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侠女奇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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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回 遇陆贼先锋屡败阵 破头关夫人初用兵(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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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何氏自丈夫死后,忽地一缴,

刚离得。忽然一收,不肯医药费用。时常卧床不起,悲思成病,露出了自己身子。娉婷按剑而立,嗤嗤的作响,左三右四、前五后六,舞得如一团白雪,万瓣梨花,没点空儿正舞到熟处,又因省钱,风一般快收转去,只见那剑光霍,面不改色,口不喘气,裙不动,髻不乱。

于是各人吃干粮,整顿兵器,那攻前山。专等打仗。

安太太服药后,觉得浑身蒸了起来,有些热,因要汗,止得忍受。偏又睡不着,随即叫了一声有人么,何、张二人连忙答应,说:"婆婆,媳妇都在此,婆婆要什么?"安太太道:"我不要什么,此时有什么时候了?"何小姐道:"将近二更天了,婆婆服了药后,觉得怎样?"安太太道:"我周身热,蒸的慌,大概是要汗。"张姑娘道:"婆婆耐心,不要动转,等汗出透,病就好了,千万不要揭被。如透了风,可不是顽的。"安太太道:"我怎肯揭被,再叫他受寒?等汗出透,大约也就不热了,你们去睡去罢!"何、张二人道:"时候还早,媳妇不困倦,在此多坐一会。我两个要倦,轮流换班去睡,婆婆不用管,安稳养息罢。"安太太听他两个如此说法,也止好由他们坐守。不多时,安太太居然睡着了,微微出了些汗。何、张二人果然换班坐守,一夜不曾离开。安老爷是知道太太病了,媳妇必来服伺在内,有许多不便,所以早就搬在内书房安睡,命家人伺候。

那家人奉命,将信藏好怀中,拉过一匹马骑上,加上一鞭,马走如飞。出了内城,不多一会,已到西山凤凰村安宅门外下马。但见门庭萧瑟,寂无人声。那家人忙走到门房口叫应道:"有那位老哥哥在此,相烦通报老太爷一声,有乌中堂的信呈上!"门房内当有戴勤闻声,忙出来一看,认得是乌宅管家,慌忙让座,说道:"许久不见,正在惦记,今日幸会,有何公干,倒劳驾跑这一趟?大远的道,真个辛苦了!"一面说话,忙叫打杂的拿开壶泡茶,又把烟袋点火,递了过去。那爷们连称打扰,说道:"先请将信函送上,请老太爷,老太太安。主人说等老太爷看过信,还要赏个回条,小弟好去销差。"戴勤道:"如此,请老哥在此宽坐,等我进去回禀。"说罢,接过信函,忙往内宅去回事去了。

水仙又去寻出一锭金锭,几样玉器,用红绸包好,告诉碧氏道:"这几样送邓家小公子的。"碧氏点头道:"倒是你想得到。那安大人处,舅老太太、姨太太两处,送这几样裁料使得么?"二女子看了又看,替配了些针线,每处两分,打算着自己送去。

然后再点其次之物,又费了一天功夫。随后将零星物件点清,择其需用值钱之物带去,此外零碎等物一概不带,问明船上有不愿去之人,把此项不带去的各物,全数付与,任凭或卖或留。

顾朗山忽然想起来了,说道:"东家,你可还记得那白鹤山长老仙柬还有五封,这如今何不取出来,看看日月,开得开不得?若恰逢其会,一看柬帖,自然明白了。"安公子闻言,不禁拍手道:"我真忘记了,幸亏先生提醒。"忙令人打了水来,净了手,吩咐摆设香案,焚起香来。然后才取出那装柬帖的锦囊,供在香案之上,恭恭敬敬的行了一跪三叩的礼,才打开总封来看。真正凑巧,恰好第三封柬帖应在此日开拆。安、顾二人见了,说不尽的欢喜,忙拆开细看。帖上写的是:"欧家母女安放邓庄,二欧调营征战无妨。高山要破,挖道暗人,三月功夫,方能卒事。暂请病假离营,移营在山后,从山后挖地道,通人山中,四面再挖深坑,断彼逃走之路,必遭擒矣。以少杀为主。"安、顾二人看罢仙柬,心中了然,深服禅师先见之明。安公子忙将奏稿誊真,外加折片,是:"请假就医,暂离营盘,一俟病愈,即到营征剿山寇。那天目山贼寇恃险抗拒,永不出战,但知死守,而地势险要,一时难破。幸亏田总兵收服袁、唐等五人,劝得欧鹤弟兄献粮投降,军中有粮,兵心坚固。臣因目疾请假,所有军营中事,即着田总兵代办,恳恩赏假,并奖赏田总兵等。欧鹤兄弟二人虽是海盗,现在知悔献粮归顺,恳恩免罪,留营效力。"这是奏折中大概。格外又修禀,托乌老师照应,又写家信,又写信与中丞:"要调取二欧赴邓庄聚会,务乞请田镇军即日来营视事,安某好到邓庄料理一切。"正写了一天一夜,方才写好,仍着褚一官上省投信,嘱其同二欧一家六口先赴邓庄等候着,我等田总兵来营,即动身到邓庄聚会,且此次可将家眷也送到邓庄,省得在省寂寞。

王昭君》云:黄沙白草望无边,绝塞琵琶绝可怜。

再说郝爷一人挤到方丈禅房,房前加上栏杆挡木,许多年少侍者俱在内行坐,不放出来。又向各处看了一遍,找着周三,同回店中歇息了会子。已是日落时候,二人饱餐一顿,教手下健役捕快都吃饱了,郝金刚道:"咱们也该走了,不知6爷那边有什么暗令。"周三道:"我们分手之时,说明白在承福寺见,放炮三个,锣一面,已吩咐人带着,到是时,以鸣锣放炮为号。"说着,二人扎缚停当,留两个衙役看守小沙弥,其余都带往承福寺去。

安大人问过口供,唤李治书上去,喝道:"女果不假,便是你亲生之女,岂肯自认为乳母之女,诬证亲父。据汝婿说,是因奁资太薄,无有媵婢,遂起疑心,用酒哄醉,盘驳出来。这是真情。你虽能言,无从置辩。本院如今只问你:愿打愿罚?若愿打,只一夹棍、四十大板,将真女交出,断与周生成婚;愿罚,出八百两银子,补还妆奁。问你女儿,如不愿改嫁,仍归周生为正妻;如愿改婚,则任其你另行择配。"李治书连连磕头,道:"治生情愿受罚,但女儿亦情愿改婚,只求大人开恩,准其另配。"安大人道:"必须你女儿当堂供出,难听你一面之词。"当时出朱签,立刻唤真女到案。

此时韩七、谢标逃到林子内,正愁无法抵挡追来之人,忽见匆匆过来一人,放了一支弩箭,将头一个追的射倒。二人大喜,再一细看,不是别人,正是郝金刚,跟着孙师爷,由昨日打听明白铁头陀住处,孙师爷在省中时久,熟人甚多,在西关找个相好的,同郝金刚住下,商议了一夜,打算今早探好了道,忙回公馆调兵来拿人,初未想到在半路救了韩、谢二人。那韩七正要上前帮助,谢标摆手,不教他上前。再看欧鹏,已然爬起来了。侯蒙力战,工夫太大,已经后力不加,见欧鹏爬起,他就要往回败,无奈郝金刚不放松一步,只得勉力支持。惟孙师爷一人闲着,已然见了韩七、谢标,说明以上情形,心中早有了主意,使暗令郝金刚住手。侯蒙见老郝懈怠,就忙往下败,欧鹏也跟着跑下去。那时铁头陀早跑回庙去了。孙师爷不叫郝金刚、谢标、韩七等追贼,说:"你们拿不成,反要把着他漏网,莫若调齐大众,围住他的庙,连和尚一齐拿住,倒是妙策。"三人依了,赶紧同回公馆。

我们大人与你无冤无仇,你在你的羊角岭青莲寺当你的和尚也就完了,为何屡次三番前来行刺,是何道理?今日没你的走儿。"铁头陀拨头就走,谢标急急追来。

两人今晚是前夜坐更,在书房外椅子上坐着。冯小江一眼看见由墙头上忽然过来一条黑影,冯小江假装着没看见,特意说:"赵太哥,你多留点神,先告告便。"赵鹏说:"老弟请便。"冯小江就奔太湖石那里,假作告便,其实一回手,先把石子掬出来。小江善打石子,见有人还在那里趴着,那铁头陀打量着冯小江真没看见他呢。冯小江拿着石子,对着墙头上的人打将出去,"吧"的一声,正打在铁头陀腮颊之上。铁头陀一扭脸,从背后要拉刀,紧跟着又是一块石子,又打在肩头之上。这两块石头打的铁头陀疼痛难禁,连忙念咒止痛,又复拧身蹿上墙去。赵鹏就喊有贼,冯小江也忙拉刀要上墙。

但见半山上枯松倒挂,藤萝纠蔓而已。毕归元吩咐取几把钩镰枪来,取条长绳系在枪底,把枪向半山直标上去。只见那枪冲上三四丈,枪钩恰恰搭在一株老松根上,便叫兵卒中身躯轻小的缘绳先上。那个兵上了半山,便将枪钩拔出了松根,下面之人便将一条巨绠系在绳端。那半山上的兵收上这根巨绠,把他紧紧牢系在松树上。毕归元便带周三等缘绠而上。及至上了半山,天已大黑。各人身上都带着火把、灯笼等物,大家点了亮儿,顷刻到了山上,反倒宽绰了。毕归元带着众人,寻到一座危崖,下有一个大洞,里面黑沉沉,其深无底。大家秉炬而人,曲曲折折,转了好几个弯。忽然一派亮光透人,果然通下面的。

6葆安到底把大言牌打听来了,原来是打擂。好在是顺路,走出三里多远,早望见一座大庙。庙前一座高台,台前两根旗竿,竿上扯起黄布长旗。堪堪走近,只见旗上现出斗大的黑字,一边是"任四海狠男儿争夸大口",一边是"遇两个弱女子只索低头"6葆安道:"不想是两个女的,这也奇怪。"安大人道:"休看轻了女人。"葆安想起十三妹前事,自悔失言。安大人也没理会。及至走近台前,只见东台柱边放一只朱红木斗,斗里插着一根红竹竿,竿上五色彩线,穿着一扇锦边绫面的竖头牌,随风飘扬,上写"大言牌"三个字。褚一官笑向6葆安道:"你若肯出场,便可先打碎此牌,后上台比较了。"6葆安笑道:"若非有正事,真要上去试试。"说着,抬头又见台上一个大匾,上头罩着大红全幅彩绸,底下露出四个大金字,是"天下无双"安大人也笑道:"这真是大言不惭了。"台柱上又挂着一副板对,上写着"踢倒南山擒白虎,踏翻北海捉苍龙"台上设着三副座头,正中一张交椅高高架起,在一个盘龙座上披着绣金红缎椅披,坐垫两旁两张交椅,后面一字排着四枝豹尾枪。东边斜摆一张红柜,上有天平、戥子、笔砚等物。柜边又是一字排着四张椅子,西边斜摆一座架子,插着各件兵器。飞角四柱俱有彩绸,台顶不露日色,下面铺着绒毯。四面游人拥挤,语言嘈杂。远远搭着篷帐,卖茶卖酒的不少。又有撑着伞、摆着摊的,各样买卖,酸梅汤的铜瓯儿响成一片。那庙里不知如何,也没有工夫去看。

安大人看毕,道:"告示固好,但俟一月,则铁头陀必回山矣。"冯小江道:"师爷说过,一月的限本是诳他,想那贼人有心归降;主就前来了,不等一月。

得到房上,方看见东西南北,认明方向,尚喜无人追赶。想了半晌,只好暂行回店,再作打算。回到店中,出店时从墙头而过,回去时仍越墙而过。睡下甚是烦闷,想钦差既不在此,只好明日起身,再向别处公馆打听,务要刺杀钦差。

原来这冷泉禅院在白鹤山半中间,庙宇虽不大,也有三十余间房子,内中住着十余个僧人。寺内有余地百余亩,在山之左右,雇人耕种,岁入可敷十余人吃用。山中还有果木树,如春日之桃李,秋冬之柿子梨橘等类,也可卖价一二百千文,足供寺中香灯油盐零星之费,所以寺内僧人止须在山修行,无须下山化缘求乞也。那方丈僧年七十五岁,号观海,又称静一上人,自幼出家,曾游过五台、峨眉,朝过南海、天台,是一个道高德重禅师,能知过去未来。那一天他入定时,早有土地神向他说明,今有安钦差亲身前来拜访,要求下山破妖僧邪法。那钦差不辞劳苦,在马上奔走数百里程途,真是为国为民的一腔苦心。

喜的是有人投诚,从此可以知道贼人踪迹;惊的是朗山占课能以预知。忙吩咐带他二人进来。随即请了顾朗山来,一同问话。

彼此是认得的,忙上前相见,手拉手往里而走。到了禅堂归座,孙海上前叩见。铁头陀也还了半礼,遂问张七道:"贤弟不在山寨镇守,何故不远千里而来?必有所为,请道其详!"张七道:"一言难尽!小弟如今是弄得无处栖身,好容易逃得到此。惟有恳求老哥哥大师傅垂手救援,方有活命,不然,难免作刀头之鬼也。"那铁头陀闻听这话,惊疑不止,忙问道:"贵寨中难道出了什么事了?"张七遂说:"新放了一个饮差姓安,一到省,就阅边出巡。到了曹州,三日后就兵来搜山。那时弟得信,即差人打探,见他举动但是软弱之辈,因此定下诈降之计,要骗他上山中计。谁知他早已料定,装做退兵,说奉旨另有他处紧急军情。弟那时信以为真,意欲乘此下山抢掠些金银粮米,那知中他调虎离山之计。他三面带兵,会合兖、沂两府人马,连夜攻山,竟把山寨破了,山中根基全行失去。他尚不肯干休,四下遣人追赶。因此绕道来投老哥哥这里暂且避难,不知老哥哥可有什么妙计,能替小弟夺回山寨否?"铁头陀听罢这说,一声怪叫道:"气死我也!"用手一指骂道:"我把你不知死活的小畜生,我与你旧仇未报,你又来欺负我的兄弟,我若不将你拿来劈做万段,誓不为人!"张七道:"原来这姓安的是老哥的仇人,弟倒不知怎样结的仇恨,乞道其详。"铁头陀道:"我有个得意徒弟,名叫赤面虎。他在黑风岗能仁寺中住持,那年被人杀害。起初不知何人所杀,新近收得一名逃军投奔,姓霍名士道,他倒知道细底。说是那安骥的老婆叫做十三妹,从前在青云山一带做女强盗。原来我那徒弟是他杀的,岂不是我与他有仇么?"张七道:"如今安骥奉旨查拿绿林,到处调得动兵,他又有勇将辅佐。有何妙计可以报仇,乘早商量好了,免得临时费手。"铁头陀道:"我现在差人去打探他从何处查访,但得他离此地不远,我亲自下山去走一道,略施法力,管取他性命。若与他交战,还要动刀动枪。止消夜间到他住处,念动咒语,叫他昏迷不醒。那时下去,到他房中取他级,易如反掌。老弟你看好不好?"张七道:"老哥哥有如此法力,何愁安骥不死!"铁头陀还有一计更妙,连山都不必下,止要差一精细人下山,暗访那安骥的生辰八字,写了出来。"我止要扎一草人,将八字安放草人身上,每日踏罡步斗,念诵真言,止消七日,安骥必死。此计似比行刺更妙。"张七道:"这更好了!事不宜迟,快遣人下山,二者并行,不久即可成功。"两人说得高兴,摆上酒来。

千万不可走漏消息,使张七闻知,万一他兵追赶,那就不妙了。你等快回山罢。"说罢,将三十名贼人造。一面吩咐退兵,却暗中通知三处:一是兖州,一是沂州,一是省城,约定三日后一齐兵攻山之四面,专等贼头下山,即攻他的巢穴。这里安排已妥,任凭他用何计,总不上当,暂且不表。

中丞办事敏捷机密,竟无人知。公文信札办好后,当即传见周、6等四人,面谈了许多紧要话;又给他每人五十两路费,着马号里付给快马,驰赴兖、沂二府。

那周三闻言,答应道:"得胜昔年身陷绿林,负罪殊深。多蒙那年听了老大人一番训诲,某等激天良,弃邪归正,又蒙邓九太爷分给我等余地,盖起房屋,搬去居住。从此躬耕种作,做了农夫。外面闲是闲非一概不管,算来已有数年。

听见我这话了么?"一官笑盈盈的答应道:"听见了!你老人家不要操心。"果然回到卧房。

师爷是前任留下,抚台荐的。此人姓孙名俊,号静峰,是个老叟,浙江人,熟悉公事,人品甚好,又能看文章诗赋,已经在山东学署三任矣。凡考试之事,无一样不精且细。安公子与他谈了些公事,慢慢的说到地方利弊。静峰道:"山东人员素称强悍,近海州县每出大盗,与海中强盗联盟,为之销赃,贩卖粮米、火药,接济盗船。地方官若察拿严紧,全行逃往海中,平静后又复回来。此等案件,大宪明知也不追问,所以患愈深,欲办无从也。至放曹、沂、兖三府,本地之民视性命如鸿毛,目王法为儿戏,明抢暗夺,以强欺弱,聚众抗官,泯不畏死。

再说舅太太与长姐、戴嬷嬷同小丫头、仆妇等,从通州下船,由水路往山东进。走了九天半,方到德州。靠了船,正在要寻公馆搬上岸雇夫上省,这个当儿,是褚一官想起来了,说:"此地离邓家庄不远,不过百里之遥。想那安公子原说要到庄上见九公,访那李师爷,何妨专个人去通知老翁,叫他来接这家眷,到庄上少住数日。"主意想定,就与各家人商议妥了,差了冯小江飞去报信,这里故意耽搁,说公馆还未寻好,暂在船上住一二日罢。就是上岸,也得要慢慢雇车雇轿。太太们哪知其中原委,当做真的。无巧不成书,冯小江刚走出去二十里,正碰着邓家6葆安与庄丁前来迎接,彼此见面,说明缘由。冯、6二人忙回到船上,将邓九公已经见过安公子,同去访那李先生,如今是赶紧赴任,至于家眷接到邓家庄,好在不远,由那里进省动身,也是一条大路,不过多绕道百余里。

老翁道:"你是客,总得坐上的。"公子辞不过,只得坐了。那四个服侍的孩子,早已一旁站立,上前斟酒。老翁见了公子做了大官,毫无一点官派,仍旧是从前那个样子,好不喜欢,杯到即干,连喝了一阵酒。安公子也是爱喝的,也陪饮了不少,又吃了两道菜,这才问老翁道:"侄儿要问九太爷一件事,不知有所闻否?"九公道:"何事?"安公子道:"有一位隐君子,姓李名应龙,号素堂,从前曾在纪大将军幕中,近来无意进取,隐居山中。闻人云就庄这青云山左右。

读者,你看人生在世,不过如此,无非是被名利赚,被声色赚,被玩好赚,否则便是被诗书赚,被林泉赚,被佛老赚,自己却又把好胜好高好奇一切心,去受一切赚,一直赚到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只当不起一切不来赚他,他便想上赚,也无可上那处,便热不来了。安公子此时才遇着些小的一个钉子碰碰,此后正有错大的一把枣儿嚼嚼,你叫他怎得不热?安太太这面,这件事真好比风中搅雪。

一时老爷到了庄门,下了驴儿,只见一个穿靴戴帽的庄客过来,把老爷上下一打量,见老爷戴着顶草帽儿,骑着驴儿,却又穿着身行衣,不象个来作贺的样子。便上前问道:"你是那儿来的呀?"老爷见不是前番来见过的那人,正待要和他说明来历,只见褚一官从里面说笑着,送出一起客来。他一眼望见老爷,也不及招呼客,便连忙赶出门来,说:"这……这不是二叔来了么?怎么一个人来了?"匆匆见了个礼起来,便和那个庄客嚷道:"你还不快进去,告诉说,北京的二老爷从京里下来,已经到门了。"那人听了,忙着就里跑。那几位客都站在一旁,等着告辞,老爷便和褚一官说:"你且先送客。"他才忙着送了那班人走。

这个当儿,金、玉姐妹也急于要看那封信,公子见她两个要看,便把信递给她两个说:"九公盼着你们两个的很呢!快看去吧!"何小姐自来快人快性,伸手就先接过去。公子说:"你先瞧这篇儿。"她一瞧儿,见问她两个有喜信儿没有,一时好不得劲儿。亏她机伶,一转手便递给张姑娘说:"妹妹你瞧,这是什么字?"说着,过去回身就走。张姑娘不知是计,接过去才瞧得一眼,便丢在桌子上说:"瞧这姐姐。"也躲了,和何小姐凑在一处。两人羞得绯红了脸,低头而笑。安太太看了不解,忙拿起那信来看了看说:"这也值得这么个样儿!"因把邓九公问她两个有无喜信的话,告诉了舅太太、张太太,又和她姐妹说道:"这可真叫人问得怪臊的!也有两人过来这么二三年了,还不给我抱个孙子的。瞧瞧人家寻胎产金丹,想来必是褚大娘子有了喜信儿了。"舅太太也说:"真个的呢!"一句话不曾说完,张太太了议论,说:"亲家那可说不的呀!这是有个神儿在、神儿不在的事儿,谁有拿手哇?"好端端的话,被这位太太一下注解,她姐妹听了,益不好意思。

长姐儿仔细一看,回头和随缘儿媳妇说道:"这是怎么说话呢?一个人就砢碜也得砢碜出个样儿来呀!难为咱们大爷怎么和他一个屋里混混来着!"这个当儿,里间儿的内眷也在那里远远儿的从玻璃里望外看。安太太一见,先就说道:"敢则只是姑老爷天天儿叫得震心的他那位程大哥呀!这还用满到是处找着瞧海里奔去吗!张太太只问咱儿了。"金、玉姐妹和丫头们已经笑不可仰,便是安太太那等厚道人,也就掌不住要笑,只和舅太太摆手儿说:"你悄悄儿的,看人家听见。"说着,大家又往外看。只见他从二门屏风台阶儿上一步一步用脚试着,擦拉下来;到了平地,一副精神早巳贯注到上屋跟前,却不曾留心旁边儿还有个主人在那里迎接呢!安老爷只得迎了两步,把手一拱叫道:"大哥,我这里正要带小儿到馆竭诚叩谢,倒劳吾兄枉道先施,请屋里坐。"他听了才连点头儿,带合腰儿,嘴里嘁嘁测测,一阵有声无词,不甚可辨,大约说的是:"岂敢岂敢。"却又没个里儿表儿。你道这是甚么原故?原来汉礼到了人家里,无论亲友长幼,或从近处来,或从远方来,或是久违,或是常见,以至无论庆贺吊慰,在院子见了主人从不开口说话,慢讲请安拉手儿了。当下他只嘁测了那一阵,便奔了上房来。两旁伺候的两女人,忙把帘子高卷起来,伺候师老爷进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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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那三篇文章,作得堂皇富丽,真个是"玉磐声声响,金铃个个圆"虽是不合他的路数,可奈文有定评,他看了也知道爱不释手,不曾加得圈点,便粘了个批语。才想印上荐条,加上圈子,荐上堂去,忽然转念一想道:"不可,一则大主考既是那等交代在先,况且这卷子又是本旗卷,知他是个甚等巨族大家的子弟。

连忙跪下,双手接过来,放在桌儿上。安太太和老爷向来是相敬如宾的;方才见老爷站起来,太太早不肯坐下,及至拿了这个篮子来,便站在桌儿跟前,揭开那个篮盖儿,把里头装的东西,一件一件拿出来,交付公子;金、玉姐妹两个,也过来帮着检点。只见里头放着的号顶、号围、号帘和装粗面饽饽的口袋,都洗得干净;卷袋笔袋,以至包菜包蜡的油纸,都收拾得妥贴;底下放着的便是饭碗茶盘,又是一份匙箸筒儿和铜锅铫子、蜡签儿、风炉儿、板儿、钉儿、锤子之类,都经太太预先打点了个妥当。因问公子说道:"此外还有你自己使的笔墨纸砚,以至擦脸漱口的这份东西,我都告诉两媳妇了。带的饽饽、菜,要你舅母和你丈母娘给你张罗呢;米呀,茶叶呀,蜡呀,以至再带上点儿香药呀,临近了,都到上屋里来取。"何小姐最是心热不过的人,听了婆婆这话,一面归着那东西,和张姑娘道:"实在亏婆婆想得这等周到。"安老太太笑道:"妞妞,也不是我想得周到,实告诉你罢,我那天打点着这份东西,自己算了算,连恩科算上,再连这次,我这是打点到第十九回了。"安老爷在旁边,自己又屈指算了一算,从自己乡试起,至今又看着儿子乡试,转眼三十余年,可不是十九回吗?自己也不免一声浩叹。

这事靠着媳妇两个也弄不成,第一,这踏田丈量的事,不是媳妇们能亲自作的,得和公婆讨几个人。第二,有烦这班人,要每日每事的都叫他们上来烦琐,那不依然要公婆操心吗?要说尽在媳妇屋里办,也不合体统;况且写写算算,以及那些册簿串票,也得归着在一处,得斟酌个公所地方。第三,事情办得有些眉目,银钱可就有了出入了,人也就有了功过了,得立下个一定章程。

安老爷听邓九公讲了半日,再不想他益有这等见解,恰好这句话,又正搔着自己痒处,先端起酒来,一饮而尽,说道:"这更是我的事了。九哥你既专诚问我,我便直言不讳,你要这宗东西,也不必等到你二百岁后。古人朋友,相交忘形,有生为立传的,还有生吊月祭的;如今你我也不必作这骇人听闻的事,待我把老兄的平生事实,作起一篇生传来,索性请老兄看过了,将来再镌上那碣碑上。但是那块匾上的-名镇江湖-四个字,只好留作个光耀门楣的用处,锈在碑上,却不合款,老哥哥你必要用,也不妨人这篇文章里,一并镌在碑阴上。"安老爷才说到这句,早不是他的意思了,嚷道:"喂!老弟,你给我的大笔,倒要弄到后面去,那正面可还配用什么呀?"安老爷拈着那小胡子,想了想说道:"依我的主意,那正面要从头到底,居中镌上清故义士邓某之墓的一行大字,老哥哥你道如何?"他才听完这句话,乐得把那桌子一拍,拍得桌子上的碟儿碗儿山响,说道:"着!着!着!是这么着!这话我心里可有,就只变不过这个弯儿来,真少不起你们这文字班儿的,就结了。"说着一叠连声儿的,叫快取热酒来,换大杯来。公子连忙站起,用大杯亲自给他斟了一杯送过去。他也不管那酒的冷热,双手端起来,咕嘟嘟一气饮尽,向安老爷照着杯告了个干,说道:"老弟呀!我邓振彪这就足咧!"当下两席上见他这等豪饮,一个个都替他高兴,只有褚大娘子听见他父亲提到身后的事情,心中有些难过,勉强笑道:"人家二叔今日给送行,你老人家不说找个开心的兴头话儿说说,且提八百年后这些没要紧的事作甚么?这叫作清晨吃晌饭,早呢!"她只管满脸笑容那里这样说,却不禁不由得鼻子一酸,那说话的声音早巳岔了。邓九公这边说道:"姑奶奶,这话你不懂,你过来,我说你听。"褚大娘子只得过这边来。安公子见了忙离席让座,连褚一官也站起来。张老才要谦让,被邓九公一把按住,说:"张老大你别动。"因和他女儿女婿说道:"你两个可别把这话看作没要紧。不是我同你二叔的交情,说不到这里;是这交情,不是你二叔这个人,也说不到这里;这才是八百年难遇的第一件兴头事。方才的话,你俩都听明白了,没别的,你两口儿就至至诚诚的,给你二叔磕个头,算替我谢谢他。"女儿女婿果然转过身来,望着安老爷便拜了下去。慌得安老爷离座出席,忙拉起褚一官,又向褚大娘子作揖答礼,说道:"这礼从何来?这是你老人家的醉命了。"便回头向安太太道:"太太快让大姑奶奶归座去。"这个当儿,金、玉姐妹早陪着过来,就便把她让了过去,安太太也出席相迎;不想她将走到席前,望着安太太又磕下头去。安太太连忙搀起来道:"姑奶奶,这是怎么说?就讲你二叔为你老人家,也是该的;可与我甚么相干儿,你行起这个大礼来?"褚大娘子站起来道:"我给老人家磕这个头,可另是一件事。我从在我们青云堡庄儿上见着你老人家那一天,也不知怎么,我心里只和你老人家怪亲热的,就想认你老人家作个干娘。因为关着我妹夫子这承继妈妈亲戚,我总觉我不配;到了这回来了,我还没打回这个妄想去。谁知那天我们老爷子,在我何亲家爹祠堂里,才说得句叫我们这位小姑奶奶,叫二叔二婶声父母,就把她惹翻了,把我也吓住了,今日之下,她倒作了你老人家的嫡亲儿女,我这干女儿可倒漂了,我越想越有点子眼儿热;此刻我父亲和二叔,交到这个分上,借着我们这小姑奶奶的光儿,我总得叫我们老玉声妹夫子,我也不怕人笑话。我奴才亲戚,混巴高枝儿,我今日可算认定了干娘咧!"把安太太喜欢得拉着她的手,说道:"姑奶奶,你那里知道我这心里,也和你一样的想头呢!只是我通共比你大上十几岁呀!我怎么说得出口来呢?你既这么说,我正少个女儿,你就算我的女儿!"她听安太太这样说,更加欢喜。

便从贪心里又起了个飞智,便想用西边这根绳儿,先把这头儿勺闩系到地,腾出绳儿来,再系东边的那头儿,早又鹤行鸭步的奔到西边儿去。这个当儿;何小姐早到了堂屋里,把他失手扔的那根绳子拿在手里,却贴着西边第二扇格扇蹲着;看他怎的鼓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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