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狼祸

关灯
护眼
第 11 部分阅读(1 / 3)
强烈推荐: 贱妇 无尽神力 火影之掌控血迹 蛮武玄尊 全能兵王修古武 王妃不是我! 细菌美食 恶鬼传承 席卷而来

女人抹把泪,用绳子把单子,叫他弄两峰乖顺些的驼来,没人照料,喊红脸出了门,孟八爷又叫人们抬起豁子,取出条新床单,就给红脸安顿。红脸,叫红脸和谝子牵了驼,把豁子放“吊床”上。孟八爷想跟去,女人却安顿他照料这儿,又想豁子这摊子,抽出白毡,就变成吊床了。然后:“放心,当队长那阵,”孟八爷才放。我也干过这事。

但这狼,却非寻常的狼,它已起了身,等孟八爷赶,趔趄着身子,隐入月色了。手电下,那破了的药丸旁,是堆狼粪和摊尿。

大胡子笑道:“你这两手,吓老鸹还成。”他前走步。孟八爷抖抖桦条,喝道:“你再前走,老子拔灭你的灯。”“拔灯”是行话,就是弄瞎他的眼睛。

他奇怪了。先前,他打死母兽,再打哀嚎的子女时,都不眨眼。现在,仿佛脱了胎,换了骨,不是先前的孟八了。不是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吗?咋自个儿明明换了个人?当然,人没换,仅仅是换了心。但心换,人也整个地换了。只是这换心难,糊涂了几十年,到老才明白了。明白了就好,不然,活着不是明白人,死了也是糊涂鬼。不能糊涂了生,再糊涂着死。可这明白,是多么不容易呀?还有多少人,正糊涂呢。

几只黄羊从远处蹿来,见灰儿,斜刺里惊了。灰儿也懒得追,腹内固然很饿。昨天吃的老鼠叫夜的寻觅消尽了,很饿。灰儿仍懒得去追黄羊。它不想打破那平静。

瞎瞎弱,壮们老欺负它。大壮二壮已学会了各种招式,扑,咬,撕,吞等等。瞎瞎却只学会了走和吮。灰儿知道,要没有同伴照顾,瞎瞎很难生存。要是瘸狼和自己死了,瞎瞎可能活不了多久。除非,“壮”们也像父母样待瞎瞎。灰儿就常教它们,但它们还小,不懂事,常骗瞎瞎上沙坡,拱,瞎瞎就滚到沙洼里了。第次,瞎瞎嚎哭,灰儿就教训了大壮二壮,口衔了,头抡,把它们扔出老远;第二次,瞎瞎惊叫,灰儿就头,又头,把大壮二壮顶出老远。第三次,瞎瞎却笑了。瞎瞎的笑也像嚎,可里面透出的意思不样,两脚动物有多少种话,瞎瞎就有多少种嚎。

猛子看出,那两张小狼皮实在太小,打它简直是糟蹋行情,但鹞子却很兴奋,改往日阴沉,炫耀起来:

黑羔子眯了眼,望老远的地方,许久。漠风吹来,几缕头发在黑羔子脸上拂拂的。忽然,他又说:“知道不?狼是土地爷的狗。”“都那么说。”“为啥?”

孟八爷也是扯了嗓门,将那声音传出老远:“是洪祥人——城北乡的——陈儿沟的——”

1992年,上海文艺出版社出版的学术专著江湖内幕黑话考荣获“甘肃省社会科学最高奖”三等奖。

孟八爷狠狠训炭毛子,“人家大雁,叫追急了,才向人求救,没想到人更坏。知道不?猎人都有规矩,不打向自己飞来的鸟。因为人家向你表示亲近,你却伤人家,连畜牲都不如。”炭毛子不耐烦地皱了眉头,说:“不就个毛虫吗?它生来,就是叫人吃的。”

孟八爷骂:“吃得嘴大了拉稀屎哩。”他很想再讲番道理,可发现,近来他说话,没过去灵了。那道理,讲第遍时,都觉稀奇;讲第二遍,就“老套”了;讲第三遍,就有人嘀咕:“重屎吃上了。”那重屎,就是拉下吃上再拉再吃的屎——连话都不是了。他想不通,那明明白白的道理,为啥就进不了他们的心呢。

猛子帮女人记数儿。地上,已码满羊皮,算算,能卖几千块钱了。他也嫌孟八爷唠叨,虽说,那大道理,他也懂了些,但不信那两只大雁的死能坏了啥生态。与其叫鹰吃了,还不如叫人解馋呢。

炒面拐棍进来,问:“黑羔子跑了的那几只,死在路上,皮我剥了,要不要?算他的。”“要,要,拿来。”猛子说,“斤里不添两里添,多几张,是几张。到时候,还给他就是了。”

“人家在乎那点儿?”炭毛子耸耸鼻头,“人家,干大事去了,钱多得用火车拉呢,在乎那点儿?我倒要看看,他究竟能奔个啥名堂。”人接口道:“孙猴子个跟头十万八千里,还在如来手心里呢。他黑羔子,腿再快,不信能奔出命去。”另个说:“想捡个金疙瘩,连炒麦子也扔了。我看呀,能捞条棍回来,就不错了。”

猛子听,来了气,说:“人家捞棍当乞丐,也不会到你的门上伸手。你把自己屁股上的屎擦尽,管别人干啥?”炭毛子说:“你有本事,也学他。天生个吃青草的命,吃顿山珍海味,还出痔疮呢。”猛子冷笑道:“好像你们是铁打的饭碗似的。这井,没水,你喝尿去?”炭毛子道:“怕啥?还有亩五分地哩,生个法儿,算计好,混个肚儿总成吧。”女人冷笑道:“你认命就是了,管人家不认命干吗?你认命,是你的命。他不认命,是他的命。谁有谁的命。”

正斗嘴,进来人。那人身褴褛,形似疯子,背个纤维袋,细瞧,却是鹞子。女人惊叫道:“哟,是你呀,我还以为是哪里来的破头野鬼呢。”鹞子冷冷说道:“不是破头野鬼,又是啥?”他用下巴朝炭毛子扬扬,喝道:“出去!”炭毛子慌张地说:“你做啥哩?我可没惹你。你那事儿,我句都没说。”

“出去!”鹞子又摆摆手。人们这才发现他拿着支手枪,很亮。猛子认出这枪有人来卖过,是自制的,次打发子弹,人叫“独角兽”。猛子不知利害,问:“哎,你的步枪呢?”鹞子不答。

炭毛子以为,鹞子叫他出去,是想和他单挑,就倏地跪下,说:“我可真没说过啥。我知道,谁告的你。”他朝孟八爷瞥眼,“可我不能说。你打我,可冤枉好人了。”

鹞子阴阴地说:“滚!你少碍老子的事。”炭毛子这才明白,对方不是找他的。他磕个头,怯怯地起来,怯怯地出去。鹞子又朝几个牧人挥挥手,他们擦擦头上的汗,也走了。

孟八爷知道,鹞子是找自己算账的,就冷冷地站起来。他望望倚在炕角里的火枪,此刻,那枪膛空着,因怕猛子头脑热出事,枪里没装火药,此刻,真和烧火棍差不多了。不过,即使装了火药,在鹞子枪口下,他也不敢动,他手脚再快,也快不过子弹。那独角兽,虽是仿造的,子弹却货真价实。

女人笑道:“做啥哩?自家人,值得这样?”鹞子手拨,就将她拨旁去了。

孟八爷笑道:“我知道,你会来找我。”鹞子道:“我也知道,你还活着。”

猛子心里很紧张,面里却不露声色。他偷眼儿瞅瞅地上,想找个顺手的器具,见那火钳,在鞋旁不远,半被狗压着。老山狗瞅瞅鹞子,却窝了头,喉间轻微地呼噜着。猛子想,这狗老了,不中用了,不然,跳起来,口咬去,就能咬断鹞子拿枪的手。

鹞子从肩上取下纤维袋,抖,抖下张狼皮,冷冷地说:“我结账来了。死前,我最想结的账有两笔。瞧,这笔,已结了。我全家伤在它手里,它全家死在我手里,终于,两清了。剩下笔,就是你了。上回,兄弟瘫了,我就想叫你也瘫。后来,兄弟死了,那你也不能再活了。与其进局子,叫人家侮辱,不如我自己了断说吧,有啥话,安顿下。”

孟八爷笑了,“没啥安顿的。生者来了,死者去了,活六十年了,对死,早不怕了。只是不明白,你这么聪明,真不明白环境保护的重要?”

鹞子冷笑道:“啥狗屁道理,我都懂。可这天地间,已到处是垃圾了。信不?要是我有足够的原子弹,我肯定会毁了这地球。贪的也罢,欺压人的也罢,要完蛋,大家起完蛋。”

孟八爷说:“这世上,毕竟好人多。几件事不顺心,没啥。心要往大里想。”

鹞子大笑,“那大道理,我已不信了。我看得太多了,再也不信了。啥都不信了,多可怕。你想,心里连点希望也没了,多可怕。我多想有希望呀。可没希望,索性就毁了它。打个野兽算啥?本来,我还有大想法呢?可惜”他的声音倏地低了,“算了。那帮人,说不准也快到了。”他把枪口移移,对准孟八爷胸口,“有啥冤屈,黄泉路上说。”

女人惊叫:“别,你可别乱来。有啥话,好好说。”

“没话了。”鹞子自嘲地摇摇头,“那话儿,以前有过,现在没了听,他们来了。”他的脸上显出股杀气。

个黑影扑了上来,枪响了。是老山狗。

鹞子却捂住脑袋,指缝里溢出血来。原来,几乎在狗扑上的同时,女人抡起酱油瓶,给了他下。猛子趁机扑上,抱住鹞子右臂。鹞子力大,猛子竟拨浪鼓似的被抡来抡去。鹞子左手举颗子弹,想塞入枪膛。孟八爷抡起枪托,朝鹞子背上只下,他就趴地上了。

鹞子挣扎着爬起。猛子已夺下“独角兽”,脚,又把鹞子踩趴下了。女人惊愣了眼,不知所措。鹞子惨然笑道:“我以为,你对我好呢。我从没提防你。”女人捂了脸,哭了。鹞子又说:“你叫我带你出去,我不能。那豁子,老实人个。”女人哭道:“别说了。”鹞子望望猛子,笑问女人:“要是我睡了你,你还打我不?妇人长的狗心,谁日了谁亲。”猛子脚下用力,斥道:“少放屁。”心却奇怪地松活了。以前他以为,鹞子和女人也定有手。

孟八爷取过绳子,绑了鹞子手脚,取个凳子,扶他坐了。

老山狗卧在地上,血已汪成片。那子弹,狗替主人挨了。孟八爷看下伤处,叹息道:“伙计,你可不能死呀。你这是第二次救我的命。”老山狗喉间咕噜声,仿佛说:“客气啥?咱哥俩,谁跟谁呀?”孟八爷撕下绺系腰,给老山狗仔细包扎。

鹞子道:“你们敢单挑不?单挑,老子就服。”猛子道:“单挑,我打不过你。”孟八爷笑道:“别做梦了,你以为我是小孩子?放虎容易捉虎难呀。”

正说着,进来三人,是上回来的几个警察。他们见鹞子被绑,才舒了口气。个说:“这家伙,狡猾得很,腿又快,才听个风儿,追去,就不见影儿了。”

“弄些吃的。”个说,“前心贴到后心了。”

女人边抹泪,边取馍馍沏水。猛子嗔道:“你掉啥尿水?”女人撒泼道:“老娘愿嚎,关你啥事?”那几人就望望鹞子,又望望女人。孟八爷说:“要不是她,这会儿,我早到阴司里了。”猛子说:“瞧,鹞子头上,就是她的功劳。”这几句,等于解释女人和鹞子没啥关系。女人的哭声却大了。

鹞子笑着对来人说:“我真服了你们,比附骨之蛆还难摆脱。要是你们用这劲道反腐败,我肯定不吃这号饭。”人道:“咋不反?你不见,那报上,天天有贪官落马。”鹞子冷笑道:“拿机枪,茬茬扫,还不定扫得清呢。”另个道:“你别太偏激,你那个乡的乡长,逮了。贼不犯遭数儿少。”鹞子道:“我知道。可来的那个,更坏,逮了个饱狼,来了个饿狼。”那几人互相望望,笑了。个说:“你眼里,哪有好人?”

吃完馍,那几人又往水壶里装些水,带些馍,给鹞子带了手铐,解了绳子。鹞子站起,望望女人,说:“放心,老子不怨你。老子躲了初,躲不过十五。”又对孟八爷说:“可我不会放过你。判几年,出来找你。叫毙了,变成厉鬼,也会找你。那账,这辈子算不了,下辈子算。”

“成哩,成哩,我等着。”孟八爷笑道。

狼祸第十章8

炭毛子们围在门口,见鹞子带了亮箍儿出来,都抽口冷气。他们眼里,那箍儿,是可怕玩艺儿,比狼还可怕。却不怕那几人,因为他们穿便衣,要是穿警服,就另当别论了。于是,有人开始打趣。

炭毛子大声说:“呔!鹞子,你不是厉害得很吗?咋成落毛凤凰了?”鹞子笑道:“落毛凤凰也是凤凰,比癞皮狗强。”

炭毛子讪笑几声,说:“那会儿,我以为你咬我的哩,心想,这下,成雷管子太监了。”牧人大笑。鹞子笑道:“要是他们放了我,你敢说这话不?”炭毛子大大咧咧地说:“咋不敢?你问他们,敢不?”几人大叫:“敢!”

鹞子打个哈哈,“敢就好。这世界,就需要几个有骨头有脑髓的,可为啥尽出软蛆?孟八爷,你说,为啥尽出软蛆?”孟八爷笑道:“林子大了,啥鸟都有呀。炭毛子,别丢底典脸了,滚旁去吧。”

鹞子啐炭毛子口,“这世界,就是你这种人坏的。我敢说,要是日本人再侵略中国,你准当汉。不过,汉里头,也不全是软蛆呀。”

炭毛子哈哈几声,“听,哈,个罪犯,还说我呢?没羞没臊的。”猛子大声说:“罪犯咋了?人家也是人。你闻闻你自己,有人气没?”女人感激地望猛子眼。

鹞子却朝便衣摆头,说:“走吧,再蹲,我要呕了。”又朝女人大声说:“其实,我也喜欢你哩。可那豁子,老实人个。欺负老实人,算人不?”猛子听,心虚了,四下里望望,却不见有人望他。

红脸说:“鹞子,我敬你是条汉子。进城时,我会去看守所看你。”“谢谢。”鹞子说,“你这说,我也过意不去了。我打了狼,可给你们惹麻烦了。”红脸道:“没啥,听不到响动了。”炭毛子说:“谁说听不到了?夜夜嚎呢。听,这会儿还嚎。”果真,远远传来声狼嚎。鹞子惨然笑:“那狼,也许,真不该打。”

孟八爷很想问问他家人的情况,又怕他难受,尤其怕炭毛子幸灾乐祸地笑。

“走吧。”人催道。

鹞子扭头对女人说:“那狼皮,归你了,做个褥子吧,那可是我的仇狼。你铺了它,替我出出气。”炭毛子笑道:“她铺啥?她还给人当褥子呢。”

“软蛆。”鹞子朝炭毛子耸耸鼻头,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那三人带着鹞子,上了沙坡。

女人的哭声又响了。猛子恶狠狠道:“嚎啥?”孟八爷说:“叫她哭阵。这几天,啥事都遇块了,哭哭,心里就轻松些。”

孟八爷进了屋,见那狗,仍在炉前卧着,形容萎靡,血仍从包裹处渗出。

孟八爷翻翻老山狗的眼皮,长长地叹了口气,解开绷带,取出火药,倒点水,和成泥状,塞进伤口,以防感染。

书签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书架s
推荐阅读: 村主任必须是党员吗 兼职神仙漫画免费下拉式六漫画 娱乐圈男神八爷党 娘子亲亲:精分王爷太难缠 小说 机甲时代的巨星传奇小说 暖暖视频日本手机版免费完整版 沦为神学的婢女 西游直播间百度云 位面扫荡者怎么没有更新 小城情事:标枪篇版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