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难得取黑子,还说输了就说不,她说黑子,”
这!子子都占尽先机!二十五子,就要他让最大限,过了这一二年的孝,承泽也真是该娶亲了,又明明知道怎么都是别不过她去,这不是欺负人么??
承泽闻着那药味儿就皱眉,“怎的又端了来?二十五子啊,可又留给他一人执,明明知道不可能真的,不知娶进个怎样的来?是通情达理还是刁横任性?于易家?是老实,是福还是业?于她蓝月儿,还是,是和?如今这小地方,该是怎样才能配得起他如此这般的人物,又该是怎样才能寻得出第二个如此这般的静香……
“原以为她家老爷尙不到告老之时,此番提前走怕是又隐情。”老太太又跟承泽念叨起京中事,“谁知问了,说是没有,只是身子不大好,倦了。”
“不必了,让他睡吧。”
承泽先是想怂恿承桓去撒娇推委,可竟怎的都说服不了这小东西为何芳洲苑的宴就要好过菜更多、人更多、礼更多的延寿斋,便是迫他说往后再不带着他玩儿都动不了这馋猫的心!又想着去求姨娘,可这历来不亲近的人说句话都是一个礼便遥不可及,且自己的求又像是要夺了她那难得的宠,遂姨娘笑容满面、合情合理地便推辞了去,还让他哑口难辨。最后只剩下自己,想来想去也没个好说道,苦思不得办法,一夜焦心,清早起来便是满嘴的泡,疼得他连喝水都“嘶嘶”的。
“小姐,三爷寿宴穿这件吧?”
“小姐,院子里那么暖和,怎的偏在房中。不如咱们依旧像昨日挪出去画?”
“哟,二爷怎么这么凶啊?”
“……好。”
“呵呵,睡不着正好!”承泽从她手中抽了笔放在笔架上,“快随我来!”
“嗯,出家人也不讲究,不过是多添了些斋菜。法事依旧按例,今儿除夕恰逢了个正日子,一应大小事我又盯了盯,几处不妥的紧着着人重安置了。祠堂那边儿本就日日都精心着,贡品我也早安排下,着妥帖之人照看了。待您老过了目,便可抬过去。”
“要强?”红玉笑了,只是脸颊实在是寡薄,让那扯起的笑看在眼中又干又涩。“我的傻妹妹,我拿什么要强?一个丫头,卖身赎命的丫头,主子给脸,容我一口吃、一席睡,主子不给脸,便什么都没了,还要强?”
蓝月儿虽说的势气又肯定,可承桓还是将信将疑,又想起之前听来那阴缘的话,更是不放心,“那,那嫂嫂她现在……”
灵堂里,风呼呼地四面而来,承泽却依旧一脑门汗,丝毫不觉冷,赌气地一跃而坐,那用桌椅搭起的“床”便痛苦得吱嘎乱叫险些散架。
蓝月儿这么应着却不想承桓摇了头,“去不得芳洲苑了,二哥不在家抄经,要住到广灵寺去。”
再看那伤口,承泽不由倒吸了一口气!这么深!她怎么竟会不觉疼?握得那么紧,拼了全力,这分明……就是要以命换命。看着那血越加刺眼,却顾不得再多想,承泽赶紧从怀中掏出随身的巾帕轻轻给她包扎,心却觉得依然不妥,这样的伤需得立刻敷药才是,不如再返回去一趟,顺带唤了福能儿来。这么想着,心思一恍,手劲没把握,床上的人竟是疼得“嗯”了一声,承泽心一惊,立刻丢开了手。
“咳,嗯,”承泽被自己荒唐的解释一时陷于无措,实在不知该如何应对,只得说,“嗯,他二人就,就可以永远相守了。”
“那么小个门儿,怎么看得着啊?再说,闭关的人哪能说话呢!”
“嗯?”承泽一愣,“这是怎么说?”
“过来坐。”
“奶奶你想,大爷刚成亲不几日就去了,二爷三爷还都没有娶亲,哪来的孝子给他过继?如此,便只剩下大奶奶给他守‘阴缘’了。听那懂阴阳的人说,活人给这死的守了阴缘,便也是一半身入了那边儿,两人合二为一,今生,永世,那死了的便是与她守着再不分开。”
“回门那天回来的路上在林子边儿歇脚,又是碰上那坏小子打弹子,崩了一粒,溅在了脸上。幸而,是眉心,不是眼中。”
“奶奶,”正说着话,春燕又走进来,“老太太那边儿传话过来,问您可有要紧的事?若不忙,荣进轩有客候着吊唁,让您去招呼招呼。”
“嗯,我这么想着。爷,我还听说……”福能儿有些支吾。
转回身,正见旁侧蒲团上一身素白之人,俯身叩拜还礼。承泽一怔,赶紧也俯身,虚手扶她,静香直起了身,却并未抬头。看她脸色似比昨日更白,倒不觉阴惨,只是白得晶莹,想起昨日那一幕,承泽的目光不由得往她眉心去,虽还略有些肿,可已经结了痂,半颗红豆大小,微凸,真若一颗朱砂血痣。
“哼,”蓝月儿冷声一笑,“那些人……”
“桓儿,”
“嗯,”
“你念念书吧。”
“念书?”承桓一愣,念书?二哥是说念书么?那都是小娃娃读书时的规矩,他已经这么大了,怎么还念?“我不念!用心呢,记得住!”
承泽疲惫地笑笑,“知道你记得住,是二哥想你小时候念书那光景了,只当是念给二哥听,成不?”
“嗯……”小承桓虽还是挑眉,可想了想,二哥难得求他一次,不如还是应了,“成。可是为了你,可是为了你,啊?”
“嗯,领你的情,念吧。”
小承桓捧了书,“大学之道……”
承泽揉揉刺痛的太阳穴,“大点声儿。”
“哦,”小承桓更坐正些,朗朗读道,“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知止而后有定……”
知止而后有定……知止……止为何,何为止……
承泽苦笑笑,俯身趴在桌上。
“……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
圣人经,入耳,入心……终于……也入睡……
眼角边,湿湿一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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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春入夏,天渐长。这日傍晚难得雨晴,晚饭后天边更是烧出了彤红晚霞,就了雨水的湿润,映得亭台楼阁,花枝丛蔓,皆是清新爽净,绚泽粲然。在房里憋了这些天,小承桓实在是再等不得,拽了承泽非要出去。承泽拗不过,只好随了走。
出了芳洲苑,迎面凉丝丝一阵小风,承泽深深吸了口气,长长吁出,胸中的闷略略疏解些。正漫不经心缓步随着,却见承桓拐上了小□,想着那□深处的曳曳竹影……赶紧开口叫,“桓儿等等!”
“嗯?”承桓回头,“怎么了?”
“你这是要去哪儿?”
“去果园子啊,桃子说不定熟了呢!”
“胡说,今年梅雨长打落了不少,没落的也是慢长,哪就熟了?”
“哦……”承桓想想也是,往年也要七月底才吃得着,遂也笑,“没桃子就没桃子,可总有桃子味儿吧,定是清香四溢呢!再有这么多天的雨,那池塘里的水必漫平了沿儿,二哥,咱们正好能打水漂玩儿!上回咱们打的时候,你的接连弹出去好几丈呢!不记得嫂嫂也看见了么,还说……”
“行了!”承泽猛地呵住,千躲万躲,不听,不想,可怎么,怎么就是绕不开!
“二哥……”小承桓一脸错愕,实在不懂究竟说错了哪里。
承泽方觉失态,缓缓神色,揽了他的肩道,“一会儿天就要黑了,不如咱们一路往怡宁苑去?”
“我不!我就要去果园子,我要打水漂儿!!”
“桓儿,听二哥的话,今儿天晚了,咱先回去。”看承桓耍了脾气,承泽倒不似往日不耐,知道是自己的心病无端牵连了他,只得耐了性子好言劝,“待明日天好,二哥带你出去骑马,那郊外的河定是也漫了沿儿,比咱们的池塘宽多了,二哥给你打个更漂亮的,啊?”
“不!就此刻!”谁想越劝承桓越撒娇别了劲儿,“我这就要看!去果园子池塘,要么,此刻就去河边儿!!”
“你!你这孩子……”
“二爷,三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