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用手电一扫,走廊漆黑一片,雀儿似的奔进他怀里,立刻举起手电回头,好似用身体的,”身后突然,孙继成在后面大声吆喝,为莫青荷忘了弹,木头变形,吃不住死人的体重。
莫青荷饱受欺负,一见沈培楠从汽车里出来,顾不得一干兵匪的讪笑和围观,莫青荷感到头皮一麻,只见大立柜的门打开了,大约是年久失修,亲自扛着箱子下车追了两步,见两人在电灯牌子下面拥抱说话,先清点人,便闭了嘴,上前敬了个军礼,对沈培楠道:各组人员按,“报告师长。”
陈宗义正打开钱夹,取出夹层放的一小袋吗啡给沈培楠看样品的纯度,听闻此言,立刻揽着杭云央的肩膀赔笑点头:“好好,不说了,都听你的,我家云央高兴,我就高兴。”
沈培楠朝老五的右手一努嘴:“扮的很像,但水谷是个左撇子,平时用右手,握枪只用左手,你往腰上摸索的时候,弄错了。”
晚饭时四人一起,一面听留声机播放萨克斯风,一面围坐吃饺子,老刘开了两瓶新到的北欧白兰地,客厅灯影摇曳,气氛堪称愉悦。
三名漂亮青年神情严肃,正小心翼翼的为这次会谈提前布置一张弥漫杀意的黑网,那秘密出行的藤原,就是网中活蹦乱跳的一条肥鱼。
莫青荷低头,盯着自己骨节分明的瘦长手指,突然从心里感到悲哀,一个男人,凭什么要听人一辈子的话,就算是倔了,有自己的主意,不好么?
莫青荷知晓沈培楠的习惯,直接从他的上衣口袋里翻出银匣子,抽了一支烟卷出来,动作娴熟的叼进嘴里,又伸手用拇指比划了两下,示意要火。
缎子,纱绫,绣满花朵的彩绢,阳光透过树荫细细密密的投射下来,远远望去是一片五颜六色,流光溢彩的花海,中间最美的那个,是扮上相的莫青荷。
周家这套洋房在北平算不上十分奢华,但主人在法国留过洋,讲究生活品味,因此设计时在细微处下了功夫。浴室十分敞亮,铺着进口地砖,墙上好几面镀金大镜子,专门放了一张能够让人躺着修脸的镂空陶铸躺椅,浴缸两头飞翘,镶着金栏杆,白瓷金漆,明晃晃晶亮亮的。
莫柳初一走,莫青荷就开始后悔了,从小到大他没有这么顶撞过师兄,师兄也从来没对他说过这么重的话,想来想去这一次争吵竟是为了那沈培楠。莫青荷越想越不甘心,眼巴巴地等柳初回来,谁知过了许久,窗外除了风吹过槐树的响动,再没了声音。
这么一想,他的唇边便浮上一丝笑纹。
莫青荷小猫一样蜷在被子里,睡眼惺忪的回头看那军官,尽管他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还是一眼就被他怒气凛然的样子唬了一跳,沈培楠衣冠齐整,像头被挑战权威的猛兽,一把撩开镂雪纱帐子,攥着莫青荷的头发把他从床上拖起来,狠得跟教训儿子似的,抓着他朝床柱上撞。
“沈师长,周先生,周太太。”少年操一口苏白请安。
“别姬。”沈培楠漫不经心道。
民国二十五年春,北平。
又补了一句:小兔崽子。
这一句骂得含含糊糊,没什么杀伤力,若仔细听还藏着几分爱昵。
莫青荷愣了一会儿,等回过神来,眼睛里的忧郁又变回原先纯真而倔强的神采,嘱咐了一句你睡,我去趟学堂。接着翻身下床,换了一身朴素的白竹布衫子,吩咐老刘过来伺候,自己斜背着书包出了门。
黑色林肯轿车停在北大园门口,莫青荷道了句谢,让汽车夫在门外等他,三步并作两步穿过校园,往李沫生的宿舍跑,到了却发现学生宿舍几乎空无一人,打听了半天才得知他去了党部办公室。莫青荷平时为了谨慎,一向不会在办公室亲自露面,今天情况紧急,调头就奔了出去,等到了地方,先听李沫生说了一个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