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全，倒也是得了苍夫人，苍戍能一朝功成，可叹一尸两命。
要说当年，每成全别人多一，那是把看不见的刀，这位苍夫，竟连一男半女也未曾留下，只可惜，天妒红颜，天亦不长眼，她以身殉城的时候，正身怀六甲即将临盆，那刀便会往己，先苍夫人，连圣上也赞其是位奇女子，如今镇北将军府一子一女皆为秋氏所出。
青石哪还敢直掠其锋，从马旁退开，忙垂下了头。
美人风摆弱柳般地行至端云对面坐下，嘟了嘟粉唇，便来找你咯，“云城待着！你有没有想人家？”
秋夜身上渐渐释放出哀伤又自弃的气息。
贺兰氏？兰兮微怔，略想了想，记起来：“秋庄主买墨衣卫的那里？”
“桂伯你有所不知，端云公子家中的女眷是极多的！怕是，比之秋水庄上下所有的婢女之数亦不会少。”秋夜神色温然中带了正色，顿一顿，似嫌解释得不够有力，又重点加了一句，“何况，端云公子自身，于此一道便是极讲究的，这样的好东西，便是富余些，到了端云公子手里，也不至于糟蹋的，你尽可放心。”
“是，我是秋夜。”
“是谁帮你去拿的？”秋夜追问。
也没有在他身上费过心思。他与秋夜不同，自她来到秋水庄，从某种意义上说，她与秋夜便行在了同一条船上，可端云呢，虽然他不时地在她身边搅和，可她只是把他当作意外因素，就像天会可能下雨，走路可能会踢到石子一般，她从未想过要把他写进她走出秋水庄的那条路线里。可是突然之间，她忽然现，他的参与度、存在感竟在节节攀升……他和她，应只是陌生人，连彼此利用合作的关系都算不上，他怎么好象显得跟她挺熟似的，真是太奇怪了。
那一块块或大或小的药田，看起来简直比一块块香甜可口的糕点还要诱人几分，那一株株或高或矮的药草，那一粒粒花蕾一朵朵花儿，那淡淡的草味儿药味儿花香味儿，直让她心旷神怡。
那个小女娃又入了她的梦，这一回还多了个更小的男童。
屋里变得很静，很空，一下子仿佛有许多的光阴穿透厚厚的年轮，一层层地盖了过来，光阴上刻着缠着的那些或喜或悲的印记，便慢慢地析了出来。
多美的风景啊！
兰兮目瞪口呆。
兰兮不由多看了端云两眼。
“你这是要威胁我？”秋老夫人的声音喜怒不明，隐隐有几分冷厉。
其实，兰兮颈上的伤看着骇人，她自己倒感觉不严重，至少不怎么痛，药膏抹上去之后，很是清爽，先前那里有些紧的感觉舒缓了许多，便对麦冬道：“我感觉还好，别担心。”又看向青石，“谢谢！”
“快，快去传信，请柴神医！”秋老夫人喝令。
端云已起身行至兰兮跟前，闻声顿住步子，微转身拧着眉：“你的声音……”目带疑惑地在兰兮脸上徘徊，心里好象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快得抓不往。
“青石，你皮痒了是不是？”端云淡道。
“嗯。”
淡黄的信笺上面，只有一句话：小玄想姐姐了。
兰兮失笑，青石对端云倒是一片真心，嗯，他对她也挺好的。
兰兮怔怔地盯住那一团亮色，专注着那一团亮色。她在赤峰醒转之初，每日里不言不语，不吃不喝，靠了兰婆婆硬灌补品药汁才得以续命，要点穴和用药才能睡觉，兰婆婆说，她是经历了可怕的事，受了惊吓，心神失守才会这样。
何氏二十五六岁，面容白净，身材微胖，同程盛一样，一看便是个实诚人，方才她正在灶上给儿子蒸鸡蛋羹，听到小姑子来了，围着围裙包着头巾就迎了出来，见秋月如此，吓了一大跳，忙抢上前撩起围裙想帮她擦擦眼泪，却见围裙上零星地也沾了些灶灰，又举起衣袖，想想还是不妥，忙又往衣襟处寻摸，自然什么也没摸着，她又不是什么娇客阔太太，何况这还在灶上忙呢，哪会带着手绢儿，当下急出了一头汗，说出的话也磕磕巴巴的：“瑞儿他姑……怎么了这是……别哭啊……有什么事同嫂子说，嫂子，嫂子要做不了主，还有你哥呢……”
耳旁是秋雪的声音。
“你那天是怎么被他们带走的？”兰兮问完，看到小玄忽然含嗔带怒地一眼丢过来，脸上还飞过片红云，忽然意识到这话问得不是时候，方才小玄一口一个笨蛋地叫秋雪二人，可他先前还被这两个笨蛋暗算到了，那要怎么算？忙又笑着描补，“姐姐知道小玄肯定是将计就计跟他们走的，我也只是好奇他们用了什么手法而已……好了，先不说这个，他们让你住在哪儿呢？是在八音楼里么？”
虽是才入夜，却有股子静谧的感觉，让人之间的距离忽而变得极近。
她越过端云，与兰兮擦身而过。
仿佛为了响应端云的话，他话音方落，青石脚下就一个趔趄，端云嫌弃地冷哼一声，慢慢背身站住。
青石忙目不斜视地跟上去。
“谁说不是！”先前感叹的婆子答道。
“咦？怎么转弯了？哎呀，她，她这是转道去离院了？这么说，她看上的还是咱们公子！”麦冬又精神振奋了，大眼闪闪光。
二人合力将挡灰的帘幔揭下，卷起拖到门外，又打了水轻轻地洒在地面上，用布细细拖一遍，那种浓浓的霉尘味道才淡了下去。
“醒了？”是麦冬的声音。
“我呸！”
“很好……吃得，睡得。”
“欲见令弟，亥时，八音楼。”
稍后荷香饼也上桌了，不知是不是因为有雪团子“惊鸿一瞥”在前，到荷香饼时，虽然其味道及卖相也可圈可点，但到底没了那份惊艳之感。
“姐姐尽管放心，天下的好药又不是尽长在赤峰，咱们只要有了银子，还怕弄不到手吗？”小玄自然知道兰兮在愁什么，这方面他是完全不担心的，山下的事，他可比她知道得更多。
“反正他现在是病着的，一点儿‘舟车劳顿’就要累病，可见身子骨不是多好！我赶了这么多天的路，不也好好儿的吗，我还餐风露宿呢！再说了，他不也说自己身子骨弱嘛，这种事可不是该拿来自谦的事，你说是吧，姐姐？”
因为有兰兮挡着了，没人看到小玄在笑，只见到他低垂着头，就自地想象成姐弟二人依依惜别的画面了，一时间，现场多了几分悲肃的味道，直等兰兮转过身，一众人方才又摩拳擦掌起来。
虎子压着嗓子道：“就是那个，用香，安神的熏香，药铺子里头有得卖，那些有钱的人家都用这个，俺听说好用着哩，闻着闻着就睡着了。”
虎子吼完香花，马上陪了笑脸将小玄和兰兮往西屋里带。然后抹桌子铺床地安顿好了，期间偷看小玄的脸色数次，见他神色淡淡并没有着恼的样子，心才往肚子里放回一点，临出房门时，小玄叫住了他。
“不在这儿。”兰兮迈腿朝前走。
小玄再叹口气，嘟了嘴：“我和姐姐又不是老虎，避什么嘛，要不然猎只小兔子烤来吃该多好啊，姐姐这两天都瘦了，天天吃野果子绣花也会没力气，何况姐姐还要背着小玄翻山越岭。”
对姐姐尽了呵护之心，小玄笑眯眯的，拍了拍手欲起身，眼光无意中一扫，忽地愣了愣，随即倾身向前，甚而将头探到了荆棘丛下面去。
小玄的膝上粘湿一片，大腿以下的裤管没一块整的了，那血迹斑斑的样子，哪怕是小玄毒最痛时，也不会令她生出如此这般的怯意，竟是不敢去看。
“还可以捉了鱼来烤。”焕卿想了想，又道。
“你……无事吧？”
夙那个人就是一泓清泉，喜也好，悲也好，他皆是直言。
兰兮如有感应一般，原本侧着身低头划水，却蓦然回，冲他展颜一笑。
在小玄毒，宫主却不作为的日日夜夜，兰兮什么也不能做，明明可以帮他暂缓毒性，明明可以帮他减些痛苦，可一次又一次，她最终什么也没有做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