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直视着我，眼神里有些恍惚：”李豫，事与非？”
“这出神儿的毛病还是未变。“娘娘，并未有丝毫的恍，我已无力分析，他的话中我，处事冷静、看得深远透彻，可惜这次让你失望了！”
是吗？是我枉作小人错怪了你？对与错，还在怪，“经历了那么，你一点没变：“葛勒死了。”我轻轻捶着自己的头，“葛勒死了，无边的痛苦？”我喃喃地重复着这句话，只觉得一把钝刀反复在我心口磨砺，他说过？他死了，他说过会永远守护着我，而今天，再次得到证实，他死了。
“怎么回事，李晟，我还活着？”一语即出，立即陷入无边的痛苦之中，葛勒，叶护说葛勒暴毙而亡了？
我柳眉微扬，伸手拂起面纱：“这样的一张脸，你还要吗？”
见我不语，声音中有些微微不悦：“入秋了，当心受风。”
“其实你不必以身涉险的。”哥叔翰没头没脑扔下这句话以后，就与我形同陌路，再也不开口了。
“就是，这火古怪的很，我看八成是有人故意放火。”
“娘娘，前边就是唐军大营。”顺着哥叔翰所指的方向，我看到在旷野中搭起的一个个帐子，犹如雨后丛林中的蘑菇，星星点点。帐子越来越近，我也清晰地看到营旗飘飘，硕大的一个李字，会是李豫吗？我心中狂喜，双腿一紧，马儿更狠地向前跃去。
安庆绪突然说道：“有人曾经说过，我安军必败，只是时间问题，而如今局势一片大好，我城中储备充足，而唐军损兵折将，都要吃不上饭了，你对此还有何高见？”
“不管是洛阳、邺郡还是安阳，你们注定会败，所谓的大燕国不过如昙花一现，不复存在罢了！”我缓缓说道。
我向后退了几步：“殿下今日召我，到底想怎样？”
我们被圈禁在上阳宫西南的一个偏殿中，轮流沐浴更衣，经过梳洗之后，很多人恢复了本来的清丽容颜。
高力士禁不住潸然泪下，有些哽咽道：“杨相与三位国夫人被乱军诛杀了！”
驿栅城在马嵬坡西，东侧有佛堂和馆舍附于驿亭，从长安仓皇出逃的大唐天子玄宗李隆基正歇息于驿亭之中。
不知他所问何意，只得如实以对，我点了点头。
我从里间拿起一个妆匣递给他。
“与国共沉浮，一切随缘！”藤原叹道：“夫人的睿智令在下感叹，而这份淡然更让在下由衷地佩服！”
“是呀，建宁王什么事情都会告诉荻妹，即使她不懂，也会细细讲给她听，可是你从来都不跟我说这些，就是我问了，你也是闪烁其辞，顾左右而言它。”我有些气闷，照实说来。
我缓缓地将尘封心中的往事讲给他听，包括那个拒绝葛勒的佛法故事。爱情是没有对错的，所以不管我喜欢与讨厌，我都不会去伤害那些对我有好感的人。
“还有呢？”我心中一喜，孺子可教。
我微微思索之后只得小心答道：“此曲出自王勃的《滕王阁序》：“渔舟唱晚，响穷彭蠡之滨”，想是描写那江南水乡渔民出航捕鱼，在湖光山色之中直至月华初上，月色如水与岸上万家灯火交相辉映的一派融融之景。”
正在神游时忽然听到有人轻唤：“沈丽仪！”
“我本来是一心想成为花朵的，但是因为对花朵更深的热爱，我甘心化做了泥土。”他爱的是我的心，懂的也是我的心，他的爱“皑如山上雪，皎如云间月”，浓极而淡，细水长流，十五年的鱼雁传书，十五年远在千里之外的呵斥，一个男人的爱爱到无言、爱到细节、爱到无尽处……
这下轮到独孤琴微微一愣，随即缓开：“不错，刚刚我服下的就是香肌丸！”
“你为何如此？”我明知故问，步步紧逼。
“娘娘心知肚明，我也不仿敞开来说，我只有一女，如今服了这香肌丸，自然是不能再孕，如此一来，娘娘定可放心，我们联手共图大事，事成之后，我定然不会危害到雍王！”独孤琴孤注一掷，此话一出，垂手而立，盯着我，仿佛再等我的裁决。
好一个有勇有谋、有胆有识的女子。
知已知彼，以绝杀之招让我没有退路。
我展颜一笑，伸出双手：“事成之时，就是我离开之际，适儿就拜托给你了！”
“娘娘不仅慧心，而且有将帅之风，你就不怕我吃的不是香肌丸？”独孤琴望着我，眼神中有探究，还有怀疑。
“其实，我要的是一个承诺，这承诺要靠事实来证明，但是我更相信我的直觉，我信你是言出必行之人，若没有这样的把握，我又怎会与你结盟？”看着她年轻的容颜，我直言不讳：“况且我知道，权力与李豫，你爱的是李豫！”
独孤琴脸色变了又变，眼中渐渐涌起一片水雾：“想不到最理解我的竟然是你？”
拉起她的手，坐在榻上：“放心，不仅是我，李豫也明白。”
“姐姐。”独孤敏忽然改了称呼，轻轻靠在我的肩头。从此我多了一个盟友，多了一个姐妹，更多了一重心事。
改头换面之后，来到城西一座小院门前，我上前轻轻叩门。
不一会儿，门从里面打开，一个青衣少妇怀抱婴儿立在门口问道：“您找谁？”
“我找你婆母。”如果我没有猜错，这位青衣女子应该就是夏禾的儿媳妇。
听我如此说，那少妇立即笑脸相迎，热情地将我请到院内，小院虽然简朴但是很干净，“青儿，外面是谁呀？”熟悉的声音，确是夏禾。她端着铜盆刚好走从东屋走出来，“咣当……”铜盆跌落在地上，夏禾三步并作两处，几乎是小跑着奔到我面前。
“娘娘，是你吗？真的是你吗？”她一脸的惊喜。
“是我，不过如今我与你一样，只是个平头百姓。”拉着夏禾，细细端详，她老了，身形变得富态，不过四十出头的样子，然而满脸的慈祥，一看就是个家庭和顺、安享天伦的老妇人，真不该让她平静的生活再起波澜，我有些开始怀疑自己的初衷。
“来，快随我屋里坐去。”夏禾拉着我的手，领着我走进东屋，又回吩咐着她的儿媳：“青儿，你快去把昨儿我做的糕点端上来，再单独泡上一壶菊花。”
夏禾满脸笑容，拉着我坐在她的炕头，又拿来干净的褥子盖在我的腿上：“一会我把这炕再添把火，烧得暖暖的。”
“你别忙活了，咱们俩好好说会儿话就行。”如此的热情反而让我有些不适。
“好，好，好！”夏禾满面堆笑，“娘娘，当初多亏了你，我们关了不厌坊，早早地回到南边老家，这才躲过这场战事，后来朝庭收复两京，稍稍平定了，我们一家子又回来了，我惦记着你，也惦记着众姐妹，只是回来以后，听说你被押往洛阳，后来又不知所踪，这心里别提多难过了。”提到此处，夏禾眼中渐渐红了。
“好了，这不都好好的吗！”我拉着夏禾，把我当年落入叛军中的事轻描淡写地跟她略略讲了一些。
夏禾瞪大着眼睛，那神色如同遇到惊雷一般：“我的天，娘娘这经历比我们那会子排的戏都要坎坷悲惨”，此语一出，又觉得有些失言，一脸歉意，“娘娘，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