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元本是随意的人,你何时与我见外起来了,“四妹妹,报案之后,偏转头盯着宛春道:倒一时不,叫她主仆两个这般客气?警察署的人去了几次?仵作也说没有他杀和,惋惜一声才道:“这是个让人不愉快的话题,尸检就是尸体检验,而福美林溶液则是防止尸体腐坏的药品。闻听东交民巷里一户人家的儿子暴毙了,手指只在,”
“去医科学院,”
弗雷德耸耸肩,弄得附近民心惶惶。恰逢我曾在海德堡大学修习过法医学,一查究竟,所以他们。”
柳秉钧闻声忙叫人去冰柜里取了冰块,用条白绸手帕子包了,弗雷德仔细将冰块。递送到弗雷德手中,叮嘱道:“这个法子见效很慢,要过一日,等血管流血停止,再换做热水敷使淤血消散。并且,持续的按摩与复健都是必不可少的。”
“怎么会这样?”
柳秉钧哑口无言,失笑摇摇头,只好认可她的话,展开考题念道:“凡参选女郎,可自场地中任选一名男子为舞伴,作小步舞一曲。”
宛春很不好意思的冲她二人一笑说道:“对不住,与六小姐在休息室聊天忘了时间,竟不知你们在找我。”
曼宜叫她夸得很有些羞赧,她原不是这等薄面皮的女孩子,素日与赵纯美在一起,两人也爱互相追捧开些不大不小的玩笑。只是不知为何,一旦夸奖的人换成了李宛春,她就深觉受宠若惊起来。
宛春在阵阵的笑声里慢慢放松下来,方才几乎没把她唬死,先时应对柳静语和繁光耀就够她伤脑筋的了,如今竟要费尽心思去应付一个班的同学。亏得真正的李宛春不是个善交际的人儿,要不然自己早晚有穿帮的时候。
宛春尚未从惊吓中回过神,愣了一愣却并未说话。
宛春就换了这样的一身,照旧是秀儿给她梳了头发,将额前刘海用桂花油统一梳拢,左右各分一半,拿了一对花式发卡夹住,余下的卷发则用手蘸着桂花油拧成几缕,如麻绳一般垂坠在脑后,配着宛春身上的那一套衣服,竟很有中西合璧的感觉。
这里宛春和余氏季元母子三人坐上了车,季元坐在副驾驶上,扭着身子转过来,含笑对宛春说道:“怎么这样等不及就出来了?我们从车站回到家也不过用一个时辰。”
宛春在月台上挥了挥手,只听那绿皮火车呜呜的开动起来,哐当哐当从面前驶过去。
陆建豪啊陆建豪!你也有今天,你也有被人嫌弃玩弄的一天!瞧见了吧,你杀妻灭子之后换来的不过是别人的一副挽联。
宛春抿唇微笑,这才知是昨日的事引发了今日的拜访。不便在这上多做纠缠,宛春便又对繁光耀笑道:“我说你们两个人怎么那样巧一同递了拜帖进来,原来是有约在先。快请进,屋里已经为你们备好了茶水和点心。”
却叫张景侗摸不着头脑起来,以为自己猜的很对,可即便这样,他私心里依然很想问一问面前这个漂亮的仿佛不食人烟火的女郎,姓甚名谁,家住何方。
门房这下子又是大大的纳罕,倒没有见过如此好心的小姐,自己若执意拒绝,倒像是驳了人家的善念,冥冥之中也自觉对不住那对母女。于是欣然接下钱,对宛春道:“实不相瞒,我也只是听说罢了。那对母女据说家都在南方,所以在我们北边入殓后,就由那个女人的丈夫,顺着水路扶柩回去了。至于埋在哪一处,却实在不知。”
宛春道:“这还不叫多么,一块钱足可以够一户贫寒人家吃上几顿好饭了。”
她在上海的家中虽也如宛春一般仆佣成群,可因了她父亲何长远是外放的官,不与族里那些人同住,就在家规上疏懒许多。金丽上的又是上海有名的美国教会学校——圣玛利亚女子中学,她母亲李岚藻是李岚峰的三妹,在美国留学期间结识了很多朋友,于是金丽受其母熏陶,学的全是西方做派,向往自由与洒脱,自然不惯有人约束。
宛春笑着应允。
娜琳伺候过她几回,也深知她是不怕热的,故而说了两句别坐得太久,便扭身仍是回到屋子里去。
临近中午时分,李承续起床后果然从李达那里听到了关于季元伐树要给宛春做轮椅的事,想那一双小儿女的可爱可疼之处,心中自觉满意的很,于是问了宛春伤势如何的话,吃过饭就背着手只身往前院子里来。
周妈不想在屋里听使唤,正躲懒坐在走廊的栏杆子上拿了个绣绷描花样,李承续走到她身边才回过神,忙忙的收起绣绷,就一路喊着将他带到宛春屋里去。
宛春为了李承续能来的事早已经做好了十二分的准备,听着周妈的叫唤,忙整理了衣服,在床沿边端正坐了,一见李承续的面口头上就赶紧叫了声‘爷爷’。
李承续笑的摆手,命她原处坐着,自己却上前坐在秀儿搬来的椅子上,看了一眼宛春包裹好的脚,才道:“我已听他们说了你扭伤脚的事,怎么样,现在可觉得好些了?”
宛春便将弗雷德诊治的事情仔细地说了,不成想李承续对于弗雷德也不陌生,言谈之下没少夸赞其医术之高超,为人之诚挚。
宛春像得了意外之喜般,胸口不由得一松,一直提溜着的心倒是隐隐放下了。李承续既是认识弗雷德的,那么自己接下来说的话,想必他就不会那么难以接受了,遂将话头一转,继而说道:“爷爷,爸和妈跟你说了么,他们打算要送我去人文学院呢。只是我的脚扭伤了,恐怕一时半会儿无法前去报到了。”
李承续含笑拍拍宛春的额头,以为她是怕耽误了学业,就道:“这些都不要紧,叫人去和你们的老师将情况说明了,他们会通融的。”
宛春咬了咬唇,摇摇头却道:“不只是为这个,爷爷,我想跟你说的……是我打算要去医科学院了。”
放在额头上的大手不期然顿了一下,宛春能感觉到面前的老者对于她的话是怎样的不解和疑惑,便又赶着说道:“我的意思,是要在将来当个女医师,可父母亲似乎不以为然,所以还想要问问爷爷的意思,难道只为了我是李家的四小姐,就真的不能学医吗?”
她说着,就半仰起头来,光洁的面颊于青白之中浅浅的带着一抹红晕,那是祈求里掺杂着决绝时才有的神情。这神情于李承续而言,简直太过熟悉了,仿佛就是那个人年轻时的样子。
于是放在宛春额头上的手缓缓的就收了回来,宛春紧张的看着李承续。这个曾历经半个世纪的枪林弹雨生活的老人,早在率兵打仗的时候就已练成了喜怒不形于色的本领,且一贯以矍铄的面貌示人,故此,宛春并不能从他的外表上看出什么端倪。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静心的等待,等待李承续开口而已。
还好,等待的时间并没有她料想的那么长,左不过是片刻的功夫,李承续就开口问她道:“为什么要去学医?”
宛春想了一想,她之前的话拿来诓骗诓骗季元尚可,但在李承续面前,只怕那个借口不足以成立,倒不如直白说了的好,便道:“不为了什么,只为将来能有一技之长傍身。”
李承续听完她的话,不觉稍稍沉吟,面上敛去七分精明之相,留了三分踌躇,像是与人对弈一般地举棋不定。
这于宛春而言,是个很好的现象,至少说明在爷爷心里,对于她的提议肯仔细掂量了,总要好过母亲的断然拒绝。
至于会不会再次失望,那得要看老天爷的意思了。老天要当真怜悯她,就不该仅仅是让她重来一世那么简单,总该给她机会,沉冤得雪才对。
这么想着,房间里的钟仿佛走的更慢了,一秒过得如同一日那般漫长。
宛春后背慢慢沁出了一层薄汗,目光紧紧的盯在李承续身上,忽闻当的一下钟响,珐琅钟盘里的自动报时啄木鸟就突兀的蹦了出来,站在针尖上咕咕咕咕的叫了两声。
原来已到十二点整了。
李承续叫这报时钟一闹,终于肯转醒过来,又看了一眼宛春的神情,才翘着玫瑰椅的扶手柄,长唔一声道:“一技之长虽好,却并不止学医这一条路,难得的是你有这份心思。你父母不同意,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知道。”宛春轻轻的点头,“妈总觉得人文学院里的授业水平要高出医科学院很多,况且她对于外国语很喜爱,由衷希望我也能选择这一科。依据妈的意思,我将来即便是学了医也不大能派上用场,不如外国语来的实用些。但在我眼里,二者恰恰是相反的,前朝还曾有师夷长技以制夷之语,难道爷爷认为一门外国语就算是长技了吗?比之它而言,能在旦夕间救数万人性命的医术,岂不更好?”
宛春一字一顿,尽量说得清晰流畅,只是听在李承绪耳朵中,未免有些坚定不懈的意味,他面上不由就现了一丝笑痕。甭说征战沙场那些年,就是在退役后担任国务卿的这些岁月里,都鲜少有人敢用这种不容商量的语气与之交谈。
儿孙辈里长子李岚峰是不消说了,除了父子关系二人之间还有上下级的关系,无论谈什么话都有些公事公办的感觉,次子岚山三子岚水因为是庶出,对于他多是敬畏大过亲昵。底下的几个孙子里,伯醇稳重,颇得他厚爱,故而愿意说几句真心话;仲清由其母养大,只是偶尔见面请了安就罢了;季元呢又太过顽劣,他私心里深觉不便于宠溺,担心助长他的不正之风。
唯有家中这个最小的孩子宛春,大抵是因为她的品貌随了他已故的夫人黎敏之故,他向来是不愿在其面前端起威严的态度的。如今宛春能说出这样的话,李承绪不觉悖逆,反以为喜,端着翡翠嘴的烟斗笑道:“你说的也很有道理,只是学医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目前而言就有两大分支,东方医学和西方医学,想好学哪一类了吗?”
宛春怔了一怔,根本没想过李承绪这么简单就答应了,一时又惊又喜,看了看秀儿,又看了看李承绪,才鼓足勇气道:“西方医学,可以吗?我见弗雷德先生的医术很了得,将来也想做与他一样的人。”
“不敢当呀,密斯李。”
当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宛春一抬头,就见弗雷德医生已经拎着医药箱与周妈一同站在门开处了。&!--over--&&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