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知故问,你大姐和二姐都要?家里要摆庆祝宴:幸而打电话的还是,跟孩子絮絮叨叨听不懂在说些什么,”叶琨拿捏着说,不是早就猜到了吗,他声音有些着急。“叶主任。”
正沉思着,身边的电话响起,叶珣下意识接起来,却忘记这是人家的办公室,这样做极不礼貌。“老爷子高兴坏了,还筹算着找个机:这可是叶,刚刚宪兵团的人将长谷吉一带走了。”
男人从衣柜里翻出一件旗袍,厚厚实实的,麻布料的格,颜色旧:“换上它,你中文太差,在外人面前,更不能说日语!城门口查的太严,有照片,还有纺织公司的工人在辨认,我们可能要在城中待几天。安腾将军吩咐先把他送走。”
“盐水会氧化水泵和喷头。”叶珣费解的问:“好端端的怎么会结冻?”
“不回去不回去,”雨英拖不住他,妥协说:“咱们不要乱跑,去姐姐那里好吗。”
叶启楠却不以为意,开门下车,将证件交给警察,他们又6续收了随行秘书副官的证件验看,车辆更是一辆辆的查看。
“陪他去了舞厅,又亲眼看着他被衣处长带走。”叶珣坦白道,毫不掩饰眼底的悲伤。
沈子彦将酒杯摔碎地上,惹得一桌回头侧目,受惊吓般提高警惕。而舞厅声音杂,很少有其他注意。
叶珣已经开始抵触临潼这个地方,老头子受了委屈喜怒无常,不敢开罪父亲,不敢妄动沈司令,天知道会不会迁怒他们兄弟再受垂楚。
门开了,叶珣从里面出来,揉着眼睛,眼眶红了。见门外杵着这么些人,怔了怔,有些愠怒。
却听有人反驳调笑:“众位哪里的话,临公亲临西安,未免不掺私情其中吧。”
小军官有些局促:“……确定没有吗?我们沈司令交代务必请他过去。”
叶珣离开周家时,天刚蒙蒙亮,杨五替他提了行李出来送他,被他连推带捒回了院子里。拦了辆黄包车,往云涛他们的驻地赶去。
叶珣紧张的问他们:“被推进去的可是南京航空大队的许凌扬?”
叶珣恍然大悟,屋里坐着的的确是卓太太,却是铭瑄的养母。可就算是养母,将她拉扯长大,也该知道感恩才是,叶珣费解的是,提到卓太太,铭瑄眼里冷若寒冰。
叶珣向后望望,随行的有四五辆车十几口人,叶珣有些诧异,如此兴师动众只为接一个卓铭瑄回家,卓家真是拿她当祖宗了不成。
叶珣无奈,刚刚踏进餐厅半步的脚缩回来,回客厅接电话,还不忘威胁般的瞪了许缘两眼,不耐烦道:“大小姐,还有什么吩咐?”
“子明失言,请司令海涵。”瞿子明显得很认真,一字一顿:“我可以,而且愿意照顾她一辈子,求您……做主。”
陈家良从楼上下来,许是不太方便,身后跟着他的女助手。
雨萌的脸色惨白,额头和嘴角上的瘀伤更加明显,叶珣心慌的厉害,若不是看到胸口还有一丝起伏,真的没办法证明她是活着的。叶珣怕到窒息,他们被捕之后的两个小时里,雨萌到底经历了什么,他想也不敢想。雨萌是父亲的掌上明珠,从小娇惯着长大,他该怎样带着眼前的人去跟父亲交代。
刘巡长在巡检监牢时现了雨萌,这是个很有能力的人,察人细致敏感,六年前见过的雨萌,竟然一眼认得出。雨萌和叶珉被和同学们锁在一起,他们情绪激动,有人经过,便高呼抗议,监牢里沸腾了,同学们围坐在地上演讲,宣誓,表决心,任看守的警察拿警棍“梆梆”的敲打着牢门,也无法阻止他们的激动和义愤。
听了这些话,沈子彦霍的起身,满目怒火,叶琨叶珣兄弟也是一惊,跟着从椅子上站起来。
众人随声附和,均举诗词称赞华岳山峰之奇貌,指点谈笑间,唯有一人立在山巅,手撑着巨石出神。
“你先睡,我一会过去。”叶琨劝他回了卧房,这套间只有两个卧房,不与叶珣一间,难道要和父亲同床?叶琨想,如果那样他宁愿守夜。
“爹会害你吗?”叶启楠声音凌厉了几分,目光有些灼人。
叶珣知道,父亲是责怪他不懂得谨言慎行,回家之后,叶珣在这点上挨的打不算少,无意间对杨五透露父亲的心意招致他的杀心,舞会上含沙射影指责委员长误国欺民,替朋友签盖公函造成通匪之失,重伤钱耀文,被人酒后下药,等等等。但叶珣从未见父亲这样的疾言厉色,即便是开祠堂,挨军棍,父亲也会他安慰,会讲道理,让他心服。
“请问可有一位叫卓铭瑄的小姐?”叶珣问她。
叶启楠有些薄怒,叶琨也不敢违抗,拉开椅子坐下,沾了三分之一的凳子,低着头,脑子飞旋转着父亲的用意。
沈子彦大病初愈后辞职下野,秘密去上海戒毒,下定决心摆脱毒瘾,叶珣想同去,被沈司令一口拒绝,说是不想被他看到狼狈的样子,凌扬中途打过电话,说司令非常痛苦,每天忍受毒瘾复的折磨,底下人疏忽,不留神被他藏了一把枪,差点自杀,也差点杀人,如今被束缚带绑在床上,虽然不能伤人伤己,但是动弹不得,痛苦加倍。叶珣甚至告诉凌扬,劝司令放弃,但是听了主治医生的话——一个弱不禁风的瘾君子,代表国人出国考察,全世界都会视中国人为东亚病夫!
雨英后悔自己的自作主张,却想想,当初总不能看着春桃溺死在水里,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该来的总得找来。
“为什么?”
叶启楠站在身侧,叶珣低着头不看他,两腿已经痛得麻木,不停的打颤,仍在坚持。
他指的是马,小许缘属马。
“爹!”叶珣含糊的解释:“手好凉。”
几位太太推门进来,围在床边关注他的情况。
“你懂点事行不行!你想没想过,这样一声不响的出走,整个家里,真正挂心你的只有父亲。”叶琨劈手夺了他的酒杯:“谁招惹你了,就那么不想回家?”
叶琨和他支摆一阵,一手反剪了他的胳膊,另只手反手锁了门,将他扔在床上,动作粗暴。
沈子彦没接他的话,望向窗外,缓缓开口问:“沈阳的情况怎么样?”
日本国旗插满月台,那白布上的红日,鲜红刺目,似有意要赶在日出之前升起,“普照”沈阳的山山水水,它们在微雨里叫嚣,在秋风中招摇,叶珣听到了它们嘲弄:你们,支那人,你们是最劣等的民族,是奴隶,是病夫,是亡国奴,亡国奴!
叶珣盯着凌扬消失处,抑制住忐忑的心情,飞奔回华府客厅。
“我化妆成你的副官,就趁没人注意的时候跟他说句话,去年我被困在昌州,都没来给他老人家拜寿,好歹是老上司呢。”叶珣讨好道:“我给你做半天的副官,也好报答你几次相助的大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