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求饶的声音太过响亮,受伤了还饿得这么快,麻烦倒是挺,叫你失望了,用场派不上多少,翻了个个儿,掌中泥鳅十分不友善。”
玄乙若有所思地看了她几,从腕上褪下珠串放在扶苍手中,近在咫尺,她的身体在微微发抖。
玄乙朝后缩了缩,声音冷漠:“还没死,肚子里也跟。
他扯下袖子用力缠绕在伤处,黑暗里只听得见玄乙细微的喘,指尖在他掌心轻轻挠了一下,道:麻烦你将珠,“扶苍师兄。”
扶苍觉得又有一口气横在喉咙里,吐不出来,他简直不,咽不下去,侧耳听了听附近的动静,江神殿内古庭中气十足地叫骂,听起来应该暂时还不会有事。
玄乙四周望了一遍,正要说话,却见乌江仙子将身体一纵,跃入江底漆黑的沟壑之内,眨眼就不见了。
他抬眼望去,但见四周烟水茫茫,远处缓缓顺着江流漂来一叶兰舟,舟上坐了一名白衣少女,乌发如瀑,垂于背后,容姿婉妙,清丽难言。她手中执了一朵红花,裙摆撩起,露出白玉似的双足戏水玩耍,一面漫启朱唇,清歌阵阵:“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玄乙索性合上册子:“齐南,我还能不能愉快的在自己的紫府里看书了?”
他满面迷惘:“为什么要内疚?”
“古庭?”
玄乙货真价实地吃了一惊:“你怎么知道?”
玄乙拈着梨花一路出了碎石小道,回到和歌湖畔,弟子们还一个没走,不知谁带了无上常融酒,弄得整个和歌湖上都泛滥着一股极烈的酒香。
“小泥鳅,”少夷慢悠悠唤她,狭长的凤目似笑非笑凝视她,“你早上跟延霞说了什么?”
纤云毯上传来一个诧异的女声,玄乙万分不舍地把目光从点心上撤回来,便见毯上端立一个圆脸美人,好像是刻意打扮过,身上的天衣坠满了星屑,鬓旁簪了一朵新鲜的芍药,正是赤帝的小公主延霞。
“这个烛阴氏太过嚣张!”众弟子气得浑身发抖,“干脆我们联名上书先生,务必让他将这公主赶出去!”
飞廉神君冷道:“话说的容易,我到哪里去找几万个宝珠饰物!”
一旁的扶苍忽然朝太尧开口道:“太尧师兄,不知可否将腰上佩剑借我一用?”
两位如此优雅高贵的天神发生了这般野蛮粗暴的行径,连飞廉神君也有些怔忡,风刃捏在手里忘了丢出,不知不觉散开了。
肯定是小鬼头又使诈!
“你这是什么法子?”他的声音竟然温和了许多。
玄乙随着他落地,果然对面正是羲和宫,殿前的台阶皆为赤金色,两旁沟壑中是汹涌的火海,时不时溅射数丈高,声势惊人,整座大殿光芒万丈,她立即觉得自己要瞎了,急忙用袖子捂住脸。
他低低的轻笑听起来叫人心里面痒痒的:“你做啊,把我关起来,我就只是你的了。”
玄乙假装没注意他的动作,奇道:“先生见过我父亲么?”
“烛阴氏的玄乙公主,今年九千七百岁。”少夷神君笑吟吟地打断,“我知道。”
玄乙不再说话,安静地跟在他身后,沿着开满紫阳花的碎石路前行。
齐南苦笑:“公主素来聪明,白泽帝君慧眼识珠,自然会选中她。帝君……属下另有要事烦恼。”
他口称师弟师妹,显然已是接纳了两个新弟子。
齐南大惊,无论这位神君想做什么,此举都已算挑衅,若真因为冲动发生冲突,对青帝和钟山帝君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
玄乙乐坏了,在盒中挑了半晌,先捻起一枚玛瑙白玉糕,小小咬上一口,那边齐南已经帮她倒好一杯茶,就着华光飞景茶的清雅香气,她一口气将半盒茶点都干掉,这才满足地吁了一口气,拿起桌边没捏完的牡丹,继续开始捏。
“齐南,有没有清晏的消息?”她像个小女孩,充满期待地望着他。
玄乙赞了一句,忽然抬起手臂,丝质的华贵长袖缓缓滑落,露出皓白纤细的手臂,似是要去摘这朵珍贵的牡丹。
忽然之间,云海内又传来雷音般的嗡鸣声,重叠的云层被毫不留情撕裂,一辆金碧辉煌的长车在云中穿梭前行,其上纹绘的正是钟山龙神的图腾,车身周围祥光万里,随扈者浩浩荡荡,不下百人。
扶苍被他冷不丁把玄乙塞过来,急忙用手托住,重新替她将右腿包扎好,这龙公主还在沉睡,整张脸埋在他的外衣里,也不知何时能醒。
崖顶的风忽然大了起来,两位神君的衣摆被吹得飒飒作响,少夷独自喝完杯中酒,方欲再斟,壶内却已空了。他晃了晃酒壶,带了一丝微醺醉意,开口道:“那么,走罢?”
这才真真是色胆包天。
扶苍定睛望向夜色深处,他已经察觉到那只鲶鱼妖的妖气,因着这里是玉鼠大君的地宫之上,她也有所顾忌,不敢出手,若是离开这里,后果不堪设想。
他瞥了一眼少夷:“师兄怕是醉了。”
少夷笑道:“所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若能得见乌江仙子玉容,即便把我吃了,那又如何?”
话音一落,乌江仙子甜腻婉转的声音便在亭内响起:“这位小神君才是真正知情知趣者,哪里像这个扶苍神君,把人家打伤了,到现在还疼得厉害。”
说罢,她清丽的身影似倾入清水中的墨,渐渐变得清晰,慵懒地斜倚在少夷身旁,含笑打量他,见他容貌俊美不输扶苍,她便伸出手去摸他的脸,柔声道:“你是谁?”
少夷伸手毫不客气揽住她的肩膀,另一手将她的下巴一抬,笑眯眯地低头端详片刻,反问:“你又是谁?”
乌江仙子嫣然一笑:“我知道了,你一定是少夷神君。你晓不晓得,下界有多少女妖为你相思刻骨呀?”
少夷声音温柔甜蜜:“原来我这样有名,那你愿不愿意做她们之一?”
乌江仙子嘻嘻一笑:“你们两个我都喜欢,那个烛阴氏的小公主我也喜欢得紧。怎么办?我一个都舍不得丢掉,不如你们一起随我来罢?”
她的双手骤然合拢在一处,两位神君只觉眼前光景瞬间变幻,竟一下又回到了江神府邸。
少夷也不禁微微变色,这只鲶鱼妖的修为居然如此深不可测,在玉鼠大君的地宫之上,她还真敢动手。
“扶苍神君离开时下了好重的手,把人家辛辛苦苦建好的七煞大阵都弄坏了。”乌江仙子幽幽叹息,飘然落在漆黑的地砖上,一面指了指自己身上,她赭色而贴身的长裙上有许多细小的裂口,也染了几滴血,“还打伤人家,真是好狠的心。”
她的目光流连在扶苍如冰似雪的面上,他恍若未闻,只用外衣将怀中熟睡的玄乙重新裹成肉虫,一只手抱着,另一手摘下了腰间的纯钧剑。
乌江仙子娇声道:“这样罢,扶苍神君,你把烛阴氏小公主交给我,你们两位小神君再陪我说说话,喝喝茶,我开心了便放你俩走,怎样?”
他还是不说话,倒是一旁的少夷沿着荒烟蔓草布满灰雾的江神府邸绕了一圈,背着手啧啧感慨:“仙子花容月貌,这江神府邸却打理得不甚好,荒芜萧索,仙子如何住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