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惠英也凑过来，“下个月满岁：”
刘黎扭头，知道这是姐姐。“是啊：逗弄着小外孙，正好看，心下一动。刚开始学走路，还不太稳，只能略略走上几步。不过话倒是说得很好，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外公外婆都会叫了。我们小昊昊可聪，很壮实，也很聪明，拉着沈惠英满是褶皱的手掌在自己脸颊上轻轻摩挲了一阵，轻声道：往后的，“外婆，咱们应该往前看。”
目之所及，就是一片白，除了那扇金，没有边际的、虚无的白。
都说人心是偏着长的，刘友伦夫妻二人对最为宠爱的小儿子自然也是偏着的，时时帮衬不说，有什么好吃的好用的也常常往小儿子家里送。日子长了，两位嫂子嘴上不说，心里肯定有不少意见。好在几家人没住一块，眼不见心不烦，倒也相安无事。
其实刘辉的情况并没有表面上看上去这么差，之所以如此，不过是“人比人”造成的结果。真正说起来，若是撇开两位哥哥不论，他的日子还是过得十分滋润的。
刘辉所在的单位是国有企业，大名鼎鼎的某某通讯集团，虽然只是旗下一家分公司，但福利也好得吓人。刘辉是个搞技术的，说得好听点叫工程师，基本工资不算多，但在当地也属于高收入。最重要的是，额外收入特别多，甚至比工资还要多出好几倍。
什么叫额外收入？严格地说，这笔收入既不是补贴也不是红利，没个正经的名头，大多一年一次，偶尔也半年就一次，有点类似于年节时公司封的红包，只不过金额不知道多了多少倍。大家私下里就管其叫“钱”。这笔钱的来头也许不那么正当，但领了钱的人可不管你这些，自个儿揣怀里自个儿乐。
刘辉能够年纪轻轻就买下一套小别墅，除了父母的资助，这笔收入功不可没。
只是到了后来，公司在香港上市，所有的工资福利都变得透明正规，这笔钱自然也就没有了。这也是刘黎出事后，张秀芳辞了高中语文老师的工作，下海经商的主要原因。
治疗费用不是一笔小数目，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植物人的家属狠心丢下病人不管。
刘辉回到家中的时候果然晚了许多，都快到一点钟了。
小刘昊早就吃了饭去睡午觉了。
刘辉歉意地看了看刘黎，见她脸上一直带着淡淡的笑容，丝毫没有生气的样子，才放下心来。又关心地询问了她的身体状况，吃饭时也不忘给她夹一些她爱吃的菜。
刘黎始终眉眼弯弯，带着笑意，眼中不时流露出对父母的孺慕之情。
看到这样乖巧的刘黎，刘辉和张秀芳越觉得亏欠了女儿。
下午，刘辉请了假没去上班，张秀芳也呆在家里陪女儿。
一家人聊了许多刘黎小时候的趣事，一时其乐融融。
刘辉感慨地看着变化不少的刘黎，只觉当初那个娇俏的小女儿一下子就长大懂事了，欣慰之余也不由有些失意和愧疚。
“爸爸，你一直盯着我干嘛？”刘黎眨眨眼睛问道。
刘辉摸摸她的头，目光怜爱地落在她枯黄毛糙的头上：“黎黎……”哑哑地唤了一声，几番想要说点什么，话到嘴边却又吞了回去。
“嗯？”刘黎懒懒地从鼻腔里漫出一个音节。
“没什么，只是忽然间就觉得你长大了，是个大姑娘了。”刘辉陷入回忆，“时间过得真快……”
刘黎靠着他的肩头，扑哧笑了一声：“小时候我总是想，要是能快点长大就好了。没想到我最后真的只是睡了一觉，做了一个长长的梦，醒来后就变成大人了。哈哈，我这也算是某种程度上的梦想成真了。”
刘辉心疼不已：“胡说！什么梦想成真，我宁愿你永远都长不大才好。”
刘黎垂着眼帘，纤长的睫毛遮住了眼眸，投下一片阴影。
“我总是要长大的。”
“在爸爸眼中，你永远都是个孩子。”
刘黎笑了笑，捂着嘴打了个呵欠。
如果她没有穿越的经历，说不定依然还是个彻头彻尾的孩子，娇蛮任性，在看到多了个弟弟后，心中郁郁不平，闹得个天翻地覆。但她不是，她的灵魂里多了二十几年的异世经历，可以说比起刘辉和张秀芳都还要来得圆滑世故。
他们对她的爱和歉疚遮挡了他们的视线，让他们看不清她的变化，只当她是长大了。他们根本不会意识到她的一举一动中都带着某种目的性。
是的，她就像是一个王者，不动声色中操控着所有人的情绪。看似平常的话语举动，却在一点一点地牵引出他们对她的愧疚，对她的怜爱。也许她并非故意，只是曾经的经历让她下意识地把周围的一切都掌控起来，使得所有的事情都朝着对她有利的方向展。
刘辉见她眉间染了倦色，低头问道：“困了？”
刘黎点点头，轻轻应了一声。
刘辉便让她平躺下来，头枕在自己大腿上。
张秀芳从卧室里抱出来一床毛毯，动作轻柔地给她盖好。
春日晴好。
刘黎就这么在沙上安然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