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沉默了片刻，去那里摆宴，那园子后山有。你这么介意：“八月时正值月桂花开时期，仿佛不想理我，他复又提起，莫非是不放心？”
我不甚在意，露出了半丝笑意。
他的脸被我扯得变形，声音也跟着含糊：“男人家嘛，肯定有事要做。
刘彻，岂非再妙不过？”
窦老太后果，却又实在不知该说什么，于是斟酌之下以十分莫测高深的态试摇了摇头，
我料。叹气进了门，必不是专为带进宫献给我的，便就伸手推辞：还是拿去给老太后与太，“我这点小伤算得什么。”
“娘既然知道，那我就直说了。”我咽了口水，润了润嗓子，“王太后的意思的确是想招陈桥为驸马，但是我觉得，这个事还得听取娘和陈桥的意见。毕竟婚姻是一辈子的事……”
他竟然神仙似的算到我膝盖已擦伤，这真是让我言语不能。虽然膝关节的确疼得令我忍不住哼出声来，但我仍然坚持着没有表露出半点在脸上，我以为已经掩饰得够好，但为什么好像全世界人都已经知道这件事情一样？
我趁着这工夫打量他的眉眼，——这几年我竟是从没有好好注意他过，只隐约觉得当年那个瘦削的少年已经长大了，变成了个儒雅的男子。眼下却发现他的眼睛比从前更明亮更深沉，已经不是我能够勘深到的深度。
我板起脸，竭力做出凶狠的模样挡去路。“怎么就你一个人？小厮们呢？”我打量他身后，方圆半里哪里有小厮们的踪影，于是堂堂一个小侯爷便就真跟只小流浪狗似的在这园子里乱窜。
我手里狼毫停在半空，讷讷看了这姑娘半晌，“公主”自然指的是刘姈，太后召我为了什么我自然心知肚明，但她如此心急却在我意料之外。
“现如今刘娉我倒是不怎么担心，只是姈儿……”将至老太后桌前时，她顿了顿偏头望我，“这丫头年后便就十五了，也有几家大臣的世子和小侯爷在备选，我瞧着却无十分中意的，不知你这个嫂嫂心中，可有什么好意见？”
晚宴在我的准备下顺利上场，严格说来我也没出多少力气，因晓风晓月跟了我这么些年，这些事情早已做得烂熟，而我只不过抱着袖子来回指点了几番江山而已。
他岿然不动，仿似身经百战。
我不动身色给他斟茶，然后绷着脸问对面：“你在道观里住得好端端地你跑回来干什么？”
但我突然想起这件事很不应该由我一个人去应对，于是我想了想，唤住转身要走的刘春：“你去告诉皇上，就说，侯爷请我们俩明日回府吃饭，要他好好安排安排。别的就不用多说了。”
说完她款款站起，如同一只高傲的孔雀昂首与刘彻笑了笑，而后行了个退礼，走了出去。
跟他称兄道弟数年，之间的话题从来没有半句提到过永远两个字，更遑论什么生生世世。与他成天在一起不是打便是闹，不是凑在一起吃喝玩乐便是交流美色心得，生生世世这类情深款款的词语落在我们当中，岂不是太狗血太可笑了么。
“娘娘，”见了抱着左膝坐在地上的我他就扁嘴哭了，腾地一下跪在地上：“全都是奴才的错，是奴才不知轻重，害得娘娘病了这么久。是奴才的错，求娘娘狠狠责罚。”他放了盘子后索性哭得更厉害，袖子连连擦着眼泪竟然一发不可收拾。
前方的骂战已经升级，连平阳出声喝止也无效果。双方简直随时都有火拼的可能，而加上我们这边内部还有不少人在趁乱起哄，一时间便变得混乱不堪。
“聪明。”平阳点头，“那么这里的事情你们负责去料理，该不该让别人知道，你们懂得？”
我被余英迅速从暗中拖着离开了场下，以身形高大的侍卫们作掩护轻巧地没入夜色中。当我回头再望时，正好见着平阳在与将士们的头领寒脸理论。而当我气喘嘘嘘从小巷中绕回到平阳侯府大门旁时，却发现早已有辆宫车停在这里等侯。我听到风花雪月四个人的声音随着她们的动作从车门内焦急传来：
婢女们退去之后，她又把脸转向了我。
平阳嗤笑，指着门外：“去呀！你去告诉母后，就说因为我留了个小厮进府，你就疑心病大发，非要让我跪在你面前任你宰割。你这个驸马比我这公主还要威风，三妻四妾算什么？那是便宜了我。”
“没有什么不如不如。这世间有什么事情是不可改变的？”她浅笑，左手十分撩人地轻轻握住我的手，然后不由分说拉着我步向大门。
仆妇答：“回公主，侯爷日落时便已回府，回府后听说公主今夜也将回府来，便一直等侯在紫雎阁。”
张顺疑道：“我该做什么？我没想做什么啊！”
事实真相简直已了然在目，我联想起当夜这贼子跟我说的那番狂妄的话，于是再也不能不信他们是受了窦旸的指使而来。如果没有他的撑腰，绝没有哪个平头百姓敢当街大呼刘彻的名字。
我解了斗篷给他，走到他刚坐过的地方坐下。然后才扬起唇角说：“府里今天来了个很可人的美人，又听话又得我欢心，我听说你要来，怕你搅了我好事，所以特意避开你，拉了他上茶坊谈心去了。”
管家前来催请我们入宴。他仍旧冲我笑笑，像过去任何时候一样牵起我的手步向宴席，神情之间雍容淡定。
我想这件事才也许真正激发了他心中对抗外戚的想法，因为他说这番话时脸上的狠绝绝对是我所未曾见，反过来想若换成我是他，到了此时此刻，我也必定会将此事列为亲政后的头等大事。
“娘娘！”他抬头看了看，而后回转头来看我，为难地叹息道：“今日之事，臣去没有用，卫绾也没有用，只有娘娘您去才能解这个围呀！”
我从坐榻底下翻出条藤索，这是上个月跟刘彻去围狩时用来捆过野猪的家什，当时顺手往底下一扔，不料今日倒派上了用场。
如此过了几日，转眼便将近父亲的生日。母亲不在府中，虽还有个八岁的弟弟，可惜生来多病，怕养不活，所以自小便被送去了道观里寄养。我想他一个人也闷得慌，于是孝心大发，立即召来八卦团打听父亲近来稀罕什么东西。
老太后点头：“那花可金贵，你得仔细照料着。”
“太后娘娘，”还没等刘彻有所表示，汲黯已抢过话来：“老臣是为社稷天下而来，怎可说是胡搅蛮缠？当年先帝在时，太皇太后也曾说‘以民为本’的旷古金句。皇上年少英武，此事若他能够圣断自不必老臣前来相请太皇太后，今日作此犯上之行为无非是拼了把老命替百姓请命而已。”
韩嫣想了想，道：“以他的才干及功勋，位列九卿倒并不为过。”
“不便？”他转了头，把手收回去。“为什么不便？”
此时我已有些悔意，望了她两眼，亡羊补牢地嗫嚅道：“娘，其实，我只是觉得父亲应该受到些尊重。”
半晌，他靠近了点，趴着床沿，捉着我的手看上面的蔻丹，“还以为你真的很机灵，怎么笨到连两匹马都跑去冒险。难道我刘彻，还丢不起区区几匹马。”
我握了拳，打量着屋里摆设，冷哼：“你既认出了我，那带我到这里来又是何目的？”
我听到身后他们在忍痛呼喊，于是也不敢回头，只拼了命地往前奔跑。
“娘娘，那边来了两个人，鬼鬼祟祟的不知做什么！”晓风忽然扯扯我的袖子，指着对面暗影里如是说。
“是两枚钱。”晓月气呼呼埋怨毕，便把两枚铜板递给我。我接过瞄了瞄，只见外圆内方，并无特别之处，便问：“哪来的？怎么上头没铸字？比起平常的钱倒是还轻些。”
我看着他娇喘连连，心里很是不忍，说道：“是我不对，害你受了凉，你少说话，多休息。”说着去给他掖被子，他慌忙闪避。
“那就好。”她轻拍我手背，很是欣慰地说。
我承认我有点促狭，因为这本写的是他跟韩嫣的故事。当他看到自己“在飘满梨花雪的未央宫里，凝望着他的如水双眸，温柔地在他耳畔低喃：‘嫣，朕一直爱的是你’”这一段时，脸色已经很难看很难看。
回到前厅时宴席已然摆上，依旧按着先前座位落坐，争论过的两派面色上仍有忿忿未平之意，玉冠玄服的刘彻坐在最上方，唇角微扬望着下方朝他敬酒的儒生。身为主人的窦婴给在座众人敬完酒，见到我进来时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了片刻，我低头缓了缓脸色，坐回刘彻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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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侧首想了想，深以为然。反正也不是一辈子跟着他，他既然雄才武略十分过人，神隼变傻不代表他变傻，这社稷天下倒也不必我过分担心。于是欣慰地抬脸望他：“老武，你果然讲义气。将来我们分开之后，一定会时常想念你的。”
听到这声音，我脑袋又嗡地一声响起。湖畔不远处，前呼后拥走过来几个华光四射的贵妇，正是太皇太后由我母亲及我婆婆王太后搀着往这边走来。老太后眼睛虽不好使，但脸上沉得能拧出水，我母亲了然于心地瞪了我一眼，王太后则是忧心地望着我和刘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