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床上翻来覆去，她异常的。那么悲凉，他占有了她，那么孤寂，窗帘被微，不能入睡，不准许她和父母通信：她吃得好，大人们都说她长得漂亮，可是命却是如纸般薄。她想起父母此时也许正领着弟弟在北京的街头讨饭……。人贩子把她拐卖到哈尔滨，最后被姚希九买去了，那仿佛正是，泪水悄无声息地滑落。从她自己，穿得好，出门坐车子，却不允，有戏看。真不知自己是否还活在世上！姚希九有几房老婆，又娶了她，但都被抛，她是他手掌上的一个玩物，但终究有一天她也会被抛弃的。
“来来来，今天你陪我多喝几杯。”姚希九刚才那股兴致仍没有消退。
她把衣服挂在树枝上，自己倒在草地上望着蓝天，只是一会儿她的眼睛就被太阳照得睁不开了，于是她紧紧地闭上眼睛想着和欧阳哥将来美满的日子。这些年她苦熬着、等待着，多少苦水咽进肚子里，有多少个夜晚她坐在江边的石头上数着天上的星星，哪颗星星最亮，哪颗星星就是她盼望的眼睛。
“石柱，他们能来吗？”
“枪是买来的。”
第二天，欧阳鹤来到松江酒楼。这是一座像北京城里一样的明清建筑，很雅致，匾额上四个大金字“松江酒楼”，传说是清代名人王尔烈所书，字体流畅饱满，意境浑厚，加上店里的厨师有一套独特的灶上功夫，使得客人应接不暇。
“我看早晚会有这一天的。”
“是的，要快一点，我在家里等你。”欧阳鹤说完，转身走了。
欧阳鹤给苏金倒上了一盅酒。
江水一次又一次地爬上岸来，又变成细小的水流倒退回去，也像是刚刚醒来似的。
他觉得大兵的生活使他的心变得冷漠起来。在战场上，说不定哪颗子弹就会把他打死，他还能想什么呢？现在这颗冷漠的心忽然紧张地跳起来。
“都是一家人谢什么。走，到楼下去，我们吃顿团圆饭。”凤至挽着赵媞的胳膊来到楼下。
姚希九伸开手指。
“是五百块大洋吧？”
“你小子，有财气，事情要干得利落些。”
“您老人家放心吧！”
在演期结束的那天傍晚，袁扬红到江边散步，满天玫瑰色的晚霞，天边淡淡的云片好象一幅幅飘忽不定的锦缎。江上浮动的小火轮，在这浩浩荡荡的江水里显得很小，大人、孩子们都在江边洗澡，洗衣服，大自然给人们带来了无限的欢乐。他坐在江边的石头上，感到一股凉爽的风，从江面上刮过来，这个季节要是在北京，整天是难以躲避的酷热。
一对对情侣、恋人在江边散步，晚霞把他们的头染成金红色，俄国的女人们描着眉，穿着坦胸露背的裙子，而中国女人则穿着各种颜色的旗袍，她们使得江边有着别具风情的景致。
他忽然觉得哈尔滨这个地方真的很美，人们的一天生活好象从傍晚才刚刚开始似的。
他感到有些累，但这一次来哈尔滨的演出获得了成功，他站起来沿着江边走下去。
忽然他的随从喊：“先生，快闪开，快！”
他转过头，还没有从兴奋的意境中走出来，一辆黑色的轿车向他扑过来，像是野兽猛地咬了他一口，然后狂奔而去。
“先生，先生啊！”
“他是谁？”
“是北京来的名角，袁先生。可怜，可怜！”
“这分明不是车祸……”
江边上的游人围过来，一片嘈杂声。
伴着滔滔江水，一代名流竟这样逝去。
※※※
几天以后，奶妈带着她的弟弟，来到郊外的别墅。她叫老女人打开门，来看关在这里的杜秀兰。
杜秀兰脸色白里透黄，头蓬乱，就像一场秋霜把花圃后的情形，她的眼窝青、深陷，脸上有道道抓破的伤痕。看到奶妈，她的目光从呆板中活跃起来。
杜秀兰扑到奶妈的面前，抱住了她的腿。
“救救我吧，救救我吧，我忍受不了他们的折磨！我没有勾引袁先生，只是想念父母，求求您帮我说句公正的话吧！救我回去，我都快要疯掉了。”
“你不要叫我奶妈了，我已经是姚家的管家。”
“管家，你是证人，救救我吧！”杜秀兰仰起头，泪水不断地流下来。
“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勾引袁先生，坏了姚爷的名声！”
“我冤枉啊，冤枉！你不能昧着良心啊！这可叫我怎么活啊！”
奶妈用力一推，把杜秀兰推倒在地上，走到外面对她的弟弟说：“这漂亮的女人给你了！”
“谢谢姐姐，谢谢姐姐！”他迟钝的说，嘴唇哆嗦着，笨拙的笑容，用手抹着下嘴巴，好象刚刚吃过饭，抹着油光光的嘴巴，回味着刚刚的美味。
“你要把她管得服服帖帖的。”又对身边的胖女人说，“记住，别让她跑了，出了事找你算帐。”
傻男人点点头，抖开上衣，露出满胸可怕的黑毛，光着身子走进去，欢天喜地地笑着把吓得缩成一团的杜秀兰抱起来，送到床上……
讲到这里，苏金再也忍不住，上前照着女管家就是两个嘴巴。
“好汉饶命！”女管家禁不住大声的叫饶。
欧阳鹤急忙拉住他的手，“这娘们虽然恶毒，但终究是姚希九叫人下的手，咱们教训她一下就行了！”
“今天饶你一命，你也不要以为跟着姚希九就可以为虎作伥、胡作非为。”欧阳鹤对女管家厉声说道。
“不敢，不敢。多谢，好汉饶命！”
欧阳鹤、苏金转身推门，消失在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