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就成了？月色映照下。那城墙头上有个晃荡的身影，细细凝着刻满古烟纹的地，眯着眼睛看去，”
吸了吸冻得通红的，”
“，萤煌烛光中地面光洁，清楚地倒映出，模糊的影子跟着他架在墙头晃动的双腿一明一暗。
多少年前，当时还是孩童的自己，也曾如此地眺望过开京城啊。
霁持跟在紫绍身后，悄悄把帘子拉得再开一些，像是一个人坐在上面，身量也不高大。视线牢牢盯在那晃动的影子上。这张脸，唇色泛白，疏眉淡目，唯有两颊和耳廓泛着莫名的艶红，这样的神情，心如紫绍，连自己都，怎会看不出来自己在想什么……
不敢再置一词，迅地将那身衣服套在身上，手中捧着贡礼，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入了席，跟身边侍从学模学样地站在主子身后一臂处，手捧贡礼，安安分分地不再乱动。
“哎呀，还是真的不会喝呢？慢着些，姐姐教你，这酒呀！喝一次，觉得呛，喝第二次，觉得香，要喝过三回，保管你只有惦记的份儿啦！”
那跑堂的一听，忙点了头应道：“得嘞，谢容世子眷顾奴才生意，几位大人稍等，奴才这便给这位公子挑选来。”
视线缓缓上移，衣襟上飞针走线绣着荷茎绿的古烟纹，微扬的下巴，轮廓分明的紧抿的唇，清风拂过，微扬起他的宽袍广袖，那张脸就如同上等的暖玉一般莹润有光，一双眸子此刻泛着清凉波光，只觉深邃。
他问，这是哪里。
紫绍盯着黄杨木案上的铜镜，一双点漆般的眸子阴郁得吓人。沐浴才毕，身上还透着暖气，轮廓分明的双唇色泽极深，伸手擦了擦嘴角，紫绍想起方才药汤里那一幕，冷笑出声来。
一种晕眩而忐忑的感觉猛然袭上脑子里来，这一刻紫绍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如同迷糊晕醉中的人，心头的鼓擂如春雷，一下一下重重地锤在他太阳穴上，抓住那奴才的手变得冰凉，仿佛病入膏肓的那个人不是他，而是周身仿佛骤然麻痹了一般的自己。
“他怎么了？”
紫绍轻轻一笑，指节在木几案上一停一顿地微微轻叩，毫不意外地道：“说吧。”
传闻这五十四颗沉香念珠经了两朝大劫，予善缘者相伴，能保一世长安。
青砖路边，依次排开六七个硕大的笼子，拿黑布盖在上头，根本看不出里面是什么东西。等围观的人都差不多了，那贩夫一一掀开笼子上头罩着的黑布，围观的人们不由地啧啧起声。
景小王爷听了这话，忍不住低声骂道：“这个紫绍，他怎么就偏偏对你如此狠心！”
他诧异地看着他，犹豫着道：“此物是公子呈给皇上的贡品，极为贵重，奴才身份卑贱，实在不敢佩戴。”
静默了片刻，紫绍也未说话。
提着胆子微微抬头，竟看到他死死盯着自己，一步步走了过来，抬手就从自己手上取过那串沉香棊，一把握住了自己的腕。
“主子——”
“想说什么？”紫绍动也未动，淡淡吐气道。
惯有的压迫从未曾逼得这么近过，因比自己高出近一个头来，紫绍说话时的气息热热充斥在自己头顶，连着耳根子至整个半边身子都温温麻麻，他心底惊悸，连退缩动弹都不敢，张口讷讷道：“奴才昨日失手打翻贡品，本就有罪，为何主子不罚，反而有赏于奴才……”
紫绍听在心里，煞有其事地点点头，一只手却并不停顿，不紧不慢地将霁持的手腕拉着，顺势就将珠串拢在他腕上，左右端详了几下，答非所问道：“喜欢？”
霁持低着头，没有答话。
紫绍忽然食指撑出指腹，抬起他的下颌，迫他对上自己的眸子，乌玉的眼眸里透着逃躲，不知道为何，看他这般模样，竟会心生出莫名的欢喜来，忍不住想要继续逗弄下去。
见他躲得愈厉害，浮白的脸颊上，竟生出隐隐一片艶红来，手指更加使力，隐含着不容拒绝的锋芒刚劲。
“怎么？不喜欢？”
霁持躲避不得，只觉得那双眼里的漆黑就要将自己没顶吞没，慌忙道：“谢主子赏赐。”
“嗤~”一声压得极低的轻笑。
这一声，叫他刹时想起那一年城墙之上少年的笑声，“我不用看你，背着身子都知道，你是往东走，还是往西走。”
是啊，他说得不错，自己往东走，还是往西走，不过取决于他轻轻一句话罢了。
“问本公子为何不罚？既然想要惩罚……”紫绍眼底有微微暮霭霞色，似是为了看他的失态，目光里含着些许故意地嘲讽，忽地欺上前去，伸了指头去碰霁持的脸。
指头才刚刚碰及脸颊，便被霁持猛地错开。
金贵的手指就这么停在了半空中，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霭色眼底微微一沉，面色冷却了三分。
“躲什么？”他一双幽深的眼嘲讽似的盯着霁持错开的脸，扯唇冷笑道：“莫不是你真当自己有多少斤两，以为本公子有这等兴致？”
“奴才……奴才该死。”
霁持双眸垂地，忽然开口道。
那双此刻偏得看都不敢看自己的双眼，那闪闪的乌玉似的眸子垂掩在睫羽下，永远都在逃躲，永远都笼着一层薄薄的阴霾，看得他很不舒服，甚至连心都似被什么压着，倒像是自己欠了他什么一般。
“这话是从哪儿学的？”他瞧着他，无视他的抗拒，手指不依不饶地贴上去，压着隐隐的怒气：“想死的话，那一日我爹话，我就不该留你这条命。”
霁持听了这话，心中一震，骨子里的血都变得冰凉，无处可退，只好朝后一躲，步子还没站稳，便觉得腰间一热。
紫绍紧紧扣住他的腰，两人贴得不能再近，深晦眸中倒影出那乌玉的惊惶。
“主子？主子可在里面？”端着茶盘的小厮迈了门槛进来，瞧见里头情形，步子猛地刹住，身体哆嗦道：“主子，奴……奴才来给您送药。”
“拿过来。”紫绍冰冷的脸上隐怒弥漫，伸了手，一把接过那药盅，沉声道：“出去。”
“是、是……”
紫绍盯着面前的人，忽而想起那一次在药堂，自己为他作出的那等事来，一扬唇，靠得离霁持更近了些，深瞳里掺杂了更多浑浊不清的神色。
“既是你主动求罚，那好，伺候我喝了这盅药。”
揽住的人身体一僵，脸色更白了几分，伸手接过那碗药盅，手却抖得颤动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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伸手舀了一匙，还未抬臂，只觉得手背上蓦地一痛，铮吟一声那碗就被面前的人抚开在地摔得粉碎。
他微微抬眸，眸子里闪着诧异，不知自己又是哪里触怒了他。
只见紫绍面色冰寒，语气却仍是那凌驾人上的模样：“给你赏你便接着，给你惩罚你便受着，你是真不知痛痒？还是真骨子里生得卑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