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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回 东洋海宴公显圣 水晶宫夫妇回生(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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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刘绛仙与文卿在台上,不顾恩情,只爱银子。我就与他:“我的性子,被众人拉,吵闹了一。他若不允,我就写状子。虽是我做娘的不是,也是钱万贯的晦气!顾不得甚么由情,也诈他一诈。他若把这一千两银子不和我要了,绛仙想道。女儿不肯,活活的逼死。前日卖女儿是为银子,今日告情人也是为银子。我就把古语二,他若说我寡情,叫做:自家骨肉尚如此,不免寻着他!何况区区陌,方与他同去。”远望看地方来了,不免上前去问一声儿:“列位,莫非去出人命么?”众人答云:“正是。”绛仙说:“这等我已有状子在此,烦众位与我同去。”

一宵缓死非无见,留取芳名利益多。

藐姑道:“你看他竟自进去了!谭郎,谭郎!我和你同心苦守,指望守个出头的日子。谁想到了半途,忽然生出这样事来!我那母亲见了这些银子,就如馋猴遇果,饥犬闻腥的一般。既然吞在口里,那里还肯吐将出来!这场劫数,是断不能逃的了!也罢,谭郎如今现在外边,我不免将我的软细东西,收拾收拾,跟他夤夜逃走。明日意在一个幽密去随,连日奔往别处,再作道理。”及至到了二门,已被上了锁了。又不敢高声叫,又不能越墙而过。站了半日,回到自己房中,叹道:“谭郎,谭郎!我今既不能生随你身,我岂肯负了你的心么?罢,罢,罢!惟有一死相报了。”遂将系腰的带儿解下,系在粱头以上。又搬了一个杌子,将身一竦立在上面。此时死与未死,再听下回便知。

及至吃饭,上台演过晚本。万贯道:“家僮把绛仙叫来,我看他说些甚么,再作道理。”家僮道:“绛仙到了。”万贯叫他进来,绛仙见了万贯,一手摸着万贯的胡子,说道:“是你老人家,我二人一年没见,如今你反少面起来了。总是财主人家养的好,真真令人可爱!”万贯道:“你可好嘛?”绛仙答道:“我可好从何来呢?日子不如那二年,生意又不济,孩子又不听说,那像你老人家这等的受用呢?可是咱二人一年不见,不知你老人家也想我不?”万贯道:“不惟常常的想你,就是夜日也还想你。到了今日,却一毫也不想了。”绛仙说:“见了面还想个甚么呢?”万贯道:“却不是如此。我从前只说你的容貌世间无双,所以放你不下。自从今日见了令爱,谁知更比你来俊俏,我一见,就把爱你的心肠,移在令爱身上去了,所以夜日还想你,今日一毫也不想了。不知你还念往日旧交,把令爱也送来,教我享受享受不?”绛仙心中想道:“我若说不能,今夜就不能趁他的银子了。也罢,我自有道理。”对万贯道:“他的皮味与我不同,虽是一样接客,他偏要赚好道歹,像你老人家,自然是不嫌的。但自今晚也骤然叫他就来,却是断然不能的。你老人家若果不嫌他,待我明日合他细细的商议,再来回说。”万贯见这番光景,不觉动起兴来了,叫家僮:“对他班内人说声,不用等他,今夜在我这里睡罢。”绛仙说:“如此,又在这里打搅你了。”万贯说:“你若不要钱,我情愿叫你常常的打搅。”绛仙说:“爷们相厚,谁合你要钱来!”万贯说:“跟我借的粮食也是钱。”两个遂各宽衣裳,同入帐内。其中的情景声音,自是不必说了。

欲知后事,观下回便明。

二人足方出门,忽闻户外有人进来,遂各慌忙上位。藐姑桃腮添朱,楚玉手足无措。毕竟是个小小的丑儿,那些事全然未晓,所以不曾看出马脚。一步三趋,进门来道:“嗳哟!我说我来早,还有早行人。咱三个趁之师父来到,想个法儿玩玩罢。若师父来,又要受他的拘束了。”藐姑道:“做么玩呢?”丑说:“背趟趟罢。”楚玉有些不肯,藐姑以目视之,楚玉道:“如此妙极!谁先背谁呢?”丑说:“你先背我。”楚玉道:“你先背我。”二人争论不已。藐姑道:“你二人各先背我一趟,我再各背你们一趟,就均匀了。”藐姑心里,虽是立意要站他们的便宜,其实还别有所思,小丑那里知道?遂推楚玉说:“你先背他。”楚玉说:“你先背他。”藐姑道:“论长幼,该谭兄先背我。”楚玉说:“如此,你就上在西头椅子上,我背到你东头,回来还送在你椅子上,就算一趟。”丑说:“我也是如此,叫我多背一步也不能!”藐姑遂将一双小小的金莲挠起,又把两支掺掺的柔荑,搭在楚玉的膀臂上。先摸他嘴,继摸他喉。楚玉遂笑不能止,丑亦欢天呼地。那楚玉的两手,在藐姑臀下,亦自不必说了。

辗转久之,机觉舍此别无可图之机。也罢,学戏之事,虽有妨于名教,钟情之语,昔见谅于前人,我如今说不得了。且从入班去,或者戏还不曾学成,把好事先弄上手。得了把柄,即使抽身,连花脸都不消涂得,也未可知。竟收拾前去罢。

谭生一日想道:“我今来到三衢地方,闻得这边女旦极多,演的都是戏台。今早有几个朋友,约我一同去看。我有些笔债未完,叫他先去。如今文字完了,不免去走一遭。”及至谭生走到中途,那些看戏的人都回来了。谭生道:“也罢,我且立在路旁,待他们过去,我自有道理。”话犹来了,只见那些人,也有老的,也有少的;也有秃的,也有瞎的;也有俗人,也有和尚。正行之间,有一妇人高声叫云:“谁人拾了我的鞋去了?若拿出来便罢,若不拿出来,我就叫他背了我家去。”叫罢,众人都不理,惟有一个四五十岁的一个和尚,微微的冷笑。旁人说:“一定是你这个秃驴拾去了。”和尚不肯拿出,众人上去一搜,果然藏在和尚袖里。众人说:“给我一齐动手!”和尚说:“不要如此,我所以藏这支鞋的缘故,我实有用他处。”众人说:“你用他做甚?”和尚说:“别无用处,待我面壁九年之后,将来挂在杖上,做一双履西归。”众人大笑之间,和尚一溜而去。

他二人说罢,复回到南间里面,藐姑坐在床边,楚玉坐在杌上。楚玉向藐姑道:“此时、此事,是耶、梦耶!岂犹夫人闻耶!”藐姑尚未及答,只见有十五六岁的仙女一个,左手持着银壶一把,右手拿着珊瑚酒杯两个,进来向藐站、楚玉道:“这是圣母叫我送来的合卺酒,祈相公、小姐多饮几杯。”遂斟一杯送于藐姑,又斟一杯送于楚玉。斟罢,执壶倚门而立。须臾之间,酒过三巡,侍女遂执壶而去。楚玉对藐姑道:“天已夜半,我们关门就寝罢。”门尚未关,只见两个侍女来,道:“奉圣母之命,叫我们来侍奉你二位新人哩!”楚玉道:“不敢奉烦,还是回宫去睡罢。”二侍女云:“宫里禁门已关,我们欲回也不能了。此间已有我们的床铺,若不用我们,我们就先在此睡罢。”说完,就在北间去睡了。

楚玉关上外门,又对上了内门,上前搂着藐姑道:“今日是梦,我们就在梦里相会;今日是真,我们就真真相逢,不知你还有何说之辞呢?”藐姑道:“我从前与你学戏时,曾要为云为雨,又被小丑惊散。以后虽是夫妻常叫,却未能骨肉相贴。事至如今,自是不敢推辞的了。”两个遂各解衣宽带,露出那如玉如锦的一对身体。楚玉止住藐姑道:“事已至此,不必过急。我有赠鳏夫娶寡妇的对联一付,念来与妇人听,不知与吾二人相合否?”藐姑道:“愿闻。”楚玉念道:

洞房内一对新人,

牙床上两般旧货。

藐姑道:“此联不惟不相合,以奴看来,还是大相反哩!我和你相处已久,如可算得是新人?他两个虽是相知,未曾侔面,如何算的是旧货?一丝也不切!奴家也有对联一付,不知相公愿闻否?楚玉道:“敬领教。”藐姑笑道:

洞房内一对旧人。

牙床上两般新货。

楚玉笑道:“这是鄙人腹内故物,如何到了夫人肚内呢!”藐姑低声向楚玉云:“相公腹内的故物,从今以后恐怕不能不到奴家肚内了。”说罢,遂将被窝铺开,颠鸾倒凤起来了。这且不提。

却说那两个侍女,虽未及髻,此事颇晓。及至听到热闹中间,他两也并到一头道:“我们若有一个男的,今日之乐,就不让他们独擅了。有心进去,与他分甘,又恐怕徒落伤脸。不如将妹妹当个男子,我两人做一番假的罢!”那个说:“也只好如此。”他两个也遂装出那般模样,直弄到他屋里的云收雨止,他两个方才住手。

及至到了次日,藐姑梳妆完备,随侍女上内请安去了,楚玉只在外面闲游。早兴晚宿;将及半月。一日,宴公对楚玉道:“你的恩人,不日就要到了。”未知恩人是谁,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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