘的媳妇叫郑新า燕，个子不高，身材胖乎乎的却很般配秀看。她脸色白净却不似城里女孩的白嫩，五官体面而规整，眉宇之间凝聚着一股坚强的男人般的坚韧不拔的气质，给人一种正义正直，虽有心机却不会对你耍滑使诈的亲切与安全的感觉。据说她是一个女中豪杰，于勘刚和她结婚时候在社会上还属于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混混儿，正是这个ฐ个子不高的郑新燕把他管教好了。为ฦ此于勘的父母差点给儿媳妇下跪。两个老人见人就夸媳妇怎样孝顺，怎样知书识礼，说自己้的命好，儿子的命好，谈上了这么一个好媳妇。
“你呀，就省省吧。”于海的媳妇此时觉得自己比丈夫明白事理得多，“于嘉平的工作都做在暗处，你看人家上过几回街，进过几家的门，就把事情办妥了。你们呢，白天也合计，晚上也算计，秘密的，公开的，做过多少事情，现在看，有什么เ用处？我觉得你不去努力这些天，只管和于嘉ล平好好处着，这副书记还是你的，别人争不去。”
“人家都干上书记了，你还谈什么斗ç过斗不过。”
“谢谢丁镇长的提醒和夸奖。我代表草帽村全体党员和村民感谢镇长。”于嘉平站起来向丁镇长抱拳行礼ึ。“以后的工作，还要麻烦丁镇长时时督促，记得提携才是。”
“许经理到底是商界精英，一句话便拨开迷雾。”丁镇长脸上笑容尴尬，勉强接过许成法单手递过来的一支烟卷。丁镇长本来已๐经戒烟并不是太彻底，当他接过许成发的烟卷之后，对自己不曾拒绝许成发有过一阵疑ທ惑。于嘉平急忙双手为丁镇长点烟。
“不容易。迷了心窍了。”于海山做了几十年大队会计，职业使他的话不多却有说服力。他五十几岁，半秃的大脑壳，身材魁梧，偏胖，可是脸上肥肉真是不少，局部都有些耷拉。他的眼睛许是由于长年做帐、读帐养成习惯，目光总是下视，沉重的眼皮耷拉着，仿佛眼睛的一张门帘。他的脸膛宽阔，肤色红润，正如上面我们所说肥肉很多，给人的感觉却是非健康的“虚胖”。他外出办事，包括走亲访友，手上乐意提着一只正面印着两ä只麦穗下边一红色奖字的那种提手很短的黑色人造革的老式小提包。那是他多年做会计工作收到的唯一一件来自上级的奖品，那事情若由他说出来会显得轻描淡写却又源远流长。他的走路如同他的工作一般认真仔细，松垮垮、颤巍巍、慢腾腾像是在小心寻找着什么，一个踉跄似乎要跌倒，但是他又会很从容地站定。他整个ฐ人往那里一站，虽然体态肥胖高大，似乎一幢高塔，给人的感觉却是浑身稀松无力，仿佛就要瘫倒似的。他的说话可能由于舌头的肥胖如脑中风病人一般显得含糊不清有时候，比如焦急和非常尊敬对方แ，也会清楚，嗓门也高，由于职业关系又显得慢条斯理。
于嘉平晚饭后在家里抽烟，客厅里靠墙一溜枣红色带软靠垫的联邦椅子，他独自一头，另一头并排坐着于海山和于廷之。他们面前有一张长的棕色茶几，并排放着三只盛着热茶水的茶杯，还有一只烫着金色兰花图案的粉红色瓷茶壶，一盒烟、一个玻璃烟灰缸、一块火机。
“成立文艺队倒没什么，我老婆还报名参加了。那天崔丽去我们家，好说歹说的。他倒没有提起选举的事。”于爱军看是坐在客厅门口一只矮板凳上的三十几岁的大高个于徳涛在说话。
“于嘉ล平不公布这事，指不定他会等选完书记，直接任命他老婆做委员哩。”于敬贤说。
“内讧，倒不至于，不过有好戏看了。”于海ร微笑着点一点头，似乎ๆ有所悟，“不知于嘉平葫芦里卖的什么เ药……这些人，肯定是受他指使的，难道他是想万一情况下‘丢帅保车’？”他摇摇头，“没必要呀，他后边又是镇党委，又是许成法……难道他们内部真是起了‘内讧’？这真是‘利ำ益当头，兄弟反目’。”于海微笑，接着又摇头，“不管他，好在选举还得些日子，我们还可以做出预见和布署。不过，爱军，你和你妻子一定要加把劲，我的希望是你们同时上去，这样子，将来的村委会的工ื作会好做得多。”
“赶空你把她带过来或者我就过去。”于海温和地说。“你从今天开始就在街上宣布上级政府关于这次选举ะ的特别ี规定，但是你媳妇的名字先不要提出来。你可以在内部人里边说一下，比如大友、老于头、于敬贤、于敬平……他们,就说我也是同意的。我在支部里会要求于嘉平宣读上级文件的。已๐经到了这地步，我也不能老在后台转。”
“说，我说不过你，有些问题于海ร叔分析得比你好。他的见解也深刻，我也能听懂。我觉得，既然于海二叔这样安排，自然是有他的道理。我想，他是因为信任我才这样提议的……”
“愿意。”
“爱军，我知道你有志气。我喜欢有志气的人。”王金凤轻声说，“我不参选，其实也不是怕丢人。”王金凤忽然停下来，看一眼背对着她的于爱军。她有心和于爱军说说自己的想法，嘴里却不由得把话题顺下去，“我是怕村里人因为嫉妒或者反感，看不惯我们夫妻俩双双参选村长的行为，这会影响到你的。我，我真怕你落选，怕你因此想不开……”
“嗯。”于爱军出乎王金凤意料é的回答了一声。也许是一声亲昵的“大娃”造成的影响。
“你自己抽，我早上不抽烟。”于嘉平说，“于勘，我问你个事。”
于勘就坐下。于嘉平回来靠办公桌站在那里，扭头向窗外，看见于定顺正小心翼翼地关外边铁门，预备回家。他点点头，若有所思，也似乎终于下了某种决心似的，他回过头，看着于勘。
“你，养猪？”于定顺ิ似乎吃了一惊，接着是嘲笑，“你能ม养猪吗？你会吗？你知道猪怎么เ养？母猪怎么เ生小猪……”
“不，我，是，我还真没看出来。”于元生回到院子中间，带着几分不好意思的笑声说。“叔，我帮你扫院子吧？”
“唔……”于嘉平顿ู一顿，“这倒是个问题。乡下比不得城里，有各样的学习班，你只要想学，有的是这样的老师。”他低头想一下，“不过，你要发扬那种自学成才的精神。只要有恒心，没有办不成的事。”
于嘉平摇头。
王海川回来之后，王奎发让他去技校学了个厨师证。如今王海ร川就在这“喜旺酒楼”做大厨。前一段时间，王海川相中了一个姑娘，——两ä个人是技校同学——不久那姑娘辞了原来的工作到酒楼帮忙料理酒店事务，而且很能ม干的样子。王奎发也是满心欢喜，不料儿子就提出来要接管这个酒楼，自己当老板。王奎发看得出儿子这几年进步也快，已๐经能够独当一面了。他不止一次对老婆叹息：做买卖海川ษ这孩子比我还精，不愧为ฦ是我王奎发的儿子。如今儿子定了亲，这就算是有了媳妇的人，王奎发夫妻早就合计着，要把酒楼交给儿子。可是自己的归处呢？尽管自己的父亲在给自己打工，可是自己却不愿意年纪轻轻就赖在儿子手里。思前想后，除了回家种田，就是另开一家小饭馆。这时候，第三条路出现了。
“买卖就该这样做，多开设分店，多雇工人。”王海川对父亲说，“你看世界上许多大公司都是这样发展起来的。他们起步的时候还没有你目前的规模呢。像你，买卖做到เ一定地步就不去想方法发展了。这是老脑筋。你都把你挣来的钱攒在那里做什么？存利息？你才多大的年纪，这就要缩手缩脚。再说，你还有接班人呢。我们一起干，我给你开分店去。”
“不，”于海表情冷淡，明显在隐藏着什么，“这是你应该想到的，如果总是照ั别人的话去做，你是不能获取成功的。我希望，你是一个有自主意识，能够担当大任、独当一面的人物，不要什么เ事都指望别人……要学会观察，善于积累็经验……”
“还有，以后你的心思要全部用来做宣传工作，要向村民证明你的办事能力，自己้要有自信，还要让人知道并相信自己的自信。等眼前这事过去，你就马上行动起来，多用脑——你是聪明的，只是缺乏这方แ面的锻炼……多想事，最好……你回去组织一下语言，从现在到将来，都考虑在内，拿出一整套方แ案来，让村民觉得咱草帽村在你的领导下一定能够村富民强。一定要会表达，虽然只是一场谈话，可是能不能打动一个人的心呢？要了解对方爱听什么เ话，想办什么事，要紧的是，要知道对方——我说的是你的对手——有什么弱点，有什么不足，这就是你努力的方向，也是谈话能够抓住、打动人心的关键所在。”
“说是这样说，”王金凤看着丈夫，有所顾虑，“以后啊，你还是自己多用脑想事，在别人面前也少提起于海为好。你和大友他们去镇政府，谁不知道背后撑腰的是于海。你说通过这次镇政府上访，你的名字会家喻户晓起来。其实，收获这果实的还有于海，而且，他不禁收获得多，还不会有风险。他只是出了点子，你们呢，就前前后后十几天的忙活……”
“听听，你和我说话倒是有了心眼儿。你从来没有和我说什么เ单据的事。你呀……”王金凤拿一双好看的杏仁眼瞪着丈夫看。“我还以为于海叔只是牵了个头，大友其实是你说服争取过来的……你看看，处处有于海的影子。就是这回由á你领头去镇里上访，不也是于海ร的安排？我看，在于海ร眼睛里，你和大友一样，都是跑腿的。”
“你二爷在村里办事，啥时候得心应手过？爱军，你尽管干，我不站在你这边还能站在哪边？不过，”老于头探过身子，“会不会有什么เ危险？不是说有上访者被公安机关拘留了？”
“搞分裂，搞阴谋诡计……”于爱军阔而结实的脸上露出一丝讥笑。
“我是不计较有竞争对手的。有竞争才有监督，才有进步，是不是，二叔？我只是担心你家大娃被人利用，已经是做了父亲的人了，何必被人当枪子使唤。”
“啊，于书记，我这么大把年纪，怎么会……”老于头转念，不应该说自己因为年纪大而不想当书记，于是改口说，“我从没有过当书记这种念头。我也不是一个ฐ闹事的人，他们去镇里，我当时并不知道呢。就是今天下午，我才听人说起的。这不，我和老张刚刚还议论呢，我们不能去。”老于头说着话，拿手碰了碰身边很规矩地站着的老张。
“就有自己没有别人，你以为人人都和你一样是个大烟鬼？”她看一眼王金凤，故意咳嗽了几声，声音大的有点玄乎ๆ。
于壮拿眼睛斜瞥着媳妇，很悠闲地吸烟，一吞一吐显得很是过瘾。
“壮哥，我来是为于元生。你知道，他也想建猪场。”王金凤看一眼于壮，再看一下略皱起眉头的徐桂兰开门见山说，“他去找咱们书记，书记感到难为，就委托我处理这件事。现在，我不想说别的，就是问你，你以为ฦ于书记，就是你的三爸为什么难为ฦ？”看于壮不做声，王金凤接着说，“他是不会亲自来和你说的，那ว么一大片地，你一个ฐ人那里用的完？况且，一个ฐ地方的某种出产越多越容易招来客商，相对来说，收购价也会高一些。你一个人办猪场，那里比得上有两家，三家，或者更多家；不要说许多养殖户平时可以互相照应，相互交流养殖经验，也更便于厂家来收购肥猪，来买卖饲料。话说回来，于元生是个老实人，和他做邻居有多叫人放心……你要知道，一旦你的猪场办起来，如果别人又要申ã请地方搞建设，你剩ທ下的那些地皮自然会批给别人。在咱村子里，你觉得谁还会比于元生更叫人放心？当然，这都是不重要的，重要的是你有没有站在你三爸的立场考虑问题呢？我没有做村长的时候以为做个村领导是很容易的事，我没有想到，原来做一个村领导也很不容易，首先一点就是会得罪人。你不知怎么的就把人给得罪了。咱们村，于书记是一把手，里里外外的工作都是他一手安排和处理，他操心不完遇到的难处可想而知，但这种难处不应该是来自壮哥你这里。”
“当初……”徐桂兰想说点过去的事，被于壮一个严å厉的眼神盯回去。
“这样吧，我先回去。壮哥有什么เ想法可以找我，也可以找于书记说一下。”王金凤站起来往外走。
“我三爸……我就不去找俺三爸了。”默默吸烟的于壮在王金凤快要走出房门的时候突然站到地下说，“村长回去和俺三爸商议一下，村里要是让于元生盖猪圈，我没有意见，但是那个地方要先尽着我使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