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从哪吹来一阵风，萧慎的脸一半隐藏在阴，屋子里顿时暗了。弯眉巧笑道，小心上前把窗户掩上了。像是又要下雪了，厚厚的云层将太阳遮住，“：是我闷在屋子几天，刚还没注意，她身上穿的料子应该是我上次送你那匹。”
进屋一会儿谢锦言觉得周身都暖了，她喝了杯热茶舒服呼出口热气，脸上自然泛着一层薄薄的红晕，小宫女乐儿：道，“锦言与云华相处，想在外头走走，怪不到她身上去。怎么身边没添置点人，”
“不是拨了，来来去去就是那几个丫头。”萧慎似乎随意找了个话题，
淑妃。懒懒地说道，低头理了下腰间系的五彩丝攒花结长穗宫绦，穗子还是昨个夜里她亲手打的。
“阿慎，快去梳洗吧。”谢锦言身上是沐浴过后的芷兰香气，很清淡却极为怡人。她微微笑着，抚平他的眉头，“明天虽然不用上朝，但也不能起得太晚，该早些休息。”
萧慎望着她黑鸦的发绾成的流云髻，头上的明珠花钗散发着莹润的光芒，就如她的人一样。他分神地想到最近进贡上来的那匣子珍珠成色极好，明儿吩咐金福送去打造一套头面，她戴上一定好看，嘴上故意挪揄道：“是听我说起幼时贪吃的毛病不好意思了？”
回去之后，他便被软禁在寝宫。
“阿慎，你说一个梦可以做很长很长吗？”谢锦言拧着眉问。
两人之间微妙的隔阂一下就打破了，金福才笑嘻嘻地道：“今儿我是来给殿下报好消息的。得福你行行好，就让我进去给殿下磕个头。”
“妈妈呢……”谢锦言脸颊绯红，她晃了晃脑袋，人还不是很清醒。
那边离开的主仆还不知道有人私下议论，小太监举着伞，小心地扶着自家主子上了轿，等回了自己宫殿，他才抱怨道：“这位三姑娘可真是……”
明光四年的夏天，宫里为了筹办皇上的生日宴，处处一团喜气。谢太后特意要接了谢家的几个姑娘进宫玩耍。谢家大姑娘谢锦玉已经十五了，刚议了亲事，剩下的两个双胞胎妹妹年纪又太小，怕在宫里闯祸，便推说没来。结果就谢家二姑娘、三姑娘来了。二姑娘比皇帝小半岁，她是进宫多次混惯了，在谢太后的授意下，宫人们总有意无意将她往小皇帝跟前带。
双生子在普通人家是喜事，但在皇家就未必了。皇后心里一咯噔，“那孩子可是有什么残缺？”
也只有心里松快的人才养得出来这样的丽色，那股子安然若之的神态是装不出来的。难怪她不方便伺候，皇上还是总爱往玉华宫跑。淑妃压下心头的酸意，抿了几口桌上的黄酒。她沾了酒脸上就泛红，被橘红的烛光一照，显得红彤彤的。
碧瑶松了口气，笑道：“您和皇上的血缘亲情是斩不断的，日子长了，他也会想起您的好处来，加倍孝顺您的。”只要太后不想着争权夺势，皇上即便是为了孝顺的名声，也不会薄待母亲的。
“娘娘哪里话？这都是婢子们该做的。”云嬷嬷柔声道，她今天恼得不是映雪扯谎，而是恼她事先没与自己商量一句就自作主张了，“映雪那丫头我看是个圆滑人，她这次做的没错。但娘娘不能夸她，免得下次她还敢这么做来讨赏。她是娘娘身边的人，所言所行代表的都是娘娘。做错了事，别人只会怪到娘娘头上，而不是她一个无足轻重的宫女。”瞧今天就因她仓促说出话，损了谢锦言的名声。
淑妃和许昭仪来了，谢锦言不出来接待，就是失了礼数。怕是不出一天，谢昭容恃宠而骄的流言就要传遍了去。这厢云嬷嬷安排两人到了暖阁坐着，奉上茶点，直说昭容马上就过来。那厢唤了映雪赶紧去把人叫起来，赶紧梳洗了过来见客，这会儿也顾不上惊扰了人了。
“嬷嬷千交代万交代，娘娘身边片刻都不能离人，我也是担忧。”红绣含糊道。
“那奴婢可省了不少事了。”香巧福了福身笑道。
“哦？刑部不是已经结案了吗？莫非是他们是胡乱断案来糊弄朕？”萧慎道。
“口无遮拦的小敏儿，传到外人耳中，当心人家给你苦头吃。”贤妃喝了一口茶，目光转向谢锦，“还是你沉得住气，若是我处在你这个位置，定会生出不忿之心。”
“什么事？师傅尽管吩咐。”王鸣立马道。
谢锦回过头：“拿来给我看看。”
最快乐的时光，反而是初进宫的时候。谢锦环顾四周，忽然觉得陌生至极，她把目光落在窗外起呆来，大概要恢复记忆，她才能处之泰然吧。
“听说是宣了宗正寺的人商议昱王的身后事。太后又请了刑部的几位大人进宫，说要彻查昱王被害原因。”云嬷嬷现在收消息可比以前灵通多了，她宽慰谢锦道，“现在太后哀思难托，淑妃前去慈安宫都被拒之不见，娘娘近日穿得素淡些，等太后肯见你，你再去慈安宫吧。”宫里现在传的小道消息，都说现昱王那会儿他还有气，但大夫说伤得太重，怕担了责任推说不肯治。定北候世子连夜送了人进京，本想让太后母子见上最后一面，没想到人还没送进宫就咽了气。
“这些事嬷嬷拿主意就是了。”谢锦说，吃用的东西她也从未管过。
念着相处的点滴，她的神色渐渐柔和下来。
红绣笑道：“不多睡会儿？”
“除此之外也没有其他理由。”谢锦叹道。她甚少见外人，这些日子萧慎下了朝与她腻歪在一块，时间久了，都让她险些忘了外面那些女子，其实和她一样，都是萧慎的女人。单单是今天见这几个人，就没感觉对她有什么善意，更别提在那些诸如柳昭然之类不能面见太后的低阶嫔妃们。
红绣的绣活又好又快，碧绮还没做完裙子，她已经在绣同色的帕子了。
不说谢太后平时就不爱与她们聊天，病了精神不济，更说不上话了。淑妃便说这有她就够了，其余诸人各自回宫歇着吧。众妃知道太后病了，皇帝肯定要过来看望，如何肯轻易离去，异口同声道不好劳烦淑妃一个人，坐下就不肯挪动了。李贤妃倒是想走，但见众人都留了下来，她也就乐得随大流看热闹。
“都是为皇上办事，小的只管听差，具体是什么事，还真一概不知。”双喜诚恳地说完，抬眼看了下天色，眉头紧锁着，再看金福公公，脸色已经带了歉意地笑，“这雨越下越大，但差事不能耽搁，公公容我告辞了。”
谢锦只是笑。
她缩了缩肩膀，小声嘀咕：“下巴别靠着我了，沉得慌。”
听了云嬷嬷地话，谢锦沉默下来。刚刚才了解了宫中等级，太医院院判乃正五品，如此说来，按照胡太医的品阶，对待一个才人不必如此慎重。她可是记得，这么长时间，胡太医悉心为她治病不说，态度也颇有些……诚惶诚恐的味道。
穿戴好已是辰正八点。热气腾腾的朝食一端上来，萧慎也觉得腹中□□，昨天他就没正经吃上东西。此时心愉悦，不由胃口大开，用了三碗粥，小点心也吃得七七八八。
一直偏安一隅，先前还可以说是遮丑，现今她好了，不一样风平浪静。谢锦隐隐有种感觉，这些都是有人刻意为之，不愿她示于人前。
萧慎松开了她，可也没如她的愿放人，将人打横抱起，就往里面走去。骤然换了姿势，谢锦吓得下意识搂住他的脖子，防止自己滑下去。
萧慎前脚出了慈安宫，碧瑶后脚就离了谢太后跟前，须臾回转，“娘娘，陛下往玉华宫的方向去了。”
“回才人，娘娘忽然想起有要事需与太后娘娘相商，今儿就不下棋了，让您回自己的宫殿去。”小太监满脸堆笑。
谢锦扑哧一声笑了：“傻什么傻？！我看你现在的样子才傻。”
“别寻你我开心了，熟能生巧的东西，我可比不上你们。不过拿来打时间罢了。”碧绮顿了一下，苦笑，“就是姑娘跟你们学过一阵，现在手比我还巧了。”
“刚去瞧了，还睡得香甜呢，我便退了出来。”香巧把手里的东西搁好，这些都是今日谢锦要穿戴的东西。
生产后力气耗尽而昏睡的王宝林睁开双眼，支撑起身子问：“孩子呢？是不是孩子在哭？”
过后胡太医每隔三日按时来为锦针灸、调整汤药，极是尽心。
好不容易消磨了一下午辰光，到了掌灯时分，百无聊赖的谢锦就打起了哈欠。天儿还早，但看见她困倦了，朱樱笑吟吟的上前来伺候她梳洗，青柚则去铺床了。
王鸣犹豫道：“师傅，崔太监有几分人脉，咱们这样对他，要是他一状告到皇上那里……”
天气转暖之后，怕把人闷出病来，云嬷嬷不再把主子拘在屋内，使人在屋子后头架了座秋千。锦没事就爱去玩，如今正新鲜着呢。
一股热气“腾”得升起，萧慎忍不住俯下身，含住了锦的唇。手上也劲把人往自己身上带。
一旁伺候的碧绮咬住下唇，才压住快出口的笑声。后宫把萧慎的行踪传得沸沸扬扬，但谁也不知道他其实压根没做什么赏花品酒逛园子之事，他常常穿过御花园，悄然无息地走小道到漪澜小筑才是真的。
侯在一边的金福公公小心答道：“皇上，已经快到子时了。”
“还有，如果皇上又驾临后宫，不管是去了哪儿，立马来向我禀告。”
宫中是几乎没有秘密的地方，皇帝去了漪澜小筑的事，第二天就传遍了宫闱。其他的嫔妃对这位深居简出的谢才人本就好奇，如今更是把目光转移到了她身上。谢锦仪贵为淑妃，独霸后宫不是一两天了，可惜运道不太好，一直未传出喜信。这位只闻其名不见其影地谢才人，摆明了是谢家准备新晋扶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