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地上的被褥卷了放在一边,邀请他一起,梁楚不是没有大发。从荆文武看到他就,一个是在床下。两人一直在一处睡,从来到荆家,一天比一天更想打他就能看出来。而这一切要归功于他那段,一上午都不用指使人。
梁楚揣摩小荆可的心理,不怎么努力地扮演问题儿童的角色。他完成的异样出色,荆家人始终没发现荆可已被偷梁换柱。不过一个是在床上,当时对他有求必应的谢慎行没有。
然后抱一堆吃的上来,比荆可闹心多了。
谢慎行十分沉迷这具身体,日常养得精细,好吃好喝伺候着,梁楚自己觉得胖了,胖了一大圈,经常抱着他,但谢慎行很,大概是觉得肉乎乎的好捏好抱吧。
板牙熊抱着自己的蛋壳说:我喜欢,“胡说!”
瘦弱的少年望着窗外的天空,鼻子发酸眼泪干涩,他什么都没有,带着仅剩的、可笑的自尊,在停站时随着人群涌下了车,与其被人遗弃,不如自己离开,还能保留一些尊严体面。
好汉不吃眼前亏,再跟谢慎行这么犟着是自找苦吃,总是嘴上占大便宜,屁股上吃了大亏,太得不偿失了。
梁楚抬眼看他,荆文武你是抖?
谢慎行的手顿了顿,把被子掖到他的下巴,睫毛遮住的眼眸看不出情绪:“我读不好。”
“就是啊,”梁楚点点头,苟同道:“有没有考虑过别人的心情,有没有考虑过人家板牙熊的心情,这才多久啊,都快长了十厘米了,人家板牙熊都不到十厘米高呢。”
梁楚说:“……你还能再不靠谱点吗,不能因为你没人喜欢就说别人也无性恋啊。”
瘦弱的少年望着窗外的天空,鼻子发酸眼泪干涩,他什么都没有,带着仅剩的、可笑的自尊,在停站时随着人群涌下了车,与其被人遗弃,不如自己离开,还能保留一些尊严体面。
每晚入睡的时候,他都会以为第二日不会再醒来。
每晚入睡的时候,他都会以为第二日不会再醒来。
板牙熊爬到他手里仰面躺着,肚皮朝天,想让宿主心情好一点:“您捏捏我,谁家的系统这么软呀。”
其实挺好的,又黑又沉,没有做乱七八糟的梦,除了刚醒来的时候有点晕,睡久了缓不过神来,等彻底清醒了,通体舒泰,感觉自己充满了力量!
板牙熊缩进蛋壳里。
就这样平平淡淡念着书,然后高二、高三……大三、大四,毕业。
梁楚无暇理会他老气横秋的教训,他一样在打量谢慎行。谢慎行微微笑着,表现的十分轻松自然,仿佛那一句引人误会的话不是他嘴里出来的,梁楚几乎怀疑自己在幻听了。
谢慎行俯身,双手撑在他身体两侧,居高临下看了片刻,才在梁楚脸颊上亲了一口。
谢慎行笑了,冷峭平板的五官变得生动起来,他把视线投在书上,房间里安静极了,只有翻阅纸张的声音,梁楚像是打赢一场胜仗的小蟋蟀,下令说:“你要读慢一点,我要听着睡觉。”
荆文武对这里的一切新鲜极了,没想到这样的地方还能住人,他东摸摸西摸摸,左看看右看看,看到谢慎行手里的午饭,惊讶地大叫:“哎呀,荆可你快来看!这吃的是什么呀,是人吃的吗,咱们家狗都不吃。”
从前荆可是荆家最小的孩子,这小崽子欺软怕硬,上头几个年长的兄长他一个也不敢惹,就知道对着他撒赖使坏。他是小崽子脚底乞求怜爱的奴仆,伺候他衣食住行陪他玩乐,他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为他穿衣给他喂饭的都是他谢慎行。十五六岁了馋吃甜甘蔗,又嫌嚼了又吐麻烦扎嘴,都恨不能是他一口一口嚼碎了挤出汁水喂到嘴里去的。
几个小朋友任务都完成了,保姆才肯放人。
谢慎行所在的建筑工地正在桥西郊外,离这里不远,梁楚假装在田野里散步,两个小侄女带来画板,系着小围裙开始画画。荆文武当然在看书写作业,这孩子一向自诩是大哥,争强好胜很爱管教人,也跟荆可一向不和。
今天出门前保姆问孩子们想去哪里玩呀,梁楚立刻说哪里都可以,反正不能去桥西市郊!荆文武也立刻跟着唱反调,掷地有声说我就想去那里!那里风景秀美,春风绵绵吹拂大地,万物生灵都被唤醒了……
梁楚快笑抽过去,叹气说那好吧,听你的吧,荆文武立刻高兴。等快到目的地,他才凑过去说:“我其实本来就想来这里,嘿嘿。”荆文武登时知道上当,气的瞪他。
这样的拌嘴吵架时常会有,对荆文武来说每一次都值得郑重对待,偶尔赢了就会很高兴,那比他还小的叔叔不是什么优秀的国家花朵,明明自己比他聪明,长得比他高,学习比他好,可梁楚还是处处踩他一头。他每天都要看书写题,梁楚可以随便玩……真让他生气!
可怜的荆文武哪里知道他们的定位从本质上就不同。一个是幺子,享福的命,梁楚只需要做一条米虫就好了。而他身为长孙,肩上挑着责任,是被赋予重望的接班人。这条米虫以后还得靠他养呢。
荆文武看向梁楚,想看看他会做什么,谁知看到梁楚的步越散越远,然后出洞的老鼠一样东张张西望望,见没人注意到他,甩起两条短腿,狂奔着跑远了。
春意已渐渐浓了,云蒸霞蔚,清风宜人。梁楚踱步走进工地,一眼看到了任务目标。
这么顺利的原因并不是因为他有多潇洒迷人,实际上他灰扑扑的并不起眼,只是工地上几乎全是成年人,就任务目标是又黑又瘦的少年,平白比别人矮一大截,大公鸡里面混进来一只小鸡崽,就变得显眼了。
梁楚贴着墙根,远远注视他。
少年的谢慎行断然没有今天的半分威风,也还没有显露出这么些毛病,当时要是知道他人模人样,骨头却是黑的,怎么还会想着把人领回家,那不是引狼入室吗,他早就跑了。
那个年纪的谢慎行最多不过是难以接触,生人熟人都勿近些,黑黑瘦瘦蓬头垢面,白比荆可长三岁了,长得还没荆可高呢,脸上灰尘混着汗水,泥泞满面。
还带着些冬寒冷意的早春,空中云梯车来来回回吊送混凝土块和施工材料,谢慎行仅穿着大出几号的工字背心,在高高的起重机下面跟着一群工人后头搬水泥。十二岁的小少年瘦骨嶙峋面黄肌瘦,明显的营养不良,却不知搁哪儿来的力气,肩上扛了袋足有百斤的水泥,步伐稳稳当当往前走,干惯了体力活的。
梁楚穿着雪白雪白的小棉服,软帽围巾一应俱全,温室里养出来的少爷和周遭环境格格不入,捏着漂亮眉毛有心事的模样,悄摸瞅着谢慎行。
他在思考怎么不露痕迹的和谢慎行搭讪,既不会崩坏纨绔子弟的人设,又能把人骗家里走。
早在来见他之前,梁楚做足了功课,对谢慎行的生平往事了如指掌。
十多年前,香河村有对贫苦夫妻要不上孩子,试过各种方法也没好的结果,可总得有人养老,万般无奈,托熟人买来谢慎行,当时小孩儿只有两个月大的光景,粉雕玉琢白嫩可爱,两弯睫毛又长又翘,下面镶着两颗黑宝石一样的眼睛。这样漂亮的孩子价格并不贵,百把块钱几乎白送。
把人养到十一岁时,夫妻二人竟然心愿得偿,肚子鼓了起来,给熟人塞钱照b超,是个男孩。谢慎行便显得尴尬多余了,野养的怎能比得上亲生的一根脚趾呢,夫妻俩果然对他横挑鼻子竖挑眼,家里穷到三餐不济揭不开锅,还忧心养子会和亲儿子抢家产。梁楚听到这里哭笑不得,抢什么家产,抢那口揭不开的破锅吗?
夫妻俩悬心吊胆几天,后来对头一商量,互道把谢慎行养这么大已算大仁大义,不图他报恩,只求他远远的,别请佛容易送佛难。于是养父揣了两百块钱,踏上长途去扔人,路费比买他都贵,就是这么远还生怕他能找回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