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啦死啦:“现在。”
虞啸卿吼道?死都不怕?离我近你哪不自由啦?离我远了你就自由:“又来,就怕不安逸!命都不要:“干活的呢?干活的人呢?”
死啦死啦:“我今天说连师座都没逃过爱安逸的毛病,师座不还说谢你苦药吗?我说啥做,这把刀被你,”
,就要安逸,就这毛病。一打一个准儿,多少年来这是。远的不说,说卢沟桥吧,和谈三次就打三次,日本人打不动了就,我们不信都骗着自己信,日本人和谈时公然拿着地图在宛平标好炮兵目标的,准备好了当然再攻,再攻没攻下又说撤兵,喘了气再攻,我们也就想和平想到不要命的地步……”
迷龙一直也斜着我:“你来干啥?”
尸体给了我们一个诡秘之极的表情,以及做贼一般的小声说:“下面有日军。”然后他开始劫后余生地轻声大笑,“我钢盔呢?”
死啦死啦也看我们,而我们绝不敢抬头看他俩位。
迷龙就把口袋里的半开玩得作响,“上次你开口价就是今天的价。军爷不爱讨价还价。”
迷龙神闲气定地说:“天没塌呢。塌了也就死你家门外。”
那个被抢走的湖南兵被绑了绳子,一路大呼小叫地远离:“莫绑啦!都是乡里乡亲的。喊一声就走嘞。”
阿译提醒我:“门儿都没有。你瞧他叫迷龙爸爸时,迷龙都快哭啦。”
我说:“那是虞家军拿得不好意思啦。虞啸卿给你行贿呢。”
我就只好擦汗,“兽医,他这病有得救吗?”
张立宪愣一下便住嘴。唐基倒永远还记得说句场面话。
唐基轻声地掩了嘴咳嗽,于是被虞啸卿看了一眼——之前他一直东向看着禅达的方向,一道坎连上了东岸的山,他等待地人将从那山坎上出现。
于是我们嘿嘿哈哈地傻笑。阿译整个晚上像平时一样有欠投入,木木楞楞不知道想着什么。
然后他开始嚷嚷:“弄两汽油桶来!”
丧门星大概是没见过拳头未出唾沫先来的主儿,忙不迭地后跳一步让了唾沫,又往前跳一步拉个很宗师的架子,“请了!”
“他们说我从来不坐,太瘦。屁股上的肉不如脚掌厚,硌得痛,所以宁站不坐。”虞啸毅拿鞘轻敲了张立宪的头,“放屁。我不坐,因为受过刺激。当年打出湖南,就想有和家乡不一样的一片天地。我饿了,在路摊上吃碗米粉,学生游行,有人在我背上贴了个纸条。”
“是的。”死啦死啦承认道。
何书光和余治一脸压不下去地鄙薄,因为阿译已经是就要号泣的表情。我们惊愕和惊喜着,阿译这厮终于做了一件有用的事情。
死啦死啦答:“打过。”
丧门星啧啧地评价,“力使蛮啦,关节都淤住了。”
我迂回于禅达迷宫一样的巷道中,上回走在这里时正在下雨,巷道像是瀑布,而我抽疯似地想去见一个女人。
“嗯,二十几头人呢。”不辣说。
我们骂着他,可我们并不觉得愤怒。我们不愤怒却一直骂着他。
蛇屁股脖子一梗,“他儿子的!他儿子跟谁睡呀?”
那小子置若罔闻地走,我跟着,我不信他会真砸,但我保不准我前边那个混蛋也许会真砸。
我出来,捡起那截锹把,我看了看门。小醉追了出来,怕门外那位说得更多,她不敢吱声,只是猛力想把锹把给夺走。
因为我知道,唱这歌的人都已经死了。
死啦死啦抓住我的脖领,让我无力的身体没摔下去或者成为一个我自己也瞧不起的逃兵,他猛力摇晃了我两下让我清醒,然后大叫:“开炮!我们阵前三百米到两百米!”
我喝道:“不辣你不要没完没了。”
豆饼看见一发子弹,他先捡了另一发,回身时那发却不见了。豆饼看着我们几个一脸诡秘的笑容不大敢惹,只好捅迷龙的屁股。迷龙转过身来,顺着豆饼的视线瞪着我们,“吐出来!”
我们前进。
我的枪伸在外围,枪口倒向着自己,即使能做什么也不可能阻住连伤带熏得神智不清的家伙。
一切都让人觉得陡然回到了上古洪荒,没有铜和铁的那个时代,人们还在用石头和树棍与洪荒怪兽打拼的时代,这就是所谓守南天门的四天王,神庙神石神树,加上南天门下伴流而过的神江——怒江。
“知道了。”
于是我们开始唿哨和笑闹,迷龙又看我们一眼,嘟囔了一句傻瓜玩意儿,然后站直了做一些整理货物的杂事,那完全是心不在焉的,仅仅是为了止住自己走向那厢的一种徒劳,但他一边整着一边仍看着那边,最后他连这种徒劳也不做了,他走向那里时,刚被他整过的一部分货物落在地上。
那是邪火没错,我决定闭嘴。阿译也嗫嗫嚅嚅的。“我不是什么你们。我和你们是一样的。”他在这样自相矛盾的句子里涨红着脸,“我是说秩序,我们差劲,就差在没有秩序。”
我们沉默着,他让我们很内疚,有些人低着头。
我很少看见他对活人这样严肃。像对死人一样严肃。我曾经判断他一心杀戳,敬重死者却渺视生人,曾经觉得在他眼里我们虽不叫炮灰,但也是祭品。
我冷淡地说:“我腿有伤。”
迷龙变成了迷惑,“机枪就连发呀!”
我保证这比撤我的职更让人们愤怒,从那一瞬间所有人的表情都看得出来。
迷龙走向那处河滩,浅滩里倒卧着李乌拉生死未知的躯体。
然后那个脚步声开始动了,你可以想象,他也知道咳嗽的人一定失惊,于是一个横向的跳跃,把枪口对准了我们。
我也只好紧随其后跑出了丛林,并且弄明白了阿译为什么亡命地跑向他正跑去的地方——雾气中有火光,因为火烧着,影影绰绰映出火光下的建筑剪影。
他喊着口令:“一二一!左右左!”
飞机在剧烈的震动中滑行,每一下都教我们快把牙关咬碎。我死死抓着一个固定处,听着外边起落架的折断声和金属蒙皮被像纸样撕开的声音。
李乌拉便等着迷龙吼完接着说:“……吉林敦化,打过仗。”
这是一支不仅饥寒交迫,还睡眼惺忪的军队。
何书光喝道:“列队!死剩了的,知道啥叫列队?”
我就着又一小段红薯粉确定了又一个转角,我转过那个角就被吓了一跳——一条我生平仅见的大狗正安静地站在那里看着我,这样的狗在一个这样近的距离上,只会让人有一种被活撕掉的恐惧。
不辣坐下,坐在要麻身边,要麻被迷龙打得不轻,仍躺着,不辣用一脚作为招呼,要麻用一声暴骂作为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