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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深日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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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夫妻本是同命鸟(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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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是明儿就送到乡下去,等那个丧良心的东,“你再去瞧瞧,把蓉姐儿抱起来走,秀娘从家里翻出些药来交到梅姐儿手上:一句没问出来,那也就帮不上忙了,嘱咐小姑看着,别把鱼汤煮干了。”

盘算来盘算去,还得去借钱救急,总算人已经家来了,心中一块大石落了地,沈氏抿抿头,还连累桂娘遭了罪,再把药递进去,问问你三姐可还,摸摸女儿的头先往公爹家去了。

沈氏赶紧喊住他们:梅姐儿,“为的,沏了甜茶汤来。”说着请他们进屋稍坐,到王四郎这里早就又喝又饿,那两个差衙一天跑了好几家,听见茶汤就立住了。

徐家娘子见不是个事儿,把秀娘梅姐跟蓉姐儿全都带到自己家,蒸了一笼饭,拿猪油拌了,爆了个猪肝佐饭吃,蓉姐儿哭得嗓子痛,一口也咽不下,两个眼睛兔子似的,扒着沈氏不肯放。

当面不说父母,沈氏再怨丈夫做下这事来,也不当着蓉姐儿的面说她亲爹的不是,她抱蓉姐儿放到床上,到灶下调了蜜水,梅姐儿跟前跟后,也不开口说话,只拿眼儿看着沈氏。

梅姐儿是真不知道,两个姐姐嫁后她过了段苦日子,她是个没主意的,听人吩咐事儿办得好,若要自己拿主意了只能抓瞎。

“等明儿我就进到江州府里去,头前认识个茶叶行的掌柜,肯带着我往并州府贩茶去,正是节里,请他用回饭,等这线跑熟了,我就自己单干!”王四郎背靠着栏杆,长腿一伸就把望火亭占了一半,一面说一面往嘴里扔花生。

王四郎急中还笑起来:“别胡绉,那是他们出东西,我出货。”说着做了挖的动作,沈氏一下子明白了,刚才只是白了脸儿,如今眼泪都下来了:“你怎么的能干这伤阴德的事儿,要是坐实了,可不是八棒十三笞的罪过”

见沈氏正在剥虾晓得是给哥哥做的,她搬了个小脚凳让蓉姐儿坐着吃糕饼糖果,换上家常衣裳接过碗去:“嫂嫂去吧,我也饿呢,想烫个面吃。”

沈氏捂着心口懵,口里连声念佛,听见孩儿哭声心都吊起来了,徐家娘子胆儿却大些,拉了她的手:“沈家妹子莫急莫急,那桥都百多年了,顶多裂道口子,哪里就真的塌了,定是那小儿信口胡绉的。”

这两个人还懵愣着,就被继母定下了终身,说是守孝守的年纪大了,再不嫁不像话,若不是生的颜色好,还没有人要云云,又掩袖遮口的漏两句,笑她们一身的村气。

王四郎在家里排行第四,前头三个姐姐,后头两个妹妹,亲生的娘没等丈夫考中了当官回来,早早就病死了,一点儿丈夫的福也没享到。

年前沈氏给全家都做了新衣,梅姐儿身上这一块料子是扯了整匹与她做的,袄裙里填的全是新棉花,又轻又暖,把腰一束显得腿长腰细,她人生得微黑,玫瑰红联珠小团花的样子银灰的琐边倒把她衬得白了些。

潘氏早就笑得合不拢嘴,把蓉姐儿一把搂到怀里,捡了桌上的蜜枣儿炸果条喂她,又唤儿媳妇点茶来,屋子里炭盆烧得旺,蓉姐儿小脸红扑扑的,便给她褪了棉袄,瞧见里头穿了件牡丹纹样的薄袄跟女儿腰里系的缠巾一般花色,晓得是扯了整匹的布做的。

沈氏狠狠啐了一口:“你家的那个早回娘家去了!”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陈大耳一听闷了半晌,杀猪似的叫了起来,那狱卒饱着肚皮正打瞌睡,被他一嚎惊醒过来,拎了棍子过来,从栏杆里伸进去一顿好捅。

陈大耳这回是真的痛叫,一声哀似一声,最后趴在草席子上哭了起来。他呆的地方怎么好跟王四郎比。家里使了钱财,就是牢房也分三六九等,这半边照得到光,沈氏又怕他冻着,带了件棉袍子进来,原来身上那件给他垫在地下,身上盖的暖和,嘴里喝着热汤,不日还要出去。

陈大耳干嚎半日,收了声,他自进了狱来一顿饱饭也没吃过,更别说是荤腥,闻着那鱼汤的味儿咽起口水来,他也不知道脸怎么这样大,诬了王四郎,还用手敲了墙:“兄弟,饶一碗汤喝。”

王四郎一口还没咽下去就呛了出来,沈氏赶紧拿帕子给他擦干净,他这么一动牵动了背后的伤口,“滋”一声又给忍住了。

陈大耳还在絮絮叨叨:“别忍着,口里喊两声,下回打的时候怕你吃不住会轻些,你要是咬牙,那只有越打越狠的,弟妹啊,你回去寻个软木塞子来,叫他含在口里,下回打便不会咬破舌头了。”

他家里只得一个老娘,知道媳妇跑了嚎上两声也就罢了,说了一这通,见没人理会他,心知王四郎恨他诬陷,叹一口气:“弟妹,你回家时往南水门转一转,若是见了我娘,就说我皮厚,没给打死,活着呢。”

沈氏哪里肯听,王四郎却触动了心肠,捏捏沈氏的手,示意她真去看一看,孤儿寡妇的苦,他自己吃过,陈大耳虽然浑倒是个孝顺的。

沈氏倒想多陪着王四郎,牢里也就关着他们几个,还没春耕,那些个踩稻子偷水的事儿还没出,可王四郎顶着一嘴的泡喝尽了鱼粥,摆了手就叫沈氏回去。

沈氏一肚子的话不好当了人说,又惦记着蓉姐儿还在徐娘子那儿,自出了这事儿,她再不放心把蓉姐儿交给小姑子看了。

她虽怨着陈大耳,还是拐到南门去看了看陈大耳的娘,陈大耳是遗腹子,自小当作眼睛珠子一般养大,他娘没甚进项,只会磨豆腐炸豆衣,开了个豆腐坊养活他,如今头花白还

在推磨,陈大耳那个三岁的儿子两边胳膊叫她用布系住了,像牵狗绳子似的绑在房柱边。

沈氏看了不落忍,却也没法子,她还没开口呢,陈老娘就哭骂不孝子,跟沈氏差点就要跪下去,她夜里觉少,好几回夜里看见儿子拎了东西进家门,晓得不是做好事,也劝过也哭过,无奈有个媳妇撺掇着,儿子一点没放在心上,如今犯了事,倒似刮了她身上的一层肉。

沈氏赶紧把她扶起来,看着连连叹气,只把陈大耳的话同他娘一字不落的说了,陈大娘抹着泪连声告罪,她也知道是儿子屈了王四郎,又想给沈氏跪下。

陈家值几个钱的都叫媳妇卷走了,屋里只有买的几筐豆,出门的时候硬要沈氏带一碗浆回去,沈氏哪里能受,快步闪出门去,那孩儿还抬头望着她笑,两手抓了满满一把的泥,整个脸都是黑的。

男人犯了浑,吃苦受罪的全是女人,沈氏本就心肠软,见了那样的形倒为陈大娘叹一回气,这样大的年纪还要为儿子操心,

沈氏一拍徐家的门,蓉姐儿就站起来去应,迈着短腿走到门边,踮了脚去勾门栓,甜声甜气的叫她:“娘!”,她哪里拉得开,还是诚哥儿窜了过来,一把打开了门,蓉姐儿笑眯眯的把手里的糖人举高给沈氏看。

蓉姐儿生了一场大病,圆滚滚的脸蛋都尖了,沈氏四处奔走,只好把她放在徐娘子这儿,她跟徐娘子越来越亲近。

徐屠户也没见过娇滴滴的女孩儿,原来他关了铺子总要带个糖人给儿子,如今这个糖人归了蓉姐儿,诚哥儿也不恼,把还在吃奶不会说不会笑的弟弟抛到了脑后,天天围着蓉姐儿打转。

可蓉姐儿不爱跟他捏泥巴踢猪尿泡,一个人坐在凳子上翻花绳,用沈氏教她的法儿打结子,徐娘子可怜她生了这样一场病,但凡炖了什么都要送一碗来,连诚哥儿都晓得吃饭的时候给妹妹多一块肉。

徐娘子见沈氏来了拉了她问:“如何?”

秀娘背了女儿抹泪:“回回过堂都要脱层皮,他就是身子再壮,又怎么熬得过。”

徐娘子叹一口气:“你烧了这许多香,如今只是伤些皮肉也算得是菩萨保佑,等脱出来不如跟了我男人到乡下贩猪来杀,日子也得过。”

秀娘心知丈夫定然不肯,他栽了这样大的跟头,那心气只有更高的,摇摇头:“等官司胜了再说不迟,那狠心短命的,说是亲戚,怪道这些天都不露脸,原是存了歹念。”

王老爷不在镇上,这事儿也没地儿说,桂娘还是不知道更好些,若是知道了,也不过多挨上几下,徐娘子陪着沈氏骂了几句,又说了些宽慰人心的话儿,到她要走了,从厨下端了碗菜,里头放着切好的半只鸡,又拿蒸布包了五个大馒头,让沈氏拿家去跟梅姐儿蓉姐儿吃。

“这如何使得,已经劳你给我看孩子,还在这你又吃又拿,成什么样子了。”沈氏跟徐娘子越走越近,生受了她的却还不了,心里着实过意不去。

“这值个甚,我那口子乡下收猪的时候扒拉几只鸡鸭还不便宜,蓉姐儿小猫儿吃食,能费多少粮食。”徐娘子是个爽利人,沈氏要给她什么都不接,只说谁还没个高低起落,等她好了,就是送金送银也一样收,如今一针一线也不要她的。

这些日子沈大郎跟沈丽娘两个也常过来帮衬着,丽娘拿了五两银子来给她急用,沈大郎虽没那么多银钱,却跑前跑后的奔忙,除了自家的哥哥姐姐,就只有徐娘子帮的最多。

徐娘子见沈氏不接,一条胳膊托起蓉姐,一只手端了碗,拿着馒头,脚一迈就到了间隔王四郎家,梅姐儿开了门看见菜碗就咽口水,拿眼一看后头跟着嫂嫂,欢欢喜喜接了过去。

从来落井下石的多,雪中送炭的少。沈氏等徐娘子走了,摆上碗筷吃饭的时候说:“咱们如今也没甚好还给人家的,过年时候那两匹布,做一身儿衣裳送给她。”

梅姐儿掰开馒头正往嘴里送,听见这话顿了一顿,那布有一匹是王老爷给她的,通草牡丹花儿,她喜欢得紧,一直舍不得拿出来用。

隔了半晌梅姐儿才点了头:“原是该的,嫂嫂量了尺寸,咱们一同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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