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座帅——在明、清的科举制度下,“朝见礼毕,
随即一位从西安随驾来的鸿,副军师李岩,遇事互相关照。都以该科乡、会试的主考官为座师:每科乡试考,六政府尚,御前议事,无事退朝。奉圣旨,汝侯刘宗敏,丞相牛金星,军师宋献策,终身执弟子,各位官员,有事即奏!”
“皇爷要往何处?”
王承恩停住脚,认出她原是乾,向她打量一眼,近来到了寿宁宫,陪伴公主读书。没有人敢对他说,宫中的众多宫女。最有面子的莫过于乾清宫和坤宁宫的宫女头儿,也不敢对他这样随便地说话。宫女们不许关心国事,更不许对军情打听一字。他不料面前的这个不过十六七岁的美貌少女竟然不顾祖宗家法,向他打听贼氛1消息。他用责备的口气说道:
魏清慧不敢再说话,低下头去,轻手轻脚地退到外间,坐在椅子上守候着皇上动静地不许有人在近处说话惊驾。过了片刻,听见御榻上没有声音,料想皇上实在困倦,已经人睡,她在肚里叹息一声,揩去了眼角的泪水。
李岩回奏:“臣从坤宁宫出来即去翊坤宫,皇贵妃袁氏本来也在五更前奉旨自尽……”
到了军师府,中军官进去片刻,杜勋立刻被带去内院的花厅中。宋献策同刘宗敏、李岩正在围着一张八仙桌商议事情。桌上摊着一张木版印的京师地图,几乎有半张桌面大,这种地图在当时京师的坊间买到不难,但这是大顺军从西安带来的。宋献策的面前如何能摊着这样的地图,却使杜勋不能不感到吃惊。杜勋因刘宗敏和宋献策在新朝地位崇高,刘宗敏被永昌皇帝封为汝侯,所以一进来就赶快跪下叩头。刘宗敏微微一笑,没有做声。宋献策放下来笔,欠身拱手,笑着说:
四更以后,驻扎在钓鱼台的御营亲军和文武百官都起来了。黎明前饱餐一顿,收拾了行装,待命进城。李自成也提前用了早膳,坐在行宫正殿的暖阁中,等待关于内城情况的禀报。他由于兴奋,总在想着各种问题,忽而是重大问题,忽而是很小的问题。如今在他的胡思乱想中,他想到称“孤”和称“朕”的问题,不禁微笑了。
“之心,你辛苦啦。”
“吴姐,有些话我只是让你知道,可不要都向皇后娘娘奏明。倘若都叫皇后知道,她不知会怎样忧愁呢!”
“我今日召见各位大臣,不为别事,只是要面谕各位记住:嗣后各衙门办理事务,或有需要禀白我们两位辅政亲王的,都要先启禀睿亲王;档子书名,也应该先书睿亲王的名字,将本王的名字写在后边。坐立朝班和行礼的时候,都是睿亲王在我的上边,不可乱了。你们都听清了么?”
魏清慧立刻退出暖阁,传旨在殿外侍候的太监,速传司礼监太监前来。趁这时候,崇祯用未笔给吴三桂写了一道手谕:
“这是唐开元年间崔曙的一句诗。从三晋地势来说,虽然多山,但是愈往北地势愈高,到了恒、代一带皆为北岳,好似全晋群山连绵,都是朝向北岳。这是通常的解说。然而以微臣看来,诗人原来并无深意,只是泛泛地写景而已,却不料正与今日情势暗合。”
牛金星近来竭力养成雍容沉着的宰相气度,既不与同僚争功,也要一切重大决策都归自皇上乾断1,所以他恭敬地向李自成欠身回答:
“你听到了什么意外的风声?”
“因北京局势危急,臣又想起老母来了。”
李自成轻轻点头,从御案上拿起文稿,交给军师,说道:
朱成矩看到慧梅这副神气,严然是威严的大将模样,心中暗暗吃惊,也使他不能不肃然起敬。他欠身说道:
刘忠文说:“既往不咎,来日方长。只要将军回头,闯王仍然待如腹心。”
高夫人点点头,望着闯王和众人叹口气说:“如今不同在商洛山困难时候。文有文,武有武。如何打仗,这是你们众文武的事,我不应该随便插言。我此刻来,只是对慧梅的生死放心不下。不管早晚派兵去消灭袁时中,你们总得设法救慧梅回来,不要使她死在袁时中的手中。是你们不经我知道,将她扔进火坑里,还得你们将她救出火坑。”
严云京在他旁边恨恨地说:“没料到闯贼如此狠毒,围攻不成,竟然决河灌城!”
当时成仁答道:“娘,德秀也逃出去了,招弟也逃出去了。”
“哥!哥!”
牛金星接着说:“军师之言,颇中肯紫1,也深能领会大元帅对攻城主张持重之意。况且,此次围困开封,并非徒为子女玉帛,而实欲据汴京以号召天下。故与其经过恶战,使开封极其残破,处处成为废墟而后得之,不如保全宫殿与官府行署无损,街市邸宅完好,得之之后,稍加恢复,大体上仍是对京气象。将来破西安,破北京,都将照此行事,决不取名城于灰烬之中。”
宋献策问道:“何谓更大的略地之计?”
黄澍说:“大水来时,北城地势较高,决不会漫过城墙。”
“他果然能听从侯恂指挥?”
王从周在出城妇女中走了一圈,并没有见到似乎相识的人。他想找以前出城采青时见过的霍婆子,也没有看到。李俊倒很细心,见王从周找不到,就高声向妇女们询问:
“不由官府来办,由谁来办?”
“小宝,你去吧,你去玩一阵,明天你霍大奶回来,给你带多多的野菜,青的野菜。”
“末将多年受大帅豢养之恩,常恨无以相报。今日兵败到此,遇着悍贼刘宗敏拦住去路,正是末将以死报恩之时。末将定当遵照大帅吩咐,前去诈降,死而无恨,请恩帅大人放心。”
第二天,正是六月初七,天还不明,东岳庙东西长街上和附近的街道上已经挤满了人。有的站着,有的坐着,有的干脆躺在地上。那躺在地上和靠墙而坐的都是已经饿得没有力气的饥民。到处是老人、妇女和小孩。到处都有小孩子在叫着饿,还有抽泣声、啼哭声、呼喊声、吵嚷声。人越来越多,到底有几万人,谁也不清楚。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一个大黑瓦碗或粗磁碗。开封官府故意在东岳庙施粥,看似一片善心,其实是欺哄小民,敷衍塞责。如果真心要救救百姓,为什么不分在十个八个地方施粥呢?分散之后,不是方便了百姓么?所以领粥的百姓最初都是怀着对官府感恩的心情而来,后来看到人这么多,而且越来越多,大家就开始抱怨起来,说:“像这样情形,有多少人能领到一碗粥呢?”
“今日与往日不同。往日我们兵将很少,每遇打仗,你不顾危险,身先士卒。今日我们兵多将广,何用你大元帅亲自出战?我去!”说罢,迈开大步就要出去。
说到这里,田妃就抽咽起来。淑英也忍不住抽咽起来,热泪像清泉一般地在脸上奔流。哭了一阵,淑英勉强止住泪水,小声安慰姐姐说:
“撤军?不可,不可。眼下大军万万不可后撤。将士们正在人心惶惶,猜疑百端,一旦后撤,容易溃乱。敌人乘机以大军冲突追击,并以精骑蹂躏,则结局不堪设想矣。”
同日下午,约摸申时光景。
吉珪的心中不快,却赶快赔笑答道:“刚才我们曹帅已经都说了。他所说的也正是大元帅所想到的,请大元帅斟酌采用,全胜不难。我没有什么可说的了。”
这时李过正在苦战。
李过说:“进城后,我就派人到侯府门前,不许兵了随便进去。现在大公子侯方域还在南京,二公子侯方夏两三天前护送家眷从东门逃走。当时守城的人不许他们逃跑,他的家丁们强行开了城门,护送主人出去。如今侯府只剩下一些留下看门的伙计、奴仆。”
吴汝义挥手使女兵和仆妇退后,凑近李自成的耳朵禀报了小袁营从杞县逃走的事。自成的脸色一变,愤怒地小声说:“他妈的,竟有此事?……毫无良心!”
“架是没有吵过,可是为了他保护那唐铉的事,第二天姑娘知道这姓唐的是个大贪官,心中很不高兴。还有那个姓田的财主,姑爷放了他,却杀了他的奴仆,更使姑娘生气。姑娘,你嫁到小袁营不像平民小户人家嫁女。你是一身系着小袁营要永保闯王打江山的大事。只要袁姑爷能够忠心耿耿保闯王打江山,其余的都是小节。”
“如能化客为主1,自是上策,但恐甚难。既不能化客为主,应以速走为妙。”
“或自尽,留一个囫囵尸首,或由我用剑砍死你,你立刻自己选择。先杀了你,我随后也去自尽。快快!”
闯王咬着牙,沉默片刻,又问道:“这话可真?”
“他没有受伤?”
当天中午,在老营中摆了三四桌酒席,该到的家属、女兵都到了。但慧梅却躺在慧英的铺上,蒙头哭泣,不肯起来吃饭。红娘子和慧英在一旁劝了半天,最后说:“这定亲的事且不谈,今天闯王和夫人认你做义女,这酒席是为你做义女才吃的,客人都到了,你应当出来当众给夫人磕两个头,否则你把闯王和夫人置于何地呢?”慧梅这才勉强起来,略为梳洗,依然红肿着双眼,走了出来。当着众人的面,她向高夫人跪下去磕了三个头。因闯王不在这里,她也说出了向闯王磕头的话。一面说,一面心里又想着闯王不该把她许配给姓袁的,不觉心中像刀割一样,感到疼痛。
崇祯想着国事和家事如此不幸,不禁摇头叹气,随即命传谕陈新甲进来。他近来因为对李自成作战着着失败,已经对这位兵部尚书很不满意,只是遍观朝臣,没有一个比陈新甲做事更干练的人,加之同“东虏”秘密议和的事正在依靠此人,所以他的不满意并没有表露出来。等陈新甲进来行过一跪三叩头礼以后,他望着跪在地上低头等待问话的兵部尚书问道:
吉珪也接着说:“如能真心跟随大元帅,当然很好。万一他三心二意,再设法除掉不迟。”
他自从上了囚车就已经在心中决定:到了沈阳以后,如果带他到虏酋四王子面前,他要做到一不屈膝,二不投降,还要对虏酋破口大骂,但求速杀。他想象着虏酋可能被他的谩骂激怒,像安禄山对待张巡那样,打掉他的牙齿,割掉他的舌头,然后将他杀掉。他想,倘若那样,壮烈捐躯,也不负世受国恩,深蒙今上知遇。他又想到,也许虏酋并不马上杀他,也不逼迫他马上投降,而是像蒙古人对待文天祥那样,暂时将他拘禁,等待很久以后才将他杀掉。如果这样,他也要时时存一个以死报国的决心,每逢朔、望,向南行礼,表明他是大明朝廷大臣。有时他睁开忧愁的眼睛,从马头上向前望去,看见春色已经来到辽东,河冰开始融化,土山现出灰绿,路旁向阳处的野草有开始苏醒的,发出嫩芽,而处处柳树也在柔细的枝条上结满了叶苞,有的绽开了尖尖的鹅黄嫩叶。洪承畴经过漫长的秋天和冬天被围困,忽然看见了大地的一些春色,在心头上便生出来一缕生活的乐趣,但是这种乐趣与他所遭遇的军败身俘,即将慷慨殉节的冷酷现实极不调和,所以片刻过去,便觉得山色暗淡,风悲日惨,大地无限凄凉。他再—次闭起眼睛,在心中叹道:
“是小鼐子在那搭儿练兵?”
陈新甲说:“谨遵钦谕,绝不敢泄露一字。”
洪承畴不免突然生出许多猜疑,推开白如玉,披衣坐起。
昨夜三更以后,李自成接连得到两处来的军情急报,知道了左良玉人马的确实行踪:主力大约有十万人马,已经过了陈州向北来,直趋太康,看来第一步是要占领杞县,第二步再从杞县援救开封。杞县自古是开封附近的军事重镇,兵家必争之地。救开封必须首先在杞县站稳脚跟。另外,左军还有三千人马向西北直奔临颍,算作一支偏师,目的是要袭占临颍,夺取义军的家属和部分辎重。特别是高夫人和重要将领的夫人都在临颍,他自己的养女也在临颍,所以这一支偏师虽然只有三千人,却都是他的精兵,骑兵也不少。前日高夫人已经从临颍向北撤退,临走时设下埋伏,又得到临颖百姓帮助,消灭了左军的尖队数百人。临颍百姓关起城门,抗拒左军。左军如今正在围攻临颖。
一个仆人从外边奔跑进来。他是从街上奔来的,到了台阶上边,连连地跺去脚上干雪,又拍去身上干雪,这才喘着气走进屋来,跪下说道:
红娘子也忍不住问:“我还不晓得有这位左小姐,她真的在南阳?”
“你快告诉在殿外侍候的太监们,去传谕御膳房,午膳孤想吃羊肉烩饼。还有,午膳时命西安来的乐工奏乐。”
王瑞芬答应一声“遵旨!”叩头退出。片刻后重新进来,站在皇上面前,等候别的吩咐。李自成又说道:
“你差一宫女,去寿宁宫传谕费珍娥前来。”
王瑞芬的心中一动,问道:“皇爷,是传费珍娥沐浴熏衣,好生打扮,晚膳后来寝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