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李大龙聊了几句，从镇初中毕业后。当年。很少来城里，邵晴的心情他完全理解。
从县里跑行回来，天已经黑了。和社里的司机道了别，李大龙直接进了办公室。刚坐定，正要溜桌上的小样，唐奎的电话过来了，问李大龙在哪儿？李大龙说在办公室。唐奎叮嘱：别动啊，等我！
在县城，邵国胜给女儿邵晴打了平生第一个电话。
按摩小姐熟视无睹。只要客人没有非非之举，她们往往会一笑了之。
邵晴说，我星期一刚从老家回来。呆了三四天，我妈让我给你捎了半袋绿豆。自己家种的，保证是绿色食品。邵晴说话的样子很俏皮。李大龙头一次见她这样轻松，就问她“奇丰”的事最后如何了结的。邵晴说过去了，不提它了。把话岔开，问李大龙最近忙什么？
唐奎坦然答道：有啊。我的宗旨就是围着客户转。客户是上帝！金贵——咱们张总，那是我的上帝啊！
这几天，报社正张罗着给各办公室换空调。原来的窗式空调已经五六年了，光听见嗡嗡响，根本不制冷，都快成了摆设。记者们热火朝天从外头采访回来，面对阴死阳活的空调，怨气颇大。而报社总务科的大功率柜式空调从早到晚悠闲地吐着冷气，让大伙眼馋。几个部主任联合找到总务科，扬言要搬过来办公。吵来吵去，反映到总编那儿。总编立即召集各部门负责人，征询大家的意见。其实根本不需要征询，他只是想向大家表明，社长去省委党校学习去了，他同样关心大伙的生活。换，全换！各编辑部统统换成柜式空调，科级以上干部的单独办公室也换柜式！总编在周二学习例会上宣布这一决定时，顿时赢来雷鸣般的掌声。雷鸣这个词用在此处，决不是夸张，甚至需要加上电闪两字：电闪雷鸣。因为总编只说了三个字“换”“全换”，还没来得及表述清楚怎么换，换什么样的空调，掌声就齐地而起了。散会后，他专门叫住总务科科长和李大龙，明确指示：李主任办公室也换柜式。
李大龙在心里“哦”了声，这才开窍，说，广告费交给财务科吗？
咱们班？——刘红苗？
“我匆匆地走入森林中，森林它一丛丛……”
吉平县县委宣传部副部长兼通讯组组长老武是个爽快人。李大龙放下电话不到一个小时，他的桑塔纳就到了报社楼下。李大龙正摆弄小周给他准备的数码相机呢，就见老武满头大汗，嘴里嚷嚷着闯了进来，说好我的大主任哩，紧急召见，有啥指示？没等李大龙搭话，老武抄起桌上的茶杯，自个儿接水，咕咚咕咚灌了个痛快。李大龙大致讲了邵国胜事件的原委。老武听毕抠抠头，大大咧咧地说，报纸我看了，知道这事。好办，我回去就搞！这大热天的，岂敢劳你大驾。李大龙说，我还是想去采访一下，去邵国胜家看看。老武说，别，我替你去。你不知道原河乡那鬼路多难走。我保证在第一时间将第一手材料交给你！看得出，老武并不想让李大龙亲自去调查这件事。李大龙只好说，这是市长总编点名要结果的事。老武的神色凝重起来，坐到李大龙对面的椅子上，顺势摸出烟，给李大龙点上，自个儿啪嗒啪嗒把玩打火机。琢磨了一会，才不紧不慢地说，要不这样吧你看，我先给县领导汇报一下，看领导什么意思再说。李大龙笑着起身，边收拾照相机边对老武说，不必了吧，老武。堂堂宣传部长，不至于什么事都要向领导汇报吧。走，咱车上说。
李大龙承认，这是他第一次赤裸裸地摊在一个陌生的男人面前，被他习以为常地撩起生殖器，把自己搓成了一只熟虾。
唐奎一个人在办公室。李大龙一落座，唐奎就问：张总的广告费该到了吧？五万块年薪支付后，俩人之间很少再有客套话。
李大龙说，合同不是说十二月底吗。
唐奎点点头，哦。又问：邵晴你熟悉吧？
李大龙心头一紧。
唐奎说，要和她联系紧点，能早点到账最好。
李大龙说，不会吧。我接触过她几次，感觉人还不错。
唐奎诡谲一笑：那就好办，这可是个认钱不认人的主。
认钱不认人？不可能！多好的一个女孩啊。李大龙脑海里浮现出邵晴谈起父母时无助的样子、柿树林里那双和自己勾连的手、楼梯拐角处从背后揽过来的那份温柔……
唐奎看出李大龙走神了。
唐奎说，大龙，有机会你还是要多去去张总那里，和邵晴聊聊，看她能不能尽快把钱付了。反正张总也签过字了。付不付，什么时候付，还不是她一句话。你跟她讲，她该提的，咱一分不少。另外你该拿的，我也不亏待。关键是你不能让这根线断了。
唐奎要李大龙当场给邵晴打电话问问。
急急召见就为这事？李大龙说，合适吗？
合适，怎么不合适。就打个电话呗，又少不了你一根毫毛。
唐奎拨通电话，递给李大龙。
办公室没人接。打手机，响了一会，才传来邵晴的声音：大龙吗？
唐奎凑过来，示意李大龙：问啊，快问！
电话那头仍在确认，听出有外人在，换了一种口气，问：是李记者吗？
李大龙侧了一下身子，避开唐奎的逼视，声音低低地说，是我。你在哪儿？
邵晴说，我明天下午要去昆明。全国农资会在那儿开，几个客户要见见。
李大龙问：一个人去吗？
邵晴说，不。张总和市场部的几个人都去。我正在家里洗衣服呢，把爸妈安顿安顿，明天晚上从西安飞昆明。
李大龙叮嘱了几句，心不在焉挂了电话。
唐奎显得极为兴奋，想也没想，就对李大龙说，大龙，你也去。
李大龙怔了，说，去哪？
唐奎说，昆明啊，我都听见了。邵晴不是要去昆明么，你也跟去。去考察考察农资企业。咱们市的几家化肥厂和农药厂每年都去参会。前几年安徽和西安的会我去过。见见面，递个名片，拣一个是一个。碰到邵晴，你见机行事，该说的话就说。看她想买什么，钱咱们出！
李大龙觉得有点小题大做，说至于吗。
唐奎没再解释，很干脆地说，定下来！你准备准备，明天下午动身。花多少钱回来全报。机票我马上打电话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