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团一行卸去来时沉重的礼品车，
每一处岗，五将军已带了大队人。”
，远远看到旌旗招展，不消数日便近至边城。一队人快马飞奔，心一跌，“爷。一进院门便看见房中烛灯映照，窗纸上一个恍恍的身影，不觉嘴角一弯，心道这丫头算是死缠上她六哥了。
“……是。未及疆界，赛罕又，这才，真的……要去么？再没别的法子了？一场大雨，”
。夏天的雨势猛，偶尔还带了盐粒大的雹子，薄薄的衣衫顷刻就透，黑暗中捶打得人抬不。
想到此，手不觉慢慢握紧。曾经制敌，他最善研究旁人的三寸要害，如今，自己竟也有了这端端要命的软肋。他最恨这种没有把握的虚空，须得速战速决，否则拖久了时日，怕当真要受制于人。
每年的忌日蓝月儿都记得非常清楚，早早就计划安排，可今年倒并非在老太太跟前儿讨好，也非想出来踏青游山，而是格外心诚要祭拜亡灵，第一次真心实意想与那故去的大房托句话。
只说今生无求，多一眼便是一眼，谁能想到竟还是不能知足，还想霸着他。明知再无可能，明知他总有一天要再有所依，再有所守，为何，心还是不肯死……
苍白的脸庞不见血色，双目紧闭，唇色泛青，福能儿一边心急火燎地喊着，一边死死掐着人中。这真真是要了命了！老太太他们举家入京实在是出人所料，又偏偏缺了那一个！迎至郊外，爷便像疯了一般，谁敢拦，谁能拦？！这没日没夜的奔波，眼睛红的充了血一般，身子仿佛神魔符了体，不累，也不饿，是生，是死，不见着那一个，这命实在两可……
一阵风劲，卷起地上残叶翻飞，挂了一片粘在薄银袄上，蓝月儿低头，见那叶子形状娇小，似未长成就已随季换了颜色，金黄上泛着淡淡的红晕，不枯，不萎，甚是好看。抬手轻轻拂去，叶子略挣扎，丢入地上一堆枯叶中，又一阵风，便埋去了踪迹……
“哦。”庞德佑闻言倒未惊讶，只轻轻应了一声。当日见那单薄的人白得晶莹剔透，他就想着她许是有些气血不足，这一回大难，果然犯了出来。其实这湿寒入侵是一桩，只怕更是应在心里不顺上，身子再是如何调养也解不了心病，只能待日后慢慢来了。又略回了回神，吩咐傅瞻道，“今日天晚了，你先去吧。明日一早记得带承泽去校场。”
暖帘落下，玲珑微笑着轻声道，“徐妈妈真是疼二爷，老天拔地的，硬是雨地里陪了这两日，茶饭不提，话把嘴皮子都磨破了。”
怎会如此？怎能如此？！七出之罪不是最多休弃么？怎知这族中竟有“溺诛淫僻”的家法！人命，人命！她悔！她恨！竟是想不清楚自己是怎样亲手杀了那可怜的人……
天黑，近在身边的人也看不清，可他脸上的表情，眼中的目光，她都能想得出。太熟悉了，这半年多，除了她惹祸将承泽他们的事说漏嘴被他狠狠训了一顿之外，这一切就从没变过……初时觉得那目光很暖人，那笑很温和，后来才知道，当温暖一成不变就会虚成一层假饰，无论那面上是什么，都再掩不住背后的清冷。有些时候，她甚而愚想着能变成那纸上墨线勾画的梅，只有如此才能看到他眼中的变化，有悲，有喜，有波澜……
听说他确不曾惹了耳目，人也平安，静香通通的心跳才略略缓了些，瞥一眼影子里的那一身黑衣，心又恨，冲着荷叶儿斥道，“糊涂丫头！打出去才是！怎的还领到楼上来了？”
看主子对这差事似还满意，徐婆子便也松了口气，“老太太，摆饭吧？”
从没觉得步子这么沉，将要说的话，踌躇了这几日，慕峻延依然没有把握是对是错。知道了她经历的苦痛，自责、愧疚将他所有的坚持都击垮，什么道义，什么廉耻，他连命都可以与她换！可如今兄妹异姓，她只能独自承受。这一番“谋划”，究竟是要帮了她，还是最终会害了她，他似乎已经无力想透。无望之中，只能求助苍天，已经错的不可救药，只求这一点能稍作弥
想抱了她安顿睡下，却被紧紧攥着衣襟不得动弹，仿佛一刻就要远去。承泽轻轻叹了口气，知道不接到那实实在在的退亲文书，她怎么都不会心安，便也不劝了，干脆由着自己的心思，低头将她的泪声含在了口中。
好半天，她才渐渐小了声音，浑身无力软在他怀中。承泽长长吁了口气，似这一通，他也哭了个痛快，身子空，心乏……又待她略缓了缓，才低声道，“我困了。”
“嗯……这可好么？只咱们自己？”知道了那不得说的私密，荷叶儿如今提起芳洲苑就心思紧张，行动便觉四处惹着耳目。
“倒不觉冷。”
可谁知这人一声就叫醒了，再定神仔细看，除了头发有些乱，人乏累得很，倒像再没什么别的不妥，目光聚，神智清楚，也知道随了她的手穿戴。可谁知待扶起身下床，竟是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这一回，别说是她就是小姐自己都吓了一跳，跪在地上半天起不来。眼神忽然直，人便痴痴呆呆的，像是什么事极想不明白，又像是突然想明白而出了神……
夜深，万籁寂。
“他……”这一个字十分不妥，只出了一半的音，静香已是察觉，幸而语声不大，赶紧抿了唇，略顿顿，再道，“在慕家庄曾与二叔和丹彤姑娘处过几日，二叔像是不好太闹的性子。听说十七小姐人静，又极通音律，二叔也是个雅致之人，想来往后他二人该是更……”
“哎呀，快放开，让我去……”
已在眼前，如抓救命稻草般用力将两扇门合拢。
“悄悄跳窗子出来的，而后溜到花园子里，再翻墙。承泽早早在外头给我备了马，就这么着了。”
“寄人房檐儿下，哪有什么交好？”青蔓笑笑，“不过是平日里听你有一句，没一句的，闲来自己琢磨，浑猜罢了。”
“如何？”静香问。
想到这儿，庞德佑不由叹了口气，其实所谓清流实在都是些不知变通、极顽极愚之人。怎的能不懂此乃一家江山，若想真正成事，先要摸准这一家的脉络对症施药。正可谓殊途同归，本是一个想头，达成为上，何必看不惯他的行事做派？说什么君子小人，非要硬碰硬，逞那清名义气！若是今后承泽也随了他爹爹的性子随了那帮人去，于他庞德佑实在不能说是什么好事，甚而还可能成为一块不大不小的绊脚石。
“哼，”蓝月儿冷笑一声，“《佛说玉耶女经》。”
“哦，倒不是为那个，老将军回府了。据说还来了贵客，让我们直接回贺府去。”
刚才被她扶着，几乎一步没犹豫就找到这山洞，足可见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来，这么说，兜兜转转，她很可能是迷路了。
“还要么？”
慕夫人轻轻疏了口气，又抬步走，“静儿，你可与丹彤亲近？”
“静儿，静儿……别，别走。”
“是么？那是来晚了。”丹彤很体谅地看着他，“不妨，我从头儿说就是了。”
承泽也是从没想到那柔软无骨的水就着落差竟能硬得石头一般，这么劈头盖脸地冲了一天一夜，他险些就扛不住失神晕过去。虽说自己当时看准了退路，便是没人救也断不会有事，可真要是晕得一不小心松了手，那可就说不准了，这才觉得有点莽撞了，嘟囔道，“我就是想着做像一点，谁知你叫人叫得那么慢！来了又磨磨蹭蹭的，害我端端在树上吊了一天一夜。还不如不来救，我自己也早上来了。”
正如嫂嫂所言，江南的山秀美却不险峻，丹彤一路骑着马平缓缓地就来到了半山腰。此时已近傍晚，夕阳悠悠漫漫，与湿润润的空气调出七彩朦胧的云雾，缭绕着山林葱茏，和着溪流与花香，宛如另一世的美妙。
“不，先去贺府。”
谁知她还没想明白，就见哪小门忽地打开，一个人匆匆走了出来。
看那眼中黯，脸上再无血色，荷叶知道多说什么都无用，只好把那小碗燕窝轻轻推到她面前，又略等了等，才转身离去。
不是佛念之人，便是终日青灯禅卷，也难以了悟。只得笔尖下，清墨中，从此虚妄……
“……嗯。”
提起先皇三次亲征，承泽几乎是一言带过，都只为这三次出征实在是提不得。第一次虽以胜利之姿还朝，还下表同庆，实则是久战不胜，苦苦周旋，几乎被胡族叩破了国门；第二次，正是易家老太爷临危受命，冒死救驾，非但战退了敌兵，还端端收服了兀良哈部，从此臣服朝贡。班师回朝后，先皇亲书御匾加封外姓王爵，易府一门显赫一时，却不料从此埋下了祸根。而第三次，先皇御驾只是出至离边关尚有百里之遥的显城。易老太爷独自统军出战，怎奈奸臣起逆，粮草不济又偷泄军机，至老将军身中埋伏，血染疆场。副将贺峰拼死杀出了血路，却只带回了老将军的战盔。回朝之后，先皇元气大伤，不久便驾崩。新皇昏庸，从此边疆再无安宁……
“是么。”本也见不是什么要紧的伤，不过是岔个话，静香应下后便往门口看了看，想着荷叶儿怎的还不见回来？这小佛堂本就避了人幽在一角，总是只他们叔嫂两个实在不妥。
窗外已是日上三竿，那内室的房门却还是紧闭，青蔓几次附耳在门上，都没有一点动静。这又是怎么了？昨儿表小姐走后，他一下晌都闷在屋子里，晚饭不叫，也不让人进。夜里她守在外面挂心得睡不着，总怕他饿，竖着耳朵听唤，谁知竟是连口茶都没要。
夜深人静，就着月光，果然看到那棵粗枝老弯柳上斜斜躺倚的人。承泽微微一笑，学她小时候教的，打了一个鸟鸣般的口哨。
“哼！”丹彤冲青蔓耸耸鼻，“不自己来，等请还等得着么？早早就听说你下了厨，我想着今儿晌午可是又有口福了。可谁知左右等不着，我只好腆着脸自己寻来了。”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