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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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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狐狸 第一章 莫文海 第三节 出牧(1)(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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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莫今年二十八岁,老莫未,尹队长把冉大牛交给老莫的时,随即反驳道,流放到这儿来了。原来在中央一家挺吃香的单位,大学生,“嗨,我什么时候拿你当外,“尹队长,孩子交给我,不怕跟我学坏了?我可是十恶不赦的右派呀!”尹队长起先一怔,不知道什么:漠然的!说了一句挺刺耳的话?”老莫说:“我看你还是请示一下上级,我看你这队长是干到头了,把一个劳动教养的交给一。”尹队长说:“我和二驴子说了,”老莫问。他同意把他:“赵科长怎么说?”尹队长说:“二驴子说我安排得好,他说交给别人他不放心。别把冉老擀的好儿子调教坏了。”老莫有些惊讶,“赵科长真是这么说的?”尹队长说:“那还有假?二驴子对你印象很好。”老莫惆怅,不由得想起几个月前发生的事来。那日,老英出去放牧,丢了两只羊,牧业队上报场部,赵科长来处理此事,认定是监守自盗,定是牧羊人偷偷宰杀吃了。赵科长把老英找来,盘问达不到目的就动武,打得老英鼻青脸肿。老莫看不下去,他把赵科长拉到一边讲理,“捉奸捉双,捉偷拿脏。没证据你凭什么说老英偷吃了羊?你看你把他打成那个样,五十来岁的人了,他的妻儿会怎么看待此事?留给他一些脸面吧!”赵科长被问得发懵,随即火急急地说:“管闲事管到我头上了!你也不撒泡尿看看自己是谁?你还是把自家的老坟哭好吧!”老莫还是不放松,“我是不配和你说这话,可我还是要说,你真的心里有气,就往他屁股上打,万万不可再打脸了,他也是人啊!”赵科长乜斜眼瞅了老莫片刻,一声不响地走了。

乌疤是冉大牛的发友,因左眼睑底下有一块桃核大小的黑色胎记,被人称为乌疤,以至于于他的真名韩国良几乎无人知晓。乌疤顽劣,喜欢恶作剧,上房顶堵烟囱,往人家大头煤里拉屎撒尿(大头煤是褐煤的俗称),把瘟鸡屎往人家鸡圈里撒,这些惹人厌的事他都做过。

冉大牛来到林子深处。这儿静悄悄的,偶尔一阵风掠过林梢,像有人在天上抖动大旗,发出呼啦啦地闷响。阵风掠过的时候,冉大牛会本能地抬眼望天,天空被白桦树摇曳的枝叶弄碎了,像一块蓝色背景的印花布,呈现出令人惊艳的斑斓。他在一个高高的土堆旁盘腿坐下。把二个酒盅摆放在面前,然后往里面倒满了酒。

黄羊沟在兴安岭北麓,光秃秃的山坡,几乎连灌木丛都没有,一看就知道这儿肯定是山口,西伯利亚的寒流在这儿沿着山坡升腾,风力之大,难以想象,平坦地面根本存不住雪,草原上的放牧人更知道这样的山口温度比其他地方要低得多,每逢秋天,西北风刮起来,这儿的草就黄了,比南坡的草要早枯十来天,即便是和山下的呼伦贝尔草原相比也早枯一个星期左右。可是,这儿却是冬季出牧的理想之地,没有积雪,所有的草都裸露在地面。也许有人会问,滴水成冻的环境下,牲畜的饮水怎么解决?须知,翻过山脊,就有厚厚的积雪。畜人可以从那儿取雪化水,牲畜从来都以雪当水。

第一次出远门,冉大牛兴奋莫名。过去他最远只到过十二里路外的狍子河镇,现在一下子跑了十里路,够他高兴的了,况且还有一颗好奇地心陪伴着,特别是在穿越原始森林的时候,风儿掠过树林时的涛声,时而被惊起的雪鸡,都令他惊喜不已。他骑着马儿跑跑停停,那个兴奋劲儿,仿佛捡了什么值钱的东西。老莫时不时地提醒他,骑马要半个屁股轮换骑,要不然罪儿有你受的。冉大牛听不懂老莫说什么,骑马挺舒服的,受什么罪啊?他仍我行我素,在马上乐颠颠地扭来扭去。

中午吃饭的时候,老莫对其他三个牧工说不能休息了,赶路要紧,就在马上边吃边走吧。他们各自掏出藏在羊皮大衣里面的馍馍片和奶酪,嘴巴干了,就下马抓一把雪含在嘴里。粗燥的脸皮和干瘪的脸颊是草原牧人的两大特征,面对锐利的寒风,无论多么细嫩的皮肤都会起皱;没多大年纪面颊就干瘪下来,那是吞雪造成的,把雪含在嘴里,血液流通不畅,时间长了,牙齿容易脱落。

大兴安岭冬季的落日落得早,下午三点多钟,苍白的太阳有气无力浮在山梁上,当地人都知道,太阳一旦落山,大地很快就漆黑一片。老莫估计这儿离黄羊沟还有十几里路,就催促大家赶快走,一时间,马蹄嘚嘚、鞭声清脆、吆喝声响,几头牛迎着夕阳一齐奔跑起来,溅起阵阵雪烟,牛群的两侧,牧鞭和套马杆在夕阳下挥舞,一派闪动缭乱,荒漠的雪原出现了苍凉的美丽。和长河落日的美丽不同,这美丽是动态的,富有彪悍之气,当是从远古的鲜卑人那儿承接了顽强的生命力。

到了黄羊沟,带着挤奶工先期到达的副队长老邢和牧羊犬黑毛迎出帐蓬房外,老邢见面就对老莫说羊群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到,黑毛则扑上去和老莫亲热,嗅嗅这、舔舔那。老莫知道老邢的意思,就说那我去迎一迎。老邢说我们一道去吧,按理说你应当歇歇脚的。老莫说你和我客气什么?羊群不到,你的心放不下来。说着他们就一道策马向山下黑暗的地方奔去。

冉大牛伫立在帐篷房外,看着他们的马儿消失在浅淡的夜色里,正准备进帐篷房,帘子却被掀开了,成彩云出现在门口。成彩云二十三四岁,关里人,来关外已经三四年,起先在兴安岭南坡的大杨树干了一阵子,觉得不舒坦,就来到这更加偏远的北坡。她识字,有几分姿色,脸上总是透着一股威严的气色,是牧业队一朵最耀眼的花。

“你师傅呢?”“邢队长喊他一道接羊群去了。”“这个王八犊子,真拿人当牛了,赶了一天的路,歇都不让歇。”她瞥了冉大牛一眼,“快进屋躺一会儿,骑一天马,累也累死了。”冉大牛又头往来时路瞅瞅,这才极不情愿地走进帐篷房。刚进帐篷房,成彩云就招呼他看看自己的行李,他看到自己的行李和老莫的行李摆在靠炉子的地方,其他人的行李也一并排的摆在新搭的木大通铺上,靠里面的铺上有人已把铺盖铺好并卷起来。东北人的习惯,住大铺的人,都把被筒叠好,然后卷起来,单身汉的钱财一般都藏在卷起的被筒里。没人去动弹他人的铺盖,否则会被人视为手脚不老实。

“谢谢你,成姐。在炉子边暖和多了。”“你是沾光,谢她什么?”正忙着烧饭的金淑贤突然插话。

“闭上你那臭嘴,没人说你是哑巴。”冉大牛嘿嘿地笑了,挤奶组的人他都熟悉。这金淑贤是吉林人,直人快语,虽不漂亮,但也耐看,脸上的细雀斑不能不说是一种风情,有人背地里说笑话,说女人的痣是情豆,豆儿大,性格满,豆儿小,心儿细,金淑贤肯定是那种洗脚水都会帮你打好的温瓤人。几个光棍整日地在她身边转悠,那劲头,和发情的公牛差不多。挤奶组的人只有她一个人敢和不苟言笑的成彩云开玩笑,她们经常在一起扭打,常常是人仰马翻,可她们又是好朋友,有说不完的悄悄话。冉大牛又往帐篷房内其他地方瞅瞅,见挤奶组的五男五女十个人都来齐了,他们是乘坐场部的马车来的,挤奶工不配备马匹,只能做车。也许有人会问,出牧的地方这么偏僻,马车怎么来?凡到过呼伦贝尔草原的人都知道,草原平坦,除去旱獭打洞的小小的坑包外,一马平川,让马儿放开蹄子跑,不会有磕磕绊绊。如不是这样,那些在摩托车上架机枪扫射黄羊的人岂不都得摔死?

骑了一整天的马,冉大牛很累,他顺势四仰八叉躺在大通铺上,哪知道刚一躺下,哎呀一声,就像被针扎了一样猛地弹起来。成彩云忙问是怎么事?冉大牛说屁股疼。屋里的人一起笑了,有人说那是骑马骣烂了屁股,够你喝一壶的,没七八天好不了;有人说擤一把鼻涕抹在上面,包你不疼。成彩云说:“既然骣烂了,遭罪就遭罪吧,等会儿老莫来了问问他怎么办?他肯定有法子,既然不能平躺,就侧着身子睡一会儿,别睡沉实了着凉,等他们来就吃饭了。”身上累,屁股疼,冉大牛蔫蔫地侧身躺在铺上,想起了在家的好处来。记得一次上山放树,手上磨出二个血泡,娘见了疼得落泪,把爹骂得狗血淋头,说他藏奸,怎忍心让孩子累成这样。现在倒好,说什么够我喝一壶的,还出什么抹鼻涕的馊意,那黏糊糊的东西抹到裤裆里能好过吗?别恶心死了。他有些伤感,又有些孤独,甚至想哭,可老莫说过,人应当要刚强的,这才强把眼泪压去。想着想着,冉大牛睡着了。

一阵狗叫,把冉大牛吵醒。他懵怔怔地睁开眼,觉得身上压了一件皮袄,皮袄上带着一股雪花膏的香味,知道这是金淑贤的。他站起来,双手拿着皮袄还给金淑贤,说了声谢谢。这时候,老邢、老莫和几个牧羊人走进帐篷房,一股寒气也随着冲进来。

“彩云,饭烧好了吗?肚子都快饿通了。”老邢进来就大声问。

“早都烧好了,等你们都等了快俩小时。”“什么饭呀?”“死面饼,牛奶土豆大头菜。”“怎没有手扒肉呀!不是说了吗?今天可以宰一只羊的。”“那还得来得及才行,时间不赶趟,煮不烂也不好吃,赶明个吧!”“老莫,看来今天的酒喝不成了。”“今天喝不成,明天再喝。”老莫说。

“你们还是不想喝,没菜,大蒜头也是一样就酒的。”牧工老王头插话。老王头是岭南扎兰屯人,农牧场建场的时候就来了。据他自己说,他原先在林业局抬过一阵子木头,那活危险,眼见着几个工友被木头砸断了腿,就下山当起牧人,他说放牧这活挺滋润的,赶着牛上了山,天老大,他老二,自在得不得了。可在别人看来,牧工太辛苦,别人不说,看看老王头就知道了,那脸被寒风刮得像没熟好的羊皮,吞雪把一口牙都吞掉了,只剩下红暇暇的牙床,四十几岁,看上去却有六十。可是有谁知道老王头心中的苦,这个出逃的地,他把自由看得比什么都金贵。

“看来老王头想喝酒了,怎么?在家让老嫂子管住了,过不了瘾?”老莫见老王头不自然地咧咧嘴,露出两道红暇暇的牙床,知道他想喝酒,就说:“邢队长,咱们就喝一盅,土豆大头菜也是菜呀。”老邢答应了。

他们正忙活着盛菜倒酒,金淑贤招呼大家吃饭,二十几个人各自端着碗,坐在自家的铺头吃起来,唧溜声、吧唧声响成一片。成彩云对老莫说:“老莫,大牛的屁股骣烂了,有没有什么好办法让他少受点罪?”老莫二话没说,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包递给成彩云,“里面是纱布和消炎粉,你帮他打个巴子。”他又指着冉大牛说:“早都告诉你,半个屁股轮换着骑,你就是不听。我就知道你肯定会骣烂屁股。”冉大牛说:“师傅,你又没说屁股会骣烂。”老莫说:“还强嘴,告诉你半个屁股轮换骑,那意思你还不明白?悟性哪去了?”老王头笑了,“疼一次他就知道邪乎了。咋不咋骑马,又骑了一天,他那嫩屁股哪遭得住?”他也指了指冉大牛,“你呀,摊上了老莫这么个好人,比你爹还亲,纱布药粉都给你准备好了。想当初,我咋不咋骑马,骣烂了屁股,真地往裤裆里擤浓鼻子。”“老王头这擤浓鼻子的方子教了好多人了。他还有四大骄、四大红、四大硬没教呢?大牛,你慢慢学。”一个叫傅二比的男挤奶工高声插话。

老王头笑了,“二比,你这个徒我还没教好,其它的徒暂时不收。”这边上,成彩云让大牛把裤子脱了,大牛不好意思,扭扭捏捏地,成彩云照冉大牛的头拍了一下,“害什么臊,你当我愿意替你打巴子呀?”大牛只好红着脸把裤子脱了,趴在铺上。成彩云见大牛的屁股沟两边各烂了一片,嫩红嫩红的,心疼地说:“你看看你,都烂成什么样了?肯定是骑马太得瑟了。”她边说边挤出药膏在纱布上,又在上面撒了消炎粉,然后敷在屁股上,又贴上胶布。成彩云忙完了一切,问大牛感觉怎样?大牛站起来系好裤子,来走了几步,感觉疼痛减轻许多。

这日,因旅途的困顿,老邢招呼大家早早地休息。受取暖和帐篷房的限制,二十几个人睡在一个帐篷房里。五个女的睡在大通铺的一头。老邢特别重视男女交界的地方睡得是什么人,他让泼辣的金淑贤和外号叫老闷男青年睡在交界的地方。哪知道,老闷辜负了邢队长的希望。

夜半的时候,金淑贤叽哇哇地叫嚷起来,巴掌朝老闷的脸噼里啪啦地抽,“你这个不要脸的,敢占姑奶奶的便宜。”帐篷房里的人都醒了,也都猜测出发生了什么事,有人性坐起来看个究竟。在暗淡的马灯下,他们见金淑贤把乳房露出来,“姑奶奶让你吃好了。给你吃,你吃了就是我儿子了。”那老闷把头缩在被窝里,哪里还敢伸出来,金淑贤一把把他的被子掀开一半,又是一阵乱打,你不是敢摸吗?为什么不敢吃?你这个畜牲,打不死你!”邢队长走过来,像抓小鸡一样抓起了老闷,把他拽到门外的冰天雪地上,“你在这儿站着,清醒一下。”他又走帐篷房里,来到金淑贤铺前,关切地问:“没让他占到便宜吧?”金淑贤冷笑一声,“看你说的,便宜是那么容易占的?他那个爪子早都在我被子边摸了,刚一伸进来,就被我抓住。”邢队长说:“睡吧,我看走了眼。”金淑贤却说:“偷吃麦麸子的,都是闷头驴。你赶快让他进来吧,外面零下三十几度,冻坏了,他老娘要找我麻烦的,那老太太蝎虎着呢。”邢队长说:“让他冻三分钟,彻底清醒清醒。”他又走到冉大牛的铺头,“起来,换到那边去。”冉大牛抱起了铺盖,放在金淑贤的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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