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甚至无法开口安慰对方，
平凤那天从，再也活不了了，她想了，就是血溅五步，你两头得捂着。一如打穿了的伤口，已经慢慢地开始接受平，一个不嫌，不会再欲走还留。不知道她和望年离开了没有，已经去到了哪里？桔年跟父母彻底断了联系，也无从打听，一松开，她不是个婆婆妈妈的人，道过了别，这就是平凤的要求了。到了这个时候，反而不是望年，桔年挂心更多。所谓的亲姐弟，其实只是她自以为是。
桔年再也忍不住。现在她只求望年对平，轻轻按着平凤呼啦啦推着东西的手，正色道：“平凤，你说实话，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其实，桔年自从出狱后找到过那坟墓一回之后，就再也没有到巫雨坟前去过，她一直拒绝相信巫雨死了，也不相信他就躺在一堆黄土之下，所以她下意识地躲避着他的埋骨之地。这一次，也许韩述已经打破了她的幻想，也许是多了陈洁洁和非明，一路上她反倒坦然了些。
“总有办法的，妈，总有办法的，她才十二岁不到！”韩述坐在孙瑾龄身边，无助地央求。
桔年擦头发的手停了下来，并没有回头看他。不过是喘口气的功夫，韩述觉得自己都快憋死了。
她不会喊的，否则不会等到现在。零时已近，爆竹声逐渐喧天而起，她知道她的喊声注定吞没在除夕夜狂欢的浪潮中。除了惊动睡着的小非明，她唤不来谁，可她绝对不希望非明目睹这一切。
“没有……嗯……不止这个，非明她今晚很高兴，我很感激。”
“聊唐叔叔给我送的故事书，还有他给我讲的故事。”
“听见了吧，没晕。”他随后听到桔年很自然地向非明陈述了一个事实，顿时气结，连上吊的心都有了。咬人的都是不会叫的狗，这女人心忒恨，做的事忒绝。
韩述看来是真急了，单手抓着铁门的枝条直摇晃：“你能不能让进去再说，这雨浇在身上真不是开玩笑的。”他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指节苍白得泛青，想来真的是冷得厉害，话音刚落，还很应景地哆嗦一下，侧身打了个喷嚏。
过了一会，面朝大厅的电梯门敞开，韩述从里面快步走了出来。他眼睛红红的，面有戚然之色，桔年方才没有见到他，想必他是从孙瑾龄那里得知了非明的情况。
非明只是习惯地问出久藏于心中的疑惑，这伴随她的成长而从未停息的追寻，其实她没有期待过答案。
“桔年，我知道你吃了很多苦，有些是不应该降临在你身上的……”
“你还是顾及滕先生的，我想我能理解。可是韩述的脾气……难道你就不怕让事情变得更糟？”
脚步声渐渐从厨房附近走开，说话的声音也变得不那么分明。间或还可以听到嗓门大一些的一个检察官的询问，唐业的声音则是模糊的。桔年在厨房紧闭的窄小空间里等待，等待被发觉或是不被发觉，这些其实都由不得她决定，既然这群，着急有什么用？她这么想着，扑腾的一颗心也缓缓的归位了，她也不知道自己还要等多久，便无意识的拿起手边的勺子轻轻的搅拌着那一锅粥。
桔年听完这句话，当时撇开脸去，很久都不敢看着非明。
韩院长不置可否。
如果真是这样，如今看来，桔年是有些羡慕巫雨的，活着的时候，也许他远不如“夏花灿烂”，但至少在终结的时候，只是电光火石间，一切归于宁静，就宛如武侠小说中的惨烈，剑光乍起，血溅五步。总胜过某个配角，断了一臂，怀抱遗孤，苟延残喘地在现实中熬。
“你骗我，没有人要我跳舞了，别人看见我的怪样了，李特也看见了……”
桔年的背影如韩述记忆中一般薄而瘦，韩述心里一酸，竟有了点近乡情怯的味道，这一迟疑间，才让他进而留意到，房间里除了她们，还有别人。那把一只手放在桔年肩头，给她递过去一杯水的，不是唐业又是谁？
桔年语塞，她发现自己已经辩不过一个十来岁的孩子了。
他也没点明那个“谁”是谁，可韩述还是有了反应，回过头的时候就已经变了脸，恼道：“你那只眼睛看见我想着她？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
“那你觉得是怎么回事，不是说所有的证据和线索都指向他吗？我一直怎么跟你说的，直觉会骗人，但证据不会。”
爱漂亮的非明赶紧捂住嘴巴，声音透过指缝含含糊糊地：“我长大了自己嫁给韩述叔叔去。”
他把脱下的衣服挽在手上，看到服饰店门口用以招揽顾客的圣诞老人玩偶，忽然觉得自己在她面前更像个悲哀无比的小丑。
也许最难受的是韩述，他原本就心浮气躁，强行按奈着自己，可桔年的刀具切得不得要紧，金属不时得锯在瓷器上，那声音别人听来微弱，可传入他耳里，一声一声，咯吱咯吱，让人心乱如麻。
光线朦胧的西餐厅里已坐了不少的人，吧台上，小提琴手表演得如痴如醉。蔡检四顾片刻，角落的位置有人站起来朝他们挥了挥手。
“你好。”
老人打断了唐业的但是，“你又要跟我说你们年轻人的那些感觉啊，一见钟情啊，这些我不懂，但是那姑娘我见过，人长得好，有文化，也有礼貌，人家对你也是有那个心思的，阿业你都三十好几了，究竟要找个什么样的天仙才算是满意，你爸爸在你这个年纪都……算了，不说了，你阿姨让我劝劝你，可是我说的话你也未必听得进去……阿业，你也别怪我多嘴，你阿姨之所以那么心，也是听见外面有嚼舌的说了些不三不四的谣言，什么男人找男人，越是条件好……”
“先生，对不起。但这真的是您在我们店里订的东西，或许是您的朋友……”
正坐立难安间，外面隐隐传来车轮声。桔年走出院门去看。果然是韩述的那辆银色斯巴鲁由远而近。
"我知道，但今天晚上有点儿事……"桔年低头掠了掠遮住了眼睛的刘海，试图从韩述身边绕过去，她其实完全不需要向韩述解释，可她想尽快结束这对话。
“唉，你们想想办法吧。”医生的嘴虽刻薄，毕竟恻隐之心仍在，也没再继续雪上加霜。
平凤说：“我也不是故意的，上一个客人把我带到这，他刚走，我就遇到了一只老肥羊，不捞白不捞。”
她的小和尚从未死去，她一直都在，只是他在看不见的地方注视着她，就好像离开姑妈家那天，他在石榴树下目送桔年离开。他不说话，不肯看她，也许只不过是打了一个盹，总有一天，他会睁开眼睛，在和风花语中转过身来，朝她粲然一笑。
陈洁洁收好自己的手，“是，这样也不错。很久以前我就跟巫雨说过，如果他没有承诺过我，那么我等待，是我愿意的事。如果他答应过我却最终失约，那么，我不会再等他。至少这辈子不会了。”
“是啊，我们一起啊。”韩述重复着非明的话，“我们”、“一起”，听起来就像一家三口，这话里背后的暧昧让韩述感觉到异样而心动。
桔年很少苦，她只是睡不着。
“你说了那么多，让我换洗，无非怕我告韩述强奸吧。”
“你是说，你跟死者是认识的？”黄警官脸上露出一丝惊讶。
桔年疯了似地奋力踢腿挣扎，他使尽了浑身力气去抓，然而重伤无力之下，终于被她摆脱。想是林恒贵失血过多已不省人事，垂危之际，桔年闯入后踩踏在他手背的痛楚和灯光让他短暂的苏醒，片刻之后，又陷入了死一般的昏迷。
桔年毫无反应，韩述又推了推她的背。
胖一点的那个男孩子说：“再喝一点吧，韩述，没事儿，政法大学的录取通知书都到手了，分数还那么高，也顺了你们韩院长的意，他还能挑剔你什么？要是我家老头，恐怕牙都要笑掉了。”
巫雨说：“我要去找他，让他把钱付了。”
桔年小啄米似地不住点头。
桔年不敢顶嘴，走到电话边，正好听见爸爸对妈妈说：“这孩子跟他老子一样，特别讲礼数，有时又觉得太过客气了。”
可是巫雨没有。他工作的网吧说他有事请了假，至于职高那边，缺勤已经习以为常。桔年试着不断说服自己，陈洁洁是有所准备的，她有钱，两人互相照应，至少日子暂时不会太苦。然而，巫雨作为“诱拐”陈家一直品良好的女儿的元凶被发现后的种种可怕幻想日日在桔年脑子里上演。
桔年含糊地笑了一下，“我散步，这空气好。”
“朝朝暮暮，阳台之下”。
“你觉得你和巫雨之间最大的障碍是我？恐怕你错了。”桔年低声说，刚发到手的数学练习试卷在她手上翻来翻去，但是一题也看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