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叶儿听着心里急，她说不，莲心说她当初也是不留意误撞，骨头里却有读书入仕的清高！
“也没了。心只道跟那楼上的情形比起来。也烦躁，遂断不想为了做个富贵员外而丢了曾经，更况。若不是小……”不当心打了个壳儿，赶紧改口，“若不是大奶奶今儿问得紧，她说就是滥在肚子里、带去坟坑里也断不肯说出来。”
蓝月儿虽是一向好计较家当银钱之人，为作画卖银子丢了脸面可算，还是延寿斋那些碎嘴老妈妈们自己攒的。只那，便是只说这后院之事，那十七小姐从未谋面，可丹彤的，无法妄测，那丫头真是个难得的心宽之人，少了许多女人繁琐。少不得还得她这长，若是丹彤进门当家，天长日久，不说能暗中做了主，便是讨个后半辈子逍遥自在也是好打算。遂与贺老将军做亲，才是上上之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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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坳处，依山傍水，是易家选就的风水宝地，嫡长孙承轩就安眠于此。墓地距离农庄不远，半腰之处，另建了三进两院的房舍以供祭扫、守灵。
“我来找你。慕大哥，我想请你帮我……”
“嗯？”承泽抬头，“哦，没什么。”
正是专心，就听楼梯上通通的脚步伴着荷叶儿叽叽喳喳的声音。静香早已习惯这一天无事也是忙的小丫头，耳朵和脑子都为她学会了开关自如，遂手中的笔依旧稳稳的。
风随影去，时狂时缓，变幻无常；雨随剑走，飞珠溅玉，虚实难辨。
这一番话听在耳中，静香那发抖的害怕都变成了始料不及的惊讶。眼前的老妇人再不是从前那让她处处生畏之人，关切的语声，温暖的味道，都跟娘亲一般……
此刻看她羞却并不恼，他心里自是适宜，弯腰对上她的眼睛，“怎么了？我说的哪儿不对？”
丹彤心里说不出的烦躁，恨不能一把把他推进水里任他自生自灭，可看刚才这不能站的形状，他不是摔断了骨头就是脱了臼，此刻别说是人，就是一只山里的野物她也不能扔下不管。
“丹彤，”
“嗯。”慕夫人点点头，看一切都妥当，站起身对静香道，“静儿，咱们也走吧。”
她的声音小得几不可闻，可夜静，他的心思凝聚，听在耳中是那么清晰，入在心里是那么甜蜜，他徉做用力，更“贴”紧了她，恶狠狠咬牙道，“那啊，那也不管！就是疼一辈子你也得忍着！”
刚礼节性地候她离开，慕峻延根本还没来得及动地方，诧异道，“何事？”
“真的啊？”他笑了，干裂的唇绽出了血丝，第一次为她的痛觉到高兴，这种感觉好像很不地道，却很妙，又迫不及待地追问，“后来呢？她后来怎样？”
于嫂嫂的模样承泽只字未提，丹彤却早想得到，能让男人沉迷至此，她才不信什么只是怜惜才情的鬼话！可今日看在眼中，依然禁不住暗暗赞叹。她的眉目并非如何惊艳，却江南女子的温婉细润都似凝在薄薄玉雪之中，清清冷静，一双眼睛拢在长长的睫毛下，无语而诉，泪光点点，一时竟是忽地明白承泽那般心疼是从何而来，美人儿两个字真是俗了……
“哦……”
谁知慕峻延毫不领情，言语谢过后，说慕家早已访遍名医未果，倒是慕家庄山中一户医传世家有什么祖传之法，每次小妹眼睛不适，针灸服药，虽不能断根倒可暂时去痛，且家母思女心切，甚是惦念，请老太太体谅。
推开荷叶儿，她低头狠狠地用力，浓厚的墨滴重重浸透了纸面，一片黑暗……
“哦，”荷叶儿点点头，“既是拜寿，那为何只姨奶奶自己，三爷为何不跟着去？”
“小姐，你看是不是？别说是与主子无理，便是主子的面儿我都见不着呢，这平白的就多了个恼人的门神！凡事先知会他不说，还得悄悄儿的，像要传什么见不得人的话似的！再者说，二爷虽是热心，可凭是什么爱吃的也不能顿顿吃啊，小姐该腻烦了。”
依计行事，这两年最是关键，想起昨儿她说延寿斋已是上心自己的亲事，承泽不由警醒，暂且放了柔情蜜意的思念，提起了心劲。与老人的周旋须得柔和，尤其是最开始定要不着痕迹，左右绕道，只要能拒罢便可，暂不可惹老人疑心。待有过几次，便可慢慢“理尽词穷”，这样一路撑着，到最后难免难看，都是至亲之人，这般违逆实在考验心智。遂那杀手锏断不能撑到最后一刻做突袭之用，皆因事关易家祖宗颜面，老太太必会想法子遮掩应对，若是能慢慢渗入，让老人家自己起了疑，留待最后不过是印证而已，那时才不至太慌乱，弄得不可收拾。
“我，我是想……”承泽本想安安然说我想你，一刻也再忍不得，可又觉不妥，倒并非是顾及什么颜面难以启口，只是觉得她还什么都不知晓，这么没因没由的，别吓着她，遂改口道，“我听说你们来上香，离得近，就过来看看。”
提起那冷清清如玉似雪的人儿，刚刚沉思静想的心绪一瞬就乱。心不免恨，说什么两情相悦，说什么生死相随，他岂敢啊？她远远地不知不觉，都牵扯他的心肠，但凡亲近些，他便像失了心志，语无伦次，行动荒诞！想那次费尽心机才把自己作贱病了，忍了疼、忍了燥，心心念念！好容易盼来了，本该逞逞势气的，却只一小银碗汤便彻底给灌迷昏了，天地都不见，唯有眼前人……听她要走，更是心慌难奈，恨不能一把拉住，就此天荒地老……
其实，掖着藏着，真是曝了出来，反倒安宁。想她就是想她，今夜全放开，五官六尘皆是她，是暖，是热，是酸，是疼，都好……
承泽没再多说什么，拿起筷子，正要抬手，却见青蔓已是递了一只小汤包过来，他微微一怔，用手拦了。
夜深，慢慢入梦……
“二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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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来了。”静香赶紧迎了过去，“可听着什么？”
“哦……”静香不由在心中轻叹，如此夫君，便是谁，都得顽疾缠身吧。
梦里，朦朦胧胧，飘飘悠悠，又是雪，小小的，莹莹的，落融在长长的睫毛上，一抬眼，心一顿，心思又起……
“棋谱。”承泽顾不得抬头，匆匆应了一声。
心神确实散，远远飘了落在一处，看究竟，竟并非那久缠的噩梦。耳边，清朗朗，一个声音，且熟又且生……
静香似见惯了，对这让主子散着发、自己一边玩儿去了的丫头也无话，只自顾自起身走过去，打开莲心带回来的小包袱。
“点心？”承泽闻言立刻又挑了眉，声音却不似之前那般苛厉，“冬不能练三九，夏不能练三伏，好容易春暖花开，还得等你歇起晌来！这不过一个时辰，竟是又惦记着喝茶吃点心！哪有你这么练功的？”
“嗯！”
静香不觉，只随了他的脚步更往院中走了走，低头看地上，薄薄一层，专心地踩着，“虽不大，倒真是难得。”
“可是的！厨房再添一两个人去，便都妥了。”
一直当红玉是个明白人，是个与自己一样明白的人，却没想到竟糊涂至此！
春燕一听，想那灵堂外夜幕中，白衣白孝白纸钱，立刻打了个寒战，只觉后脊麻麻的凉意……
“二叔……”
“唉，”蓝月儿叹了口气，“你哪里知道这其中的道理。独让桓儿抄经，我虽有些怨，却不是为偏心，只是想着这做样子寻了谁不是做，给庙里便罢了，何必累桓儿？可若当真要做，我心里也是随了老太太想偏承泽的。”
听那抽泣声越来越大，她也辗转，像要醒来，承泽方回神，赶紧轻轻按了她，顺势一翻，抚了背，取穴心俞，抽出针，斜刺进去。
“不行！”
青蔓小心地给承泽褪了袖子，见那伤口虽不深，却已经硬硬地凝了一大块深红的血迹，刺在眼中，让她一阵心悸。沾了水慢慢清洗，边轻轻地用嘴吹着，仿若是婴孩的稚嫩，生怕弄疼了他，却屏着心里的疼一句不多问。自他习武，跌打损扭便是大大小小的伤不断，却又生就一副硬骨头，就连十六岁那一次险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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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承泽诚心点了头，老太太知道对这个孙儿不需再反复多话，遂道，“原也正是要着人去叫你，来得正好。”
“哎！”蓝月儿抬手制止了她们二人的争辩，脸色沉了下来，“我看阎妈妈说的正是老太太的意思，伤她性命倒不至于，可你们想想，自承轩去了，老太太是如何对静香的？早早封了韵香楼，就是让她再回不去，如今便是歇在合宜园，其实不也就是日夜守灵堂了吗？是咱们不觉罢了。”
静香让了慕峻延落座，才发现桌上布有精巧的紫砂茶具却是没有茶，不由暗自埋怨怎的竟忘了知会荷叶儿去讨壶茶来？谁知正在懊恼之时，门扉轻响，已有仆妇捧了茶盘进来，除了喷香的热茶，还有一叠枣泥小酥饼。静香接了，亲自为兄长斟茶。
“没有。只说全凭姨奶奶。”
“老太太昨儿歇的晚，岂能这么早去打扰。”承泽想了想道，“咱们去轩静苑。”
“不妨。”
“福能儿，福能儿，”
就着月光，荷叶儿轻声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