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体还立在原地，游而不散。聚而不拢，她的内力竟如泥牛入海，先天真气骤然荡开，凝神一指，灵窍却已。瞬间消散被化了去。
崔光召引着原朝，也中规中矩。只是，程知一直凝神细观，却是发现，对方招式应对的同时，廖开眉心便是尖锐一痛，
第一个,是顾。
这应对很是扎实，原朝余光扫过那些个后头冒出来的人，再听身后传来的呻一吟哀嚎,轻笑一声，
“崔聿之。便随了他的意了，最后的最后,就是他大受震动，承了柳渭南与成豫的情。
“”
徐文蓁喃喃低语。到了后日,会有崔光召、柳渭南，微微垂眸，掩过眼底动容。“你还记不记得，我有与你提过，你本名为何”
既然已经有了决断，程知也不再矫情，便利索地将杀器交托给了徐文蓁。
“文蓁，你告诉我，我的父亲大才擢秀，我的父亲雅量高致，你同我说了许多我父亲的事，你于我散发出许多立场之外的善意，你说，这是为什么”
程知叹了口气，“事情真是再巧不过。
杨端纵然阴毒狠戾，是个道德渣渣，但他并不具备掀翻世道伦理的底气。所以，他昔年倒打一耙，将自个儿不甘心弑兄夺位说作兄长等不及忤逆谋宫。所以，他今朝颠倒黑白，给挖人尸骨套上个收敛入葬的由头。虽然这遮羞布一戳即破，前者有屠刀下不断洒落的鲜血为例，后者有东厂锦衣卫摆出架势在侧，但聊胜于无。
“顾大人，顾大人，这是做什么”
杨祈以帝王之姿收服他的臣子之后，他做的第一宗事情，就是追尊他的伯父、先太子杨竚为皇帝。
末了，就是崔光召等人同成氏人马对战，除崔光召外团灭。
崔、顾二人要的，是把握顾绥对于身世来历的知情程度、对待血脉亲人的心思立场，今夜过后，徐文蓁自问有足够的说辞可以令他们安心。至于隐于其后的成氏父子，他们的种种野心谋划，种种危险蛰伏，此刻暂且不必多提。
所以，“为什么是你”他教养你，重用你，待你独一无二的一份，你因此亲近他、敬重他，你因此神思不属、欲言又止
只是，原朝却也不曾逼迫过顾绥要做什么、不做什么。
“对，那应该是说，应对成焘，徐小姐你，是基于公心、基于立场。而我，顾家后人，是于公于私。”
“没有。正是因为林御史是纯臣、直臣，因为他同成氏没有瓜葛，义父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任崔公子当街劫走林御史。
“小皇孙那儿到底是怎么回事宫中命案又是怎么回事这时机实在是把控得太好了。”
徐文蓁也不明白她这莫名其妙的观感从何而来，许是一直以来的关注，许是几次三番的交锋，许是不时冒出的直觉。她咂摸了下，不觉得是什么坏事，便欣然放任。
而且，从头到尾，我也没从你们身上察觉到丁点恶意。你们文臣之后、名门弟子，对上东厂走狗，连一丝鄙夷也无，不是会有些奇怪么。”
徐文蓁顺手端起跟前酒杯，猛地一灌，“顾绥，你到底想要做什么呢”扯了扯嘴角，“你说的话又有几分可信”
程知之前是知道徐文蓁同崔、顾二人有交情，也知道徐、顾两家有渊源，却不知道徐文蓁对这渊源知道多少。然而，今个儿夜里，徐文蓁有意无意显露出对顾家的熟捻，直到方才她试探问起，成焘有没有处在顾绥报仇范围内，程知终是得了结论。连成氏与顾家出事拐了两个弯的间接关联都能知道，徐文蓁至少知道大部分陈年往事。
“是。”
愣神中，徐文蓁怔怔看着那人突然靠近，口中说道，要“改上一改”、“指点一二”
回想起几个时辰前，那家伙只是随手一个动作，很大可能就没有什么意义，自个儿怎么就一门心思、巴巴觉得她意有所指呢
“顾绥自小跟在原朝身边，口口声声唤他义父，而她与我们见着面，还只是打了个照面，满打满算也不过几个月，她是怎么就、就开始有计划了”
崔光召眉间一跳，眸光明明灭灭，心下翻腾不定。她这到底是几个意思她这字字句句都能踩在人心坎上、都能对应上喻意所指，会只是巧合么
“诶，”程知摇了摇头，“定州之时，乍一见着崔公子同顾小姐，我是免不了诧异。只是，当时各为其主，任务在身，又怎么能藏着噎着。”
他不是蠢人，初时没有察觉，可徐文蓁方才那句意有所指的话一问，思及她以往提及顾绥的几番猜测，又哪里还能回不过味来。
身子向后靠了靠，眸子眯起，程知感受到胸腔骤然加速的跳动，一股子的欢愉喜悦无可遏制地再次溢满心间。
于是乎，开口回应还是得靠徐文蓁。
“徐楷”柳渭南莫名，“他算哪门子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处处掣肘，上有皇帝，后有厂卫，不过是杨端的应声虫。就内阁的位子，因着杨端的个人好恶都换了好几任，一个巴掌数不过来。”
比起二十年前占据名分大义却败在鼎盛之时的先太子势力如今卷土重来，徐楷显然更担忧一直蛰伏的野心家下场出手，搅乱朝局，趁机生事。
有一抹极细极精纯的真气被打入三皇子体内，随着三皇子坐卧呼吸，顺着他经脉游走，最终抵达心脏。程知估摸着，这个最终的时点应该就是子时。子时一到，真气贯穿心脏，消散无踪，只余零丁残迹。
“行，”程知点点头，直接打断，“你退下吧。你要好好祈祷，外头那些人接下来的说法，不要同你的有出入。”
“常忠，你可知道，说谎，尤其是在东厂的人面前说谎，会是个什么下场”
方才程知比对过，三皇子心口插着的那把刀，若是由他自个儿持刀刺入，那角度、那手垂下来的位置，就恰好吻合。程知以为，幕后安排的人，正是在用种种疑点，引导查案人得出三皇子畏罪自杀这个结论。
“下官愚钝，还望大人恕罪。”
成氏会挑中他下手，程知这一时半会儿也就给不出有把握的缘由。她能确定的，只有这个三皇子死后也会得不到安息。
“柳宗主是不是觉得我莫名其妙，上述讲的这些都很突然”
崔光召的性子，柳渭南哪里又是真不知道了，只是借个由头趁机探问一二。
再来就是东厂拿出一堆所谓的证据，表示告发之人背后有人指使，提请立太子一事另有别情，意指皇帝另外的儿子。
成豫一手搭上崔光召肩头，姿态亲近地轻轻拍了拍，“我也是猜的，估摸着是当年那个事儿。那时候闹得风风雨雨，我听家中长辈提起过一嘴，具体的还得问你师兄。”
这第一拨，是顾知昘的救命恩人，是她存于世间最敬慕最依赖的亲人，她唤作姑姑的季未离。
原朝这便笑了，“这样啊。阿绥，你这可是几封书信就解决了皇帝的难处啊。”
罢了，皇帝与我终究有知遇之恩，虽说不过相互利用，这二十余年该做的也都做尽了，可我如今还是想再帮他一回。
杨端正在一一翻阅那些个内容，面目凝重，脸色阴沉。这会儿打开一份，目光飞速扫过，手上忽地用力。指尖收拢，指节突起，突然猛地朝前一甩。
本王是给这老家伙做了这么多年的棋子啊，现在还成了弃子。”
殿上又陷入一阵沉默。
“这暂时无从得知。而且，从现有能掌握的线索来看，也只是隐隐发现了风月楼同陆阁老有联系，只能说有可能。”
当然，徐文蓁不会说，这直觉是源自于那家伙最后伏在自个儿耳边说的那一句。自己的确期待，期待她动作，期待见到她。而她居然瞧出来了，是真的瞧出来，眼神够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