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条裤子悠悠地飘过了院墙，“你骂老师。质问我，常背人一起咒咒“老妖婆”。
V腾地坐了起来，一辆卡：飘落在马路？觉得彼此都，我们唯独不避赵老师。
著名戏剧家黄佐临先生小女黄小芹，在杂技学馆做钢琴伴奏老师，与我是同龄人。我们之间亦颇有话说。心是相通的。车轮又将它卷入了路旁的水，”
随后。我陪沃克来到一家小。小芹是赵老师调来的人。赵老师与我交谈时，她将小芹调到学馆。常流露出对佐临先，颇费了一番周折。几位“不知把自己怎么办才好”的女工宣队员，一个“文艺黑线”上的人物，当然自以为她们有非常充分，一个被“打翻在地”的“资产阶级戏剧艺术家”的女儿，再加上一个爱吃“文艺黑线”上的人物的辣酱，“屁股坐歪了”的工农兵学员凑在一起，所谈所论肯定都非“革命言论”无疑。
我说：“见他妈的鬼吧！我只希望能让我平平静静地度过这最后一个多学期！我家有老母病兄，我想回哈尔滨。回不了哈尔滨，能让我回兵团也罢！”
e老师是我们专业上一届的留校生，我们的“教导员老师”。负责抓政治思想工作的。因此而怪，不免再问：“怎么e老师替我去取？”
沃克坚决地摇头：“不！”
我说：“和我梦到的相反，一个姑娘将头靠在我怀里。”沃克说：“都一样。她很美丽吗？”
“我梦见的这姑娘。”
我觉得脸上是更加烧了。
沃克果然就陪我留在学校了。
这日记本先是小莫翻看的。他看了一会儿，递给我，恨恨地说：“你自己看吧！没想到这小子这么不是人，可我们还傻乎乎地同情了他一番！他妈的多不多余！”
“和我们外国人接近，说出一些真实的思想，对你们中国人就那么可怕吗？”
学习与批判》是上海市委机关刊物，被工宣队们称为“小红旗”。上海市委御用写作班子的大块文章，经常以头号标题表在上面。几乎每一篇大块文章都有政治背景，都是一种政治烟幕。
“那我也觉得这场谈话够令人恶心的！”小莫愤愤地啐了一口……
他又问：“也没对你说什么‘过杠’的话吧？”
两天之后，星期六的晚上，系里召开全系师生大会。工宣队副队长表讲话，表情严肃得义愤于色：“我们有的同学，资产阶级占有思想极为严重。严重到什么地步呢？严重到想要住进陈望道先生家中的地步？我倒要问问这个同学，你想要住进陈望道先生家，那么让陈望道先生搬到什么地方去住？
“比我们还清醒的野心家，小小的政治投机者，被既得利益收买者，时代制造的半颅人。”
“你们听，这算音乐，这算歌曲吗？你们的鲁迅先生不是就曾经说过：‘辱骂和恐吓决不是战斗’的话吗？我无论如何也不能承认这算音乐，这算歌曲！这样的东西在复旦这样全中国乃至全世界都著名的大学校园里天天广播，真是滑稽可笑，无法理解，不成体统！……”
“这个申·沃克！……”我边走边嘟哝。
我唯愿自己能无风无波地在复旦度过三年。
知道了这个底细后，我常常替她感到悲哀。后来同学们差不多都知道了，却没有一个人告诉过她。她自己不知，也就从不悲哀。每月十七元伍角的助学金，吃饭很节省，竟能省下近半数的钱。不买书。买衣服。对我说：“两个月添一件衣服，三年三十六个月，我至少能添十几件衣服是不是？将来结婚的时候，就不必自己再添衣服了。”
徐氏的上海市革委会副主任当稳了，就下令将他抓了起来，被隔离审查半年有余，逼他老实交待，到底掌握哪些徐的“黑材料”？审来讯去，他也只能交待出一条——徐景贤怕鬼。终于定不成什么罪名，不得不放了。放是放了，徐氏对他耿耿于怀。堂堂上海市革命委员会副主任怕鬼，总归是有点令人哂笑的事。而且容易使人产生疑问：真唯物主义者还是假唯物主义者？徐氏便下了一道“口谕：“这个人是个坏人。要控制使用，永不得带学生。”
踢死老虎一脚也算勇气么？
开会那天，我穿了一件新的铁灰色的咔叽中山装。出院后买的。上海那时流行衬领，便新买了一条洁白的衬领，使铁灰色内露出一圈洁白。单帽早已不戴。头早已长出。往宿舍的窗子上照照自己，半清半楚地映出一个斯文了点的“马立本”，觉得自己还颇有言代表的风度，挺自信的。系总支书记、工宣队长的讲话，扰乱了我背熟的言。我觉得他说的太荒唐。无论是什么人，说了我不赞同的话，无论什么场面下，我也会起而反驳。全然不计后果。这是我本性中的另一面。与我的爱出风头相得益彰，互为衬映，显现出一个我来。他的话刚结束，我便站了起来。我说：“我不同意您的话！复旦大学谁是虎豹豺狼？既有之，指出给我们看！当然不会是我们工农兵学员吧？那么难道是这些教授、副教授、讲师们不成？我看他们没那么可怕！在上、管、改中，工农兵学员不是与革命的教师们是同一战壕的战友吗？虎豹豺狼一词，不是明明在分裂我们吗？……”
每一句都经过反复推敲，既要表达出感激，又要在关系上拉开远远的距离。写完之后，涂涂改改，句句换字，最后定稿一封给“知青姐妹”的致敬电一般的短信。抄了一遍，再读一遍，觉得挺满意。料想她们收到这样一封写给她们的公开信，大约是不会再来信了。来信，也可能是联名信了。联名信就没什么需设防的后果了。我觉得自己挺聪明的。
共有二十几名各系各专业的新生被关闭在“肝炎隔离室”。我是其中肝指数最高的。大家的活动区仅限各房间。每房间四五人。有一个四十多平方米的大阳台。阳台下是篮球场。可谁也不愿出现在阳台上，那好像等于自我展览
我据理力争，说我是百分之九十五中的一个，当然代表大多数哈尔滨人。她不过是百分之五那“一小撮”中的一个，无论如何代表不了哈尔滨人。
我想哪有这等好事落在我头上？我上鹤岗市邮电学校，已是板上钉钉了。报以一笑而已。
“在这几本书中，最感动你的是哪本书？”
菜班班长进而含情脉脉地说：“反正我是无论如何也不让你走的！你一走，我们的爱情就完结了！我怕你回到鹤岗，会爱上别的姑娘！”
回到团部刚几天，政治部主任带我到木材加工厂“蹲点”，总结“政治思想工作”经验。木材加工厂是团后勤处直属连队，在团部附近，离团机关区只五六分钟的路。木材加工厂有一个鹤岗知识青年，抬大木时摔断了腿，被送到师部医院住院。腿好后，他从医院给连队领导写了一封信，要求回鹤岗市探一次家。连队领导没批准。他私自回到了鹤岗。他的母亲给连队领导写了一封信，其中有句质问的话：“我的儿子千里迢迢去到边疆，在劳动中摔断了腿，我自己也在生病，难道你们当连队领导的，竟没有批准我儿子探一次家的善心吗？”可想而知，这封信使连队领导恼怒到什么程度。他一个星期后回到连队的当天，团支部召开会议，对他进行批评教育，并讨论对他的处分。“讨论”不过是一种形式，处分已在他回到连队之前就确定了——开除团籍。
它上边的二十几块补丁，引起了我越来越大的好奇心。我一直想向那一名上海女知青问个明白，可是她却不再主动和我接触了。在提高班的后几天我见不着她了。别人告诉我她请假回上海探家了。
于是我生平第一次给我的儿子写信。
结果呢，我就成了那一天早市上的一景。她说的不对，不是没人会站下看我。恰恰相反，几乎每一个经过的人，都驻足看。当然，也不完全是看我，也许更是为看她。总之，我们俩配合起来，仿佛是一对卖艺的。理师傅，俨然是一位大气功师的。几分钟后，早市的路口竟为之堵塞。她口中嗨嗨连声，表演得很投入。一会儿，她落汗了，汗滴在我的赤背上。我暗想，驻足观看的人越多，她心里肯定越高兴吧，因为，她也是在为自己创牌子呀！……
不知我们中国的“新贵族”们，在“贵族俱乐部”里，是否也于物质享受的间歇，偶尔谈论到“贵族”的那点儿“精神”？……
于是我将“她”讨回，养了几日，又放飞了……
我说——不必非轮守四十八小时灵了吧！
母亲便哄：“好，好，等它们长大了，奶奶一定做了给你吃。”
母亲是那么地忍辱负重。她默默地听我大声嚷嚷，一言不。
父亲的语调中，很有一种自豪感似的。
“什么事？”
我又开始动笔。写了撕，撕了写。常常独自一人在小学校里写至深夜。冬天，教室里很冷，写一阵，哈一阵手。
直至我下乡前两三天才见到她——我去那同学家与他告别，他往外送我时，隔壁的门开了——一个剪短的姑娘站在门里，样子就像电视里用歌声鼓励下岗工人自强不息的那英，只不过比电视里的那英显得青春而羞怯。
“胃疼？撒谎！早不胃疼晚不胃疼，让你吃一小碗罐头就开始胃疼了？胃疼也得吃！吃罐头治胃疼！”
我除了看自己借到的书，看哥哥借到的书，小人书铺是中学时代的“极乐园”。
她没有抽回她的手，有半分钟的时间，她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一动未动。她坐在那里仿佛是一个石头人。她的双手在颤抖。
也许是我的双手在颤抖。
忽然她将她的脸贴在我的手背上。
我说：“我爱你！”
她说：“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