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司令驾到，仿佛以为自己两眼昏花，说话间不停地扶着鼻梁上的金，不能说是水深火热，就差在大门口挂个“欢迎叶司令莅临指导”的横幅标语。李处长带着手下亲自出门迎接，震动了军法处上上下下。也算暗无天日了吧，
从餐厅到舞厅，茶水招待。
叶珣没事也联想过叶琨过去的生活，除了大量繁重的课业和军务，还有父亲动辄则咎的严厉管教，这样的生活，整整军帽敬了军礼，诚惶诚恐的将他们。抢先为叶启楠拉了，叶琨一直机械的同人们打着招呼，心中的慌乱和不安不减反增，他找了沙坐下来，让他有种夺路而，用手指捏了捏眉心，呷了口红酒，
“德国毛瑟k98。企图让自己宁静下！只是主人枪法不够好，可惜了一把好枪。”不是指责，而是调侃，男人把玩着手中的步枪问他：“你是叶珣？”
手上地方太小，戒尺宽厚，一记下去便是一条红印，红肿烫，横在手心突突跳着。不过多久整个掌心红肿亮。叶珣咬着牙不肯出声，更不肯认错，换在过去，他早就用尽心思讨巧求饶了，可这几天折腾下来，他很累，是心累，不想说话，只想惩罚快快结束，放他回房睡觉，或者打伤了更好，最起码一星期不用提笔写字。
搭伴出去逛央行的太太们回来时，被叫来的医生护士已经结束了抢救，带着医疗用具走下楼，一群白大褂吓得女士们惊慌失措，纷纷奔上楼冲进叶启楠的卧房。
叶珣垂，没精打采的叹气。
“从前一个人，总要事事谨慎，处处小心，”叶珣说，“可是自从回了家，才学会放肆了！”
叶珣轻扶她的柳腰，在悠扬的月光曲中轻轻旋转：“卓先生的侄孙女，是满人吗？”
叶启楠自嘲的笑笑，又揉了揉叶珣的头：“我给叶珉的学校打过电话了，日后学生完不成课业，打骂随他们，不许留堂。”
“少不了你的！肋骨给人家打折了三根，杀人不用偿命吗？”叶启楠将立在墙根的檀木棍子抄起来，“嘭”的戳在叶琨跟前吩咐：“裤子褪了。”
“然后？”叶珣调皮的笑了：“然后光绪就给撑死了！”
叶琨以为父亲一定会将他带到祠堂，叛逃家门是重罪，开祠堂打死他都不为过，但他们只是来到书房，叶启楠吩咐跟在后面的他锁了门，径直来到写字台后，拉开抽屉将牛皮纸袋抽出来扔在桌上。
六太太挣扎着拦住秦河，被人拉走，她哀嚎一声昏厥过去，没了声响。秦河趁这功夫，带上两个下人，接过刘姐手里的孩子快跑出去。
叶启楠一巴掌狠狠抽在他身上：“杀人？不是自己作死吗！”
叶启楠接过孩子时合不拢嘴，在孩子柔软的小脸上亲来亲去。
“没规矩，回来坐下，许你走了？”叶启楠低声呵斥。
“珣儿出去！”叶启楠一声吩咐，让墙边的两人都长舒口气，好在还算给他们留着脸面。
“司令！”叶启楠转身要走，却被叶琨叫住，他面无表情目视前方说：“是叶琨拉陈旅长去的，不关他的事，司令要降罪，就罚叶琨一人。”
“求您了小爷，您就安分点吧。”小可挡了门不让他出去，“大帅再疼你，也不会在这件事上撒口的。家里的人说，二少爷两岁的时候，被这声音吓得直哭，让大帅一巴掌扇的背过气去。”
叶启楠不吃这套，轻笑了下说：“那就别问。”
叶珣心里一抖，做贼心虚般低下头。六太太突然从里屋出来，还是抱着那只黑猫，肚子比他离开时又隆起来不少，搔弄姿，一派独断专宠的模样。原来，父亲出门是专程陪六太太做衣服的。
“你是在管教他？泄私愤吧！”陈济冷笑：“老爷子待你不公，你把火气撒在他身上！”
叶琨微叹口气，但打开饭盒，开始吃饭。
“陈济！你搞清楚，我才是前线总指挥！”叶琨猛拍下桌子，抓起军帽，拂袖而去。
干净的棉布沾了皂角水，一点点擦洗着枪膛枪管，去除残留的火药残渣。
叶珣打开台灯，迅穿上军装，打好武装带，检查枪中的子弹，抓起军帽冲去开门。
“你看起来不大，哪个军校毕的业？”部队拐出军营的时候陈济问他。
雨萌到底跟了来，说是很久没看到陈济哥哥了。
司仪支吾着企图挽回局面，话音未落，在众人的目光下，叶珣上前，直视着爱比尔的眼睛，干净的声音问：“可否请小姐跳这一曲？”
“司令不能去石家庄。”叶瑄一句话，不是商议，更像是命令的语气，如果这么说不恰当，应该说更像在宣布他的决定。
“二！”
沈子彦拿小匙搅搅杯里的咖啡，啜一口低声道：“什么也别说了，心里清楚就好！所幸没出什么大事，否则，天捅下来也没人给你扛，扛不住压死你！”
叶瑄笑着摇头：“有名无实的夫妻也没什么意思，叶瑄想请爹个示项，和她离婚。”
叶琨接过棕色玻璃药瓶，拿在手里晃晃，说不出的滋味。父亲送药进来是什么意思，只是为让他按时吃药？还是在警告他，赶紧离开小楼回去请罪，否则后果就不是打针吃药那么简单的了？
“谁欺负了我儿子，啊！谁欺负我儿子……”一声声越来越大，直到最后变成嚎哭。
叶珣挥手打小可出去，嘱咐他切勿告诉别人。反锁了房门，走到床边一把掀开被单。
“大帅，小可疏忽了，不怪三少。”小可从卫生间出来，拎着笤帚打扫碎片。
“嗯，也好。”叶启楠揉揉脖子，起身开门叫人。
可眼前的人，他的父亲……儿时的他曾经幻想过，如果父亲在世，会不会在他受人欺负的时候站出来保护他；会不会像邻家孩子的爸爸那样，在他闯祸之后厉声训斥，情节严重者，夹在腋下家法伺候！
众人簇拥了叶珣和雨萌进门，王厅长问了叶珣一些细节，叶启楠吩咐他一定查个水落石出。
叶启楠指指叶琨手中的报纸，示意他继续。回过神来的叶琨来翻了一个版面，头版铅字映入眼帘，却张张嘴不出声音。
“跪下，伸手！”席先生吩咐。
沈子彦就是个花花大少，有过的女人不计其数。受他的影响，叶珣总觉得，男人嘛，江山美人都要抱定，也无可厚非，凤仪嫂子不是一样宽宏大量，视而不见。
叶珣都觉得有些过了，到底是长辈，雨萌仗着受宠也不该这样夹枪带棒。叶启楠却毫不在乎，反而为女儿的“机智聪明”骄傲似的。
叶启楠蹙眉：“病了就老实躺着，拿身体开玩笑？”
真的很不习惯，叶家的一切对他来说陌生的可怕。心中烦闷，一首《莫斯科郊外的晚上》吹成了《红河谷》，幽怨的琴声如泣如诉。
瞪了眼跪在地上的叶琨：“你，解释！”简单的仿佛多一个字都懒得说。
“珣儿，小可懈怠了差事原是该打，何来替打之说，顶撞了你爹，还不是自己皮肉上受苦？”大太太慌忙劝道。
“小祖宗！”总算打发走这大小姐，叶启楠笑对叶珣解释：“自小同他二哥不和，这丫头被我宠惯坏了！”
“还真是机缘啊，天下之大，你竟跟了沈司令做副官，叶帅头一眼见到你，便觉得面善，怕也是父子血缘使然。”席先生啜口酒又道：“叶帅向沈司令讨你过去做他的副官，沈司令不肯，只道你是故人之子，托了他照顾，既然允了人家，哪有随意安托之理。谁知沈司令所谓的故人，便是你母亲。”
“不能不承认，你还是想回家的，对吗？”爱比尔神色疲惫，“我用平等自由的世界和满心的爱也换不来你的封建家庭和你尴尬的地位，对吗？”
叶琨翻过掌心握住爱比尔的手：“别这么说，爱比尔。”却无旁的话可对，拉着爱比尔的手起身往楼上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