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轲朝红莲哈哈一笑,琢磨该:正向你呲,用自?”
这就仿佛前方明明遇到只恶虎,“美人儿,傲然道,还要被当做贼,端的是闻所未闻,端的是让人受宠若惊。
望着这面甜心苦的人,绿莺心内冷笑,她一个小丫鬟,却要每日风里来雨里去,如何,可一眨眼的功,老虎忽地成了红!
嘿嘿一笑,又急问道:何时迎你进门?“说没说让你?那聘银给多少?”
刘家太太昨儿将她仍给那虎狼朱员外,可谁知刘太太会不会再让她嫁给旁的不,虽说佟大人承诺她不会再被那猪妖侵扰?主仆这么些年,就算养的是猫儿狗儿也能生些怜惜啊,何况她是个活生生的人!
说到这里他有些愤愤,“弟还挨了几个拳头,真是,弟这是招谁惹谁了?!”
暗忖一番后,绿莺灵机一动。她朝那人使劲儿摇头眨眼,希冀能止住他的脚步,打量先将他留下了,再想法子求助。
她斜睇了一眼面前之人,满脸秽相,眼色浮荡。先莫提将来嫁不嫁一事,光是今儿,该如何应付?要说这猪妖只是想瞧一眼她,说两句话,绝不会欺辱她,这话鬼都不信!
想必又是太太来了,是还没辱骂够?面无表情地抬起头,绿莺有些意外。
两文钱一串,统共卖了一百多串,绿莺欣慰地叹了口气,揉了揉酸累的胳膊,收了摊子。
众位姑娘这才恍然大悟,这人说了这么多废话,原来竟是要独显出那丫鬟的美貌,想将这张大人的心思勾得满满的。
她们便好奇了,那小丫鬟对她是有滴水恩还是涌泉恩呢?值得她这般劳心劳力、费尽心思将其引荐给张大人,是想让那小丫鬟飞上枝头?可她想没想过,那丫鬟若确实美,这事还能成。若是个没甚么姿色的,张大人到时候发作一通,不是害了那小丫鬟么?
果然,张轲这心被她引的顿时长了草,立起身,一脸意气风发,朝众人一挥手:“走,跟爷去瞧上一瞧。”
众人一窝蜂往门口走,那粉荷姑娘混在人群中,正勾唇暗喜,谁知早已走到门外的张轲却忽地顿住脚。他伸手指着她,阴测测道:“若不似你说的那般美,爷便剥了你的皮!”
她一窒,脸上红白一片,终了还是点了点头。张轲满意一笑,抬举道:“美人儿,你唤甚么名儿?你过来,跟爷坐轿子罢。”
她躬身回道:“奴家名唤娇荷。”
张轲说完便领着小厮和几个姑娘去一探究竟。一路打听,知道刘府的人果然极多,他心道:这糖葫芦西施的大名果然不虚传。
小厮咣咣砸门,伴着呼喝催骂声,煞是骇人。刘宋氏一惊,只当是无赖恶汉来强抢她这孤儿寡母,吓得双股颤颤,连忙躲到了墙角。想了想不放心,又拿了把圈椅挡在身前。
菱儿开门后一愣,这一群人要做甚么?瞅了眼那面色不善的领头人,她小心翼翼问道:“这位老爷找错门了罢?这主家姓刘。”
张轲眼里一亮,转身问娇荷:“是她罢?”
娇荷摇摇头,“不是。”
张轲又瞅了菱儿两眼,点点头,年纪不对劲,这还是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他一把将菱儿推搡到一旁,自行穿过院子进了堂屋,大剌剌坐在了主位的圈椅上。
他张眼四下打量了一番,嫌弃地砸咂嘴,这般穷的人家,真能出甚么好颜色?正鄙夷着,忽地被吓了一跳,余光隐隐瞧见墙角似有甚么东西在动。往那处一望,他不屑嗤笑,穷人家竟然把牲口栓到屋里来了?这些刁民也不嫌臭!他摸了摸下巴,眯起眼猜测,那是牛还是驴?
“阿嚏——”
这一嗓子,声音大如响雷,将张轲吓得差点没跌下椅子,这是甚么怪物?抻着脖子望去,奈何有个椅子挡着,他不敢以身试险,便挥手招来个小厮,“你去,把那圈椅拿开。”
没了椅子遮挡,张轲终于瞧清,墙角蹲着的哪是牲口,分明是个人,撅着挺大个屁股在那哆嗦,嘿,他一乐,有意思!他缓缓踱到她跟前,弯身狎谑道:“打洞呢?”
望着她那可笑模样,他嗤嗤乐个不住,“呀呀呀,原来这刘府的人是属耗子的。”
“阿嚏,阿嚏——”刘宋氏抖抖帕子,扇着眼前的一层灰,被呛得眼涩喉痒。噤了噤通红的鼻头,她臊着脸立起身,暗暗打量了众人一番,门外立着几个倚门扭腰的大姑娘,还有几个骄横的小厮。屋里这人衣着华贵,倒不似无赖帮闲的人物,她松了口气。
瞧人的眼力劲儿她还是有的,对着这富贵人,她谄笑着问:“老爷贵姓啊?来咱们刘府是为”
张轲嘿嘿一笑,口气倨傲:“爷姓张,听说你家的丫鬟貌若天仙?去,将她唤来,爷品评品评,瞧瞧是不是名副其实。”
闻言,刘宋氏掩不住眼里得色,亮着嗓道:“不瞒这位老爷,我家绿莺是人见人爱、花见花羞、月亮见了也得往云后溜。可是啊,”她故意顿了顿,笑得见牙不见眼,“咯咯咯,她早已名花有主啦。”
眯眼斜瞟了眼众人,她得意地扬了扬脖儿,朝这张老爷道:“那主还是官身嘞,老爷听说过冯大人不?”
她这厢正想显摆一番,张轲却不耐烦一挥手,“少废话,去唤人。甚么风大人雨大人的,跟爷有何干系。”
刘宋氏顿时目瞪口呆,这、这人也太大胆了,竟敢无视朝廷命官?
张轲瞧她那一脸如临大敌的模样,嗤笑道;“你这老虔婆,端的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一个丫鬟而已,爷还会跟人争?”
闻言,刘宋氏想了想,听说大人物都是一言九鼎的,便放了心。她想着只是看一眼而已,冯大人也未必知道,正要去带路,却听那人紧接着又说了一句话,简直惊掉她大牙。
“爷若真看上那绿莺了,谁敢跟爷争?爷可是朝廷四品大员!”
甚么?刘宋氏脑子一懵,最近这是怎么了?怎么这大官一个一个都往她家跑?若平时这般,定会为她脸上贴金,可此时却甚是让她心惊肉跳。
若他与那冯大人官阶相差悬殊些还好,一方自然强势,一方甘愿臣服。可这四品对四品,争同一个女子,这是要大乱啊!这事若闹起来了,刘宋氏不担心绿莺会如何,她担心自己,绝对会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
瞧这老虔婆兀自杵着不动弹,张轲将她扒拉到一旁,领着一众人大摇大摆地挨个屋子去寻绿莺。
刘宋氏回过神来,恰瞧见正鬼鬼祟祟要往后院跑的菱儿,一把逮住她,耳语几声后,自个儿也往后院赶去。
菱儿方才本打算去给绿莺报个信,听见刘太太的吩咐后,她想了想,还是觉得搬救兵更迫在眉睫,便撒腿往冯府跑去。
满朝休沐日,冯元正立在书房挥毫泼墨,听完这小丫头的话,很是恼火。他对绿莺兴致还大着,得知竟有那不长眼的敢窥伺她,丝毫不将他放在眼里,怎么说他也是出身高贵的朝廷重臣,何曾被人这般羞辱过,当即便要派人去平事。
可待他听到那人乃是张轲张大人时,却迟疑了。
手指轻叩圈椅扶手,他阖眼暗忖:先头内弟佟固说起的上元日打死人的张孔璋,名唤张琳,从兄便是这右通政张轲。张轲仗着识得宫内太监总管高全,平日极是嚣张霸道,强占民财、抢夺人妇之事全行了个遍,从弟张琳那人命官司亦是他找高全平的。
张轲虽有皇上面前的红人儿撑腰,可自个儿出身侯府,所谓针尖对麦芒,谁也不用怕谁。
可话又说回来,官场最忌树敌,自个儿稳重了半辈子,不想因个微不足道的丫鬟与其争锋。
想罢,冯元朝菱儿摆了摆手,闭目轻道:“你回罢,跟刘太太说爷没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