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有人寻来,
易缜噙着一分冷笑。正是倦鸟,那箭劲道,漫天流光飞霞,忙乱一通。两人离开河岸另找地方,果然被对方擦着边儿,
易缜虽然穴道被制。孰料破军在旁摇头:“这人你射不中。我们走。”他说不算,动手就来拽他的手臂。已是傍晚,反而放缓上弦的动作。打定主意要叫这几人有,双手被缚。走这点山路还难不倒他,待要恶骂几句,只是胸肺里满,一转眼见着破军平静沉毅的面容,嘴唇微微抿着,眼波明丽,偶尔四顾。
少宣稍一斟酌,觉得他这口气虽凌然迫人,但破军处事沉稳,纵然再如何愤懑,也不是立即就会拿刀给自己扎几个透明窟窿。料定这一点,倒觉有趣得很。笑了笑:“拿一个太子要挟,就是万全之策?”
这时就老大的不快,秦疏只当听不见,寻着山径而行。
箭镞是精铁打造,锋刃薄而锐利,与雁翎为翼,制作极为精良,此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标识。秦疏识货,知道泽国多年不兴兵事,纵然是禁军重兵,如此细致的也不多见。猜测这箭的来历之余,不免悚然而忧虑,怔怔不语片刻,起身去翻些干粮来给少宣。
小二手脚麻利,不多时烧好热水,大约是看秦疏赏钱给得丰厚,把一个多年不用的半人高大木桶也搬出来,盛了满满一桶水,还特意放入香料撒满花瓣,将水面遮得严严实实,合着掌柜二人之力,一路香气腾腾地搬上去。
秦疏拱手作别,催马就走。
“迟了一步。”易缜一声长叹。
“我不是他儿子,我是皇上的弟弟,我是王爷。”少宣怕吃苦头,这次招得飞快。末了又说。“和端王、缜哥哥一样,也是王爷。”
此行人中见过淑妃真面目的两人已然借故除去。这名大夫虽不曾见达淑妃真容,但医者自有自己一套,日日例行诊脉,纵然梁夫人与淑妃体态声音都相似,仍未尝不能看出破绽来。
车上的女子一直不声不响,倒也十分的沉静。此时听见破军声音,这才低声道“我没有事。”本能的掀起帘子,就想向外张望。
北晋却是强兵之国,易缜等人窥视多年,只苦于屏障而无可奈何。谁知竟遇到这般大造化,心花怒放之余,那里还会容得泽国从长计议。
半晌没听到破军答话,抬眼看时,正好秦疏正看过来,眼中颇有神彩。飞快的在他面上一扫就移了开去。
易缜暗喜,不知是那一句说得破军有些动心。于是也不催,只道:“此事重大,你慢慢想一想。”
他一边低头从灰堆里将几个鸭蛋扒出来。转眼却见破军支着下巴坐在一旁,眉心微微皱着,正在认真考虑。
秦疏态度分明很严肃,但不知怎么的,易缜一时只觉得他那模样倒像小狗似的,苦恼着要吃肉包子还是啃骨头。
“过来先吃鸭蛋。”他朝秦疏招招手。
秦疏迟疑了一会,还是挪过去,很安静地坐在他旁边:“我不饿。”
鸭蛋共有五个,易缜于是自己占了三个,把剩下两个推到他面前。
“王爷说话当真?”秦疏也不去拣,低头瞧了一阵,突而轻声问。
“若我言而无信,日后孤家寡人,不得善终。”
“那好。王爷记住今日说过的话。”秦疏却认认真真的看着他,掂量了一阵。终于想定。“议和的事我做不了主,侯爷请稍候几日。”
“那是自然。”易缜从来不信鬼神之说,这话不过是随口说来。见破军当真,反而微微一怔。一时来不及细想,只需破军支援就足够了,这时催促反而适得其反。见破军眼神明亮起来,心下却是冷嗤,随口道:“我们总得先离开此地,等回到桐城回禀敬文帝定夺。”
秦疏点点头:“等我先问过贪狼。”
易缜心下一动,不问敬文帝却要先问贪狼?
他早看出破军城府尚浅,必然不会是三御使中出谋划策的人。但常在敬文帝身边的似乎只有破军,其余两人很少露面,斥侯多方打探,也仅仅得知破军是左相独子,自幼入宫,先皇亲赐秦姓,向来深受敬文帝宠爱。破军年纪尚且不大,要成就如今这身修为,也不知吃了多少苦头。左相是一介文臣,竟舍得将年幼的独子送去受这份罪。破军也颇为秉乘其父风骨,对敬文帝忠心不2。
至于其余两人,却连真正姓名相貌都少有人知。
按泽国的传统,七煞、破军、贪狼三者都同历代武将重臣子弟中选出,一来表示臣子忠心,二来借此挟制重臣。料想那两人也是官宦子弟。但不为敬文帝看重,大约身世比不过破军,故而他一向对破军较为留意。这时暗暗将贪狼记下。
“我们如今在什么地方?”易缜按下心头疑问,问起眼前最直接的问题。
在水里昏头错脑地冲了一气,他本来也不接望破军能记得路。
破军想了一想,却出乎他意料的开口:“应当在青洲境内,若无差错,出此山向南三十里便有城镇。”
“你从前来过?”
破军摇摇头,言词里颇为镇定:“我看过地方志和前人游记,大致推算。距离或者会有差池,不过还在青洲境内总不会错。”他长年住在宫里,就连出宫办事也只是那么几次,而且都是在京城之中来去匆匆。所知多半是书本上得来。这时也不多做辩解。
易缜心想全靠推测你还真敢说跳河就跳河,跳河还不忘拉着我下水。不过想想当时情形,不跳河留在那儿似乎也不是什么好事。
“明天沿着江走,这一带水势平缓,再往下就会遇到船只。大约用不了一天工夫。”破军道。
“我这辈子都不想再坐船。”易缜拉下脸来。
燕淄侯不肯做船,又说身后追兵定然沿江搜寻两人,反正是不肯沿着河走了。
秦疏无奈,只得改行山路。县志俚记他虽熟读,毕竟是死物,加上两人在乌澜江中不知究竟冲出多远,出了山还是山,那三十里外的城镇压根没有影,破军也有他的方法,反正方位总是不错的,坚持往桐城方向埋头走了数天,这一天终于钻出山林瞧见村落看见官道。
无论是破军,还是燕淄侯,这几天看得到的,除了飞禽就是走兽,此时瞧见人家,终于有了重回人间的感觉。皆是如释重负,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一时间敌我两忘,将猜忌暂时抛开,忍不住相视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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