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估摸着能进城吃早粥。难免有所”
长,若再多几,沉吟交待,只是这一路本已多有不便,温声问好,”
长亭颔致礼,“不用跟了,这里三教九。我们三要一直在一块儿。”
长亭浑身的力气都好像被人抽走了,就像从戴恒腹部涓涓流出的止也止不住的血。
蒙拓待长亭走过三步后,手向后一停,“谢过蒙,“三个臭皮。顶个诸葛亮,你们守在这处,若胡姑娘与小陆姑娘要出门,若有僭越。跟在后头,以军法处置。”
“你说啥!?!?”
所以面对蒙拓时,她无端端地变得气势大盛且咄咄逼人起来。
梦里的她矮得只到陆绰的腰间,京都建康陆宅喜气洋洋、锣鼓喧天,陆绰身着大红双喜服,骑白马迎亲——陆家已经许久没办过喜事了,她就骑在二叔陆纷肩膀上透过人群兴致勃勃地朝外看,手上摇着拨浪鼓,学旁人的模样,指着大红喜轿子,直喊,“大喜大喜!”
拿她们与他的儿子做诱饵!
世家处事讲究一个斩草除根、不留后患,长亭胸腔之中竟生不出一丝的侥幸!
帕子还带着胰子的香气,岳番微怔,马鞭一扬朗声吆喝。骡子顿时跑得飞快。
胡玉娘抽了抽鼻子,带了哭腔,“爷爷说阿玉已经换了很多个人活了。这回轮到阿玉活了爹娘拿我换哥哥活路的时候,我就在想,这样也好,至少还有一个能活下来”
长亭抿嘴一笑,“过路市集里天南海北的好汉英雄都有,伯伯总不见得是顶厉害那个?这走镖运货的,哪儿还能没个闪失啊!小兄弟别见我唤三爷一声伯伯,就在我跟前尽挑好听的说!”
岳番不知何时凑过脸来,那根枯黄枯黄的长野草还在嘴里头一上一下地嚼,难得一本正经地蹙了眉头,很悲愤地叹了口气,“竟然一眼就瞅出来你不是小姑娘这个天大的秘密”
话头一顿,眼神望向前方,岳三爷后背魁梧。走路虎虎生风,长亭未曾压下语调,轻仰下颌,笑了笑。这才回答起了一开始的问题,“我不知道岳三爷从何处来往何处去,带了些什么,准备做些什么咱们不需要知道,也不用知道,凡事多知无益。昨夜岳三爷拔刀相助,却选择了赶尽杀绝,私心揣测这一则防止暴露行踪,二则是为了隐藏实力不留痕迹。那拨人是死得冤枉,可若他们不死。咱们便身涉险境。”
瞅一瞅昨儿夜里那拨人为了抢粮,不要脸不要命的模样。
戴总兵左手抱头盔站得笔挺,“是!他要斩草除根!”想了想试探性问道,“您既然早已预料到陆纷要赶尽杀绝为何不一早便派兵搜寻幽州内城不算大,已事近五日了,两个细皮嫩肉的小丫头打眼得很,搜寻起来也容易”
胡玉娘连跑几步,顾不得哭赶忙撑住长亭,提高声量连声高喊,“阿娇!他们为什么要杀死这些人!我们快走!他们也会杀了我们的!”
走出来那人年近不惑,长脸宽额,说话很江湖气。
这样容易死
他以为她会将原先给的松子也抢走!
长亭心里头的那杆秤向另一个选项偏了偏。
玉娘不是陆家的仆从,她没有义务鞍前马后地帮她们。这世上谁也不是生来就欠别人的,玉娘心甘情愿地支撑帮衬,是她热心肠、人好人好,可她们没有道理毫无愧疚地享受别人的好处而不为所动。
他们是谁?推车里装的是什么?从哪里来,又到哪里去?
可她也没想到,胡玉娘当时也没吃
纵算是上天垂怜,她们能顺顺当当地找着饭吃,找着衣穿她们能威胁到他什么?
从她们身上又抠搜到了十几枚铜钱,约是打定主意这三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已是山穷水尽了,又或许是尚存怜悯道义之心,她们下半夜过得十足安稳。
这两个小姑娘究竟是个什么出身啊
临近日暮,一棵一棵树向后移,层峦叠嶂向前推,胡玉娘眼神尖,笑嘻嘻地朝长亭指过去,“周村到了,看着那土屋没?”
士族女,士族女,她还在钻什么牛角尖?
她出身士家,拿过最重的东西是竹简古籍,挨过最脏的东西是沾了墨汁儿的丝帕,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她会就粗瓷碗食白粥,端开水泼无赖,甚至掰开嘴塞布条。
她向来不是一个以最坏猜测来揣度人心的人,可放心吧,人心之恶,通常都不会让人失望。
话音刚落地,长亭便面上一僵,嘴角缓缓敛收起,抬眸很认真地与胡玉娘说,“胡娘子若当真要去豫州,可以等某与舍妹先行一步之后,再走。刀剑不长眼,追击的贼人也不会理会你的身份,与我们在一起,太过危险,谁也不知道贼人什么时候寻到我们。为了你爷爷,你也应当活一个妥当出来。”
“阿姐”小长宁浑身没有气力,手伸不直,在空中薅了两爪,将长亭的目光拉了回来。
家里人放心?
总算是有了光。
“阿宁”长亭轻声唤,还是无回应,长亭艰难扭头去看,却迷迷糊糊看见长宁嘴唇紫,不由心下大慌,手上一用劲,啪地一声折断了芦苇杆儿,脚总算是抽离出来了,将离了束缚,赶忙朝岸边一扑,手揪住长草,半边身子趴在岸上大喘气儿,歇了不过半刻,长亭手脚并用先将长宁顶上岸,自己再翻身上岸。天儿一直在飘雪,地上积了薄薄一层,长亭来不及喘,捏了捏手掌,让手指能够麻溜活动,先麻利地将长宁扶起身来,再脱下外裳,狠狠地拧了两下,再拍了拍,意图将水分拧干,拍干净幼妹身上刚沾上的雪粒儿再将外裳盖了上去,一手把长宁架在肩上,一手捂住长宁的小手,一步一步艰难朝前走。
长宁双手捂住嘴,满脸是泪地朝长姐与生母中间靠去,幼女身体温软,肩头颤,后背抵在符氏身前,如幼兽临危,幼女浑身抖,符氏却一瞬间便止住了泪,她觉自己一辈子也未曾这样清醒过。
布烧得炭黑一片,长亭顾不得脏,探身撩帘,却见陆绰高马长身,手执长鞭,长衫从马上拂下,脊背高挺,率众兵护车于前。
长亭面色一缓,哼哼唧唧接过扳指,再一步一三回头地上了符氏的马车。
符氏揪着手帕,一会儿脸青,一会儿脸白。算了,她不乐意见陆长亭,陆长亭更不乐意见她,算一算还是她划得来,挣扎着应了声好,再跟着加了一句,“若阿娇自己不愿来,您也不能怨怪我”
第二天起了个大早,陆家车队已经休整妥当了,将领死士们再着青盔甲,冷面静待,长亭走出去时,石猛已携阖府家眷来送了,长亭眼神尖,一眼就瞧见了石闵脸色不大好,看见石闵气色不好,长亭没由来地神清气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