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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深日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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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9章 春深日暖(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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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年在金陵城里,

觇笔心领神会,自早到晚都要熏香,天气一日比一日,只架不住蚊子多,一到这时节便往园。蓉姐儿跟茂哥儿两,因着孕事又比过去丰腴了些,白腻腻的,问了原先哪里当差,两人却只说是家里的家生子,还不曾当过差的。

她榻边就摆着软巾子,身上穿了薄衫,隔风送来些凉意,甘露到门口接了那两个丫头,看着眼生,徐礼忙里偷闲进去看她,见她晕生双颊,拿软巾给她擦汗,鼻尖儿沁出汗珠。

听见楚大这番肩说辞,她气的直咬牙,见蓉姐儿瞧过来,赵氏却仿若不觉,她却只动动眼皮:“我原骂过一千一万句良心民狗吃了,原来竟还剩着些,晓得虎毒不食子呢。”

对着那妇人便是一笑:“不须急,只细细思量,如实说来便可。”

“她哪里不信,是不肯信!”蓉姐儿叹一口气,却也怪不得这个孩子,她才多大点子,硬生生叫她信天下有这样的惨事落到她身上,还不如信母亲得了癔症更好。

真等到楚老太爷死前把大笔生意都交到大儿子身上了,他那狐狸尾巴才一日日的露出端倪来,先是说守孝结庐,连后院都绝少踏步,等真个守了三年,三年过后却还要继续守。

亲爹便是见着了,也没个好脸子给她瞧,旁人都不管她,便越发觉得着是亲娘不在身边才如此,旁房里的女娃儿,再不同她一样。

甘露听见这样说双手合什念了一声佛:“若真是报信,只盼她早日投胎,菩萨该给她记得大功德了。”两个说起来,又吩咐下边去备烛白钱,夜里不能烧,等明儿到山上庙里烧了去。

乌老夫人原待这个媳妇就好,如今更是觉着娶对了人,家里的姨娘都退避三分,连带她头一胎出的那个女儿,也跟着金贵起来了。

茂哥儿想了半日拿不定主意,见铺了一床红彩缎兴兜兜的说:“我知道了,娘想要个外甥女!”说着知道自家错了口赶紧改:“外孙女!”

蓉姐儿却只冷哼一声:“我已是给她留了脸面,若真闹出来,不好看的再不是我。”她说了这句,见平五皱了细眉,咬了唇儿凑过来问:“莫不是她有甚个把柄捏在你手里?”

偏又还怀着身子,甘露啐了又啐,兰针也跟了骂几句,骂归骂,事还是得办,未出阁的姑娘家哪里好去问收用过没有,那外头的倒有婆子,可却不是蓉姐儿的贴心使唤人,这火燎心肝的事儿要等到天亮,这两个又怎么睡得着。

闹得半夜里开了小角门要坐船只身回去,叫身边的丫头告了密,正经赵家姑娘跟身边贴身的两个丫头一道被关起来,原是指望她回心转意,可她却越闹越凶,把楚大老爷恨得牙痒痒,这要回去了再难转来。

蓉姐儿一把抓过案上的纸,只粗粗写了几笔,定址,定人,在定人上头还画了个圈儿,县里人口名录一拿出来,粗点一点到了年纪的倒有百来人,自然不是百来人都来读书,楚家的去掉三十来人,再有便是去帮工学徒的。

徐礼本坐在泥金小桌后头亲手写帖子,蓉姐儿把写得的拿起来细细晾干墨迹,掐了满把的杏夹在帖子里头送出去。

蓉姐儿尝了一串炸臭豆腐,这东西她自来不爱吃,嫌着太臭,这一碟子倒炸得好,皮儿脆芯子嫩得出水,还配了辣酱,吃了一块又拿小签子去插另一块,嚼吃了喝一口蜜雪水笑:“生意这样好,一年也能攒出一张绸机来了。”

反身抱了她:“妞妞,明儿备一份礼送往楚家去,等清明那日,咱们去会会他。”蓉姐儿模模糊糊应了声,趴在徐礼肩上,一只手搭在他胸口上,沉沉睡过去。

使了船夫往后门去,一行人加着两船东西往后去,徐礼却下船登地,整顿了衣裳迈过石阶,那一溜排开,有老有少,老的年已甲,小的还是总角,一一见过礼,早有衙役端了茶上来,掀了盖儿一瞧,碧螺绿芽。

这却不是杀鸡给猴儿看,连跟得徐三老爷最久的姨娘红袖都服了软,余下的再不敢闹,还有人帮着张氏出主意,说等到了地方也该杀一杀那赵仙仙的气焰。

徐礼捡一身衣裳予他,他比徐礼身量短些,也不寻人裁短了,便这么穿着进了宫,还道能遮一遮他脚下的鞋子,鞋子里头塞了布,一身都是徐礼的,又借他银子打点宫中小监,他进了宫也还这付散温模样,想着怎么着点状元榜眼也点不到他头上来。

小小一个亭子摆的满当当,四面俱叫大屏风挡起来,把个石亭子遮的严严的,半丝风儿也透不进来,蓉姐儿从头罩到脚,身上穿了厚袄,脚下蹬了羊皮靴子,头上还戴了雪帽,两只手伸在暖手筒里。

才刚抬了姨娘,就央求着大老爷把她娘老子并哥哥一家都放了出去,在秦淮河那地儿赁了房子,还开起了铺子来。

蓉姐儿眼睛一扫,见屋子里并没甘露说的那个张狂通房,又瞧着宋氏脸上不似作伪,笑起来蜜蜜的,说到丈夫,眼角眉梢都是喜意,心里还奇,难不成是只在大门口摆样子,一进门就叫收拾了?

“我由着她,媒婆也寻来了,各样东西也都不差她的,当着你爹的面不出错就成,原来都劝不住她,如今还怎么听我的。”大街上走的杨柏柳,柜里头倒锁出个养汉精,自家嫁妆倒贴了养男人一家,如今叫休了回来,还是来吃用兄嫂的。

后头又知道同二房交好,便是她不来老太太这儿,还有个爱姐儿成天念叨她,嘴里说出来都是三嫂又给她什么新奇玩意儿,看她那里实在冷落,还送了一对绿毛鹦鹉,这却不同死物,张嘴会叫会学舌,摆在眼前时时看见,爱姐儿为着这双鹦鹉,倒帮她说一车好话。

养娘倒给她拿主意:“太太,我瞧房里头那一茬玉簪还开着,倒不如摘些来,摆在盒里,却不是又贵重又便宜。”还不须自家出钱。

他封了卷,那差役还殷情一扶,徐礼摆摆手,行的虽慢,到底是自个儿走出去的,来旺来福两个今儿都等着,一见他出来,赶紧上前接了东西,连吴少爷都等着,问一声:“你可还骑得马?”

郑寅清眉一拧,眼睛还看着宁姐儿,却大笑一声:“想不到我郑寅恋慕的女子,竟也是个攀图富贵的腌脏人。”

宁姐儿刹时把那点不甘全都咽进肚里去,往上去握了母亲的手,低声细语的把她劝回床上,盖了被子,拍哄她睡觉,俞氏虽不识得女儿了,却很听她话,如意吉祥劝她不住,宁姐儿一来,她立时就听话了,也不捡缎子了,由她扶着往床上躺着。

蓉姐儿糊涂了,一时想不明白,潘氏摸着她的脑袋:“你才嫁人,不知道里头这些门道,等日子过多了,就晓得了。”

若有正室在,便是个哥儿也不会宠的这样过,便是为着没正室,院里少了定海神针,虾兵蟹将个个都翻起浪来。

爱姐儿一来,听见蓉姐儿引着祖母说说笑笑,先还蹙了眉毛不乐,等自家坐下来听住了,挨着蓉姐儿靠了过去:“那后头呢?”

给你带了去,可怜见的,吃个点心还亏待你。”

蓉姐儿心里吐舌头,这家子作弄人都一个法子,一个师傅教出来的,俱是老太太的徒弟,她心里想一回,脸上笑起来:“大伯娘忙着,我多等会子也是该的。”

徐礼回到院里,她已是眯了眼儿睡了一回,他上来就摸摸她的头发:“今儿饿着罢?”徐礼就要秋闱,徐老太爷叫他过去耳提面命一番,徐大老爷摆在前头,中个举人是有的,再要往前却还得靠自个儿。

“你看着给就是,这又不是我出手。”王四郎哧了一声又道:“你把我旧年穿的那件皮袍子翻出来,我过些时候要穿,先晒晒,别叫蛀了。”

张氏一进门便伏低做小,到生了女儿还是一样连个水响动都听不见,如今好容易有个比她低一头的儿媳妇进了门,原是想摆谱把她镇住了,打一棒子再给个甜枣,不愁唬不住她。

张氏晓得留不下蓉姐儿来,粗粗说了几句,也不过是冠冕堂皇的话,便叫丫头送了他们出门,等人走远了,揉了额角问道:“奶娘,你说这个姐儿是真愣还是充傻?”

徐礼带着蓉姐儿趁势告辞,一路往回走,他还一路宽慰,怕她头一日当新妇,就叫人吓着了:“老太太不冲我们发脾气,你别往心里去。”

门开是开了,新媳妇却没起得来床,徐礼要了水,又把门阖了上了,不叫丫头进来,去拍蓉姐

徐礼抱了一双大雁当贽礼,他自家骑了马,后头跟着彩幛围的车,下来先拜见了王四郎,满堂都是宾客,尊了雁礼,再行揖礼,这一揖却到了地上,王四郎有心难一难他,心里数着到了十,再叫一声起,媒人婆再送过纳采礼,这一回却是少数,只作个样子看看。

她第二日便在女儿屋里睡,蓉姐儿小时候离不了娘,睡觉都要摸着耳朵,手上捏住了,这一觉才能睡得实,可长这样大,夜夜自个儿一个睡,床上多了一个人倒睡不好了,秀娘拉了她的手,拍着她的背蓉姐儿还躲:“娘,我又不是小娃儿了。”

前一句还叫秀娘笑,后一句抓了捶腿的玉捶子敲了她一下:“又混说了,已是除了服,数着日子就要嫁了,你再这么说话,娘怎么放心你出门子。”

等徐小郎隔远了,听不见她说话了,她才道:“茶吃多了些,先更衣。”甘露差点儿笑出来,到底还是怕羞的。

蓉姐儿听见声音就知道是他,咬了唇儿不肯抬头,几个丫头都见过礼了,她还斜签着身子装作看鱼,眼睛盯着湖面,却拿余光偷睨过去。

大白呜哩一声不答应,怕是它从哪个草窝里头扒出来的,只剩一口气儿了,猫儿吃饱了,蓉姐儿把它摆到大白身边,大白抬抬眼睛,提起一只爪子,把小猫崽藏在长毛下边。

宁姐儿干脆把葛布收起来,看看外头再没个人,把灶火熄了,把只余柜台那一截的木板架起来,开了锅一股子热气腾腾的熏人的眼,她眼睛一眨,眼睛红了起来,分不清是叫热气扑的,还是自家心里难受,抬手揉揉眼儿,转身正在回屋。

找陈家的门便寻了好几家,原说的地方屋子空关着,还是问了邻居才知道摆到了同福里,再往那头赶去,急急出了一声汗。

才问完就觉得那人走近了,她抬眼一看,竟是他来了,矮矮两张板灶出来的灶头间,他须得低了头进来,居高临下看看她:“一碗小馄饨。”

吴少爷转身瞪了他一眼,长随再不敢开口,吴少爷背了手踩起水,迈上台阶道:“回去,别对太太说。”

倒是吴少爷,知道长随吃了碗面,问道:“那面味道如何?”

窈娘自负人材,只因着是教坊司里头,才这些年都不曾赎出去,外头门子也多,娶一个娘百来两银子,似她这样却要去官府疏通,不然,老死也得呆在教坊司里头。

她这病有一半儿是愁出来的,再不想听柳家的信儿,也知道柳氏已是定了人,想来不日就要吹打着出门子,可儿子屋里却还没个妥当人,叫她怎么不着急。

两个相视百笑,罗汉床上喵呜一声,大白跳到床上,两只爪子踩在竹篾里,满脸沾了蜜,滑进去滚了满身,撑着竹框边挣出来,跌在榻上沾了一身槐瓣。

谁也不急着去救大白,徐礼转回来一笑,鼻尖碰着鼻尖,蓉姐儿朦胧胧打个哈欠,满口都是蜜香气,含含混混道:“这一茬槐开过,便是春暮了。”

她闭了眼儿,徐礼的指尖摩挲过眉毛,鼻尖刮过她的鼻尖,一直到嘴边,浅浅尝了口中蜜,唇磨了唇道:“咱们一处赏一辈子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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