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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爱的安德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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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哪里是香格里拉?(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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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是上小学第一天。

是不是所,你的背着书包的背影,怎么能忘记。我看着你的背影消失在门后;混在一堆花花绿绿、。老师牵起你的手?总是蹉跎逗,假装不记得还有功课要做。我开始想,我的“家”,究竟是什么呢?最重要的不是父母(mm别生气啊),是我的朋友。你走进教室,我要离开了,离开这个我生活了一辈子。在黑暗的大雪夜里,我们挤进小镇的咖啡馆喝热呼呼的茶。我们溜到小镇公园,在夏日明亮的午后,躺在池塘边聊天到天黑,有时候水鸭会哗一声飞过我们的头顶。”菲利普说,

“这,“跟时代脱节了吧!”我有点被冒犯的感觉。曾经感动了多少“少年十五二十时”的歌,被他说“脱节”;这种歌怎么会“脱节”?我怒怒地瞪了他一眼。

对我而言,一支歌曲好不好有三个要素:气氛、歌词、音乐,但不一定要三个元素同时并存,往往一个元素就行。一支歌,如果能散发出最好的气氛,不一定需要最好的歌词,因为气氛本身能使人愉快或是悲伤。歌词写得好,能让你会心微笑或者沉入忧郁。音乐好,歌就缠住了你的脑袋,不管它的词多笨或者气氛不怎样。

5宾馆里发现两具尸体。

我只能告诉你,mm,我在这所中学九年了,这件事在我和我的朋友心目中,是个笑话。克伦堡中学是一个典型的富裕的郊区中学,平常安安静静的,但是我也不是没见过学生拿着小刀追赶,也不是没见过学生抓着棒球棒打混架,学校当

苏:也不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以暴治暴?

然后,事情就发生了。他竟然说我在“嗑药”!他去跟我的导师说,我上课没精打采,而且不做作业,一定是因为“嗑”。导师就来找我谈话。连同学都以为是真的了。

你一定知道一些不肖商人是怎么对付黑熊的。他们把黑熊锁在笼子里,用一条管子硬生生插进黑熊的胆,直接汲取胆汁。黑熊的胆汁夜以继日地滴进水管。年幼的黑熊,身上经年累月插着管子,就在笼子里渐渐长大,而笼子不变,笼子的铁条就深深“长”进肉里去。

这是一个关于阶级跟贫富差异、社会公义的电影。我在想,好,我和爸爸来看这个电影,他开着bmw745的车,我穿著一件ralphlauren的白衬衫,我们住的小镇,是全德国平均收入最高的小镇——那我不正是这电影中的“坏人”?世界上有那么多人在饿死的边缘,我们开豪华的车是不是不道德?有些人做一天的工还赚不够吃的,而我只是上学,什么工都不必做,生活舒服得像个小王子一样,我可不可以心安理得呢?我也知道,电视在操纵、玩弄人的思维和价值观,但是我继续坐在那里看电视。我也知道,物质满到一个程度,就失去意义,但是我仍旧享受物质的满。

我能不能“叛变”?

因此我其实并不同意你所写的,说我们是“六八年代”的“后裔”,所以特别叛逆或“清狂”、放荡。我觉得你不了解我们,mm。你知道吗,我们其实很少冲撞体制,搞什么叛逆。这并不是说我们不设法去改变一些成规,而是,该有的规范我们就让它留在那儿,该打破的才去打破。而且,有什么大事能让我们去碰触,什么重要的议题让我们去反叛呢?我们能作决定的都只不过是些生活里的芝麻小事。你说“清狂”,我是挺“懒惰”的没错,但我很多同学可“勤奋向上”得很喔。很多人早就计划得好好的明年夏天毕业了之后要干什么,很多人已经准备是要读到博士了。老师们也越来越紧张,给我们极大的压力。从现在到明年毕业前,我们会每个礼拜都有考试。德国失业率如此之高,年轻人其实有点战战兢兢,几乎到了“谨小慎微”的地步,他们几乎太知道,没有好的教育就得不到好的工作机会,人生毕竟不是一场没完没了的party。

“少年轻狂”,安德烈,是可以的。至于“玩”,你知道吗,我觉得不懂得“玩”,是一种蛮严重的缺点。怎么说呢?席慕蓉阿姨“记得吗?那个又写诗又画画的蒙古公主”曾经说,如果一个孩子在他的生活里没接触过大自然,譬如摸过树的皮、

的人,自己为自己的行为负责。有几个下午,我们懒懒地围在游泳池畔,听音乐,喝啤酒,聊天。晚上就到酒馆里晃。老街很窄,挤满了欧洲各国的人。

安:很糟的是,这个社会常常强迫你选边。

我不是社会学家,但是我觉得,世界杯足球赛对德国的集体意识有巨大影响。譬如说,在一九五四年的世界杯比赛,德国出乎意料地赢了当时一直称霸的瑞士队。你想想一九五四年的德国人自信心多么低落,自我感觉多么坏,二战才结束没多久。这场比赛使德国人重新发觉,咦,我没那么糟,我还行啊。

但是有一个相反的东西却使我很清楚地看见自己的归属:耻感。当代表我的总统跑到国际的舞台上,耍的却是国内的弄权政治,我特别觉得羞耻。当台湾的商人跑到贫穷的国家访问,把钞票抛向空中让赤脚的孩子去抢,而他在一旁哈哈大笑,我觉得羞耻。当国际新闻报道台湾在中国和东南亚的制造工厂如何不人道地对待工人,我觉得羞耻。

我不知道,垃圾是要科学处里的。

我要认识这个十八岁的人。

菲利普和我在细雨中行走,沿着湖向山中去。走了大约两公里,一个藏族老妇人超越了我们,她背着一个很大的竹篓,里头叠着些许药草。和我们擦身时,她问:“你们去哪里?”

“不去哪,我们散步,”我说,“老太太您去哪?”

“去牧场。”她慢下脚步,把背上的竹篓绑紧。

“大草原?”我又心动了,也许,我们可以跟着她走?“您还要走多远啊?”

“很近。”她笑着

说,“山那边转个弯,再走10公里,就到了。”

“10公里?”我和菲利普大惊失声,“您要走10公里?”

已经近黄昏,老太太独自背着竹篓,正要走进深山里去。

“很近啊,”她说,“我的牛和马都在那儿等着我哪。”

我们就看着她的背影,在山谷中愈来愈小。经过山谷中间一片沼泽时,她弯下腰来似乎在系鞋子,然后穿过那片沼泽,在山路转弯、松林浓密的地方,不见了。

她是个牧人,用脚测量大自然有如我们用脚测量自己的客厅,大山大水大自然是她天赋的家。旅游经营者的圈地为店,观光客的喧闹嚣张──安德烈,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在第三世界,“开发”就等于“破坏”?用国家的力量进行开发,就等于用国家的力量进行破坏,那种破坏,是巨大的。

这一片香格里拉的土地,听说都被纳入联合国的文化遗产保护区了。我们在一片野花像发了疯地狂长的草原边停下来,想照相;被人喝住:不能照,先交钱!

我恨不得把那人拖过来踹他几脚。可是──能怪他吗?

那只笨鸡又在叫了,才3点钟。月亮移了一整格。搞不好,月光也造成鸡的失眠。旅馆,就在一个山坡上的喇嘛庙旁。金顶寺庙的四周是错落有致的石头房子,僧侣的住处,远看很像地中海的山居面貌。石屋的墙壁因为古老失修而泛黄,更添了点油画的美感。但是下午我走进去了,在狭窄的巷子里穿梭了一阵,才看见那些房子破败的程度。院墙垮了,墙顶长出一丛一丛的野草。窗户松了,门破了,瘦弱的老狗从门里进出。一个看起来只有12岁的小僧人在挑水,两桶水、一根扁担,扛在肩上;他赤着脚,地上泥泞。

就在那破墙外边,我们听见一种声音从屋里传来,低低的、沉沉的混声,好像从灵魂最深的地方幽幽浮起。那是僧侣的晚课祈祷……

在大庙里,刚下了旅游大巴的观光客,一群一群走过光影斑驳的圣殿,几个僧人坐在香油钱箱旁,数钞票;钞票看起来油腻腻的。

你的m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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