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香

“我们该走了。”沈钟磬伸手扶住她肩头。不过，好一会儿才平息下来，不觉暗暗庆幸这，又低头看看空间狭小马车，开口就想让抱回去，略一犹豫，余光扫见，又闪到了一边。

“七八个月的身子了，”话是对喜鹊说！一旦动了胎气就，甄十娘眼睛却看着沈钟磬，语气中有股极力压抑的怒气。

“谁说不是。”李齐媳妇点头附和，“要不人家特意点了名要您出诊呢。”左右瞧瞧又压低了声音，“看气派，应该是从上京城来的大户，不过瞧个病就带了三四辆马车，从上面下来一个天仙似的小姑娘，看穿着打扮你李大哥还以为是哪家的千金，一问才知道竟是个丫鬟。”咂咂嘴，“你想啊，丫鬟都穿锦缎，那正经主子还不知多有钱呢？”看着甄十娘，“像这种大户人家，银子多的花不完，最在乎的就是子嗣，这一定又是上京哪个官宦人家的姨娘，成亲几年没孩子。怕地位不稳偷偷跑出来瞧病，你若给瞧好了，让她得了宠银子肯定少不了……”神秘地说道，“这都是见不得光的事儿，利用好了以后定会财源不断。”硬拉了甄十娘站起来，“快走吧。人家正等着呢。”

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甄十娘，那意思是：“你若敢违约，奴婢就不养活文哥武哥！”

“……何为婢？”余光透过窗棂瞧见院门口隐约有人影晃动，甄十娘眸底蓦然出两道寒光，咄咄地看着楚欣怡。

楚欣怡也自负，如果说她的美貌还可以用语言形容，那么，面对甄十娘，她实在找不出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她那宁静的，不含一丝造作的美和那份恍然超脱世外的淡泊，和她站在一起，楚欣怡直感觉自己这身华丽的装扮有些太张扬、太俗了。

这还是托了萧煜的福，前天又送来一车年货，正好有一袋山楂，简文简武见了就直喊糖葫芦好吃，她这才张罗着做。

萧煜也恍然松了口气，顺势站起来送她离开梅亭。

身侧的亭角上，青花瓷的花觚里着一支莹白的梅花，跟亭外的白雪交融在一起，不是闻到香味她还真没发现，不由想起一句诗，“遥知不是雪，唯有暗香来。”

一人得道犬升天。沈钟磬在外面立了大功，万岁自然要加倍善待他妹妹了。

一句话逗的众人哄堂大笑。

大周地处江南，东面临海，北有燕祁，南有夷越。

甄十娘略一犹豫，“我还真有件事情想求中堂大人帮忙。”

红儿正倚在床边打瞌睡，听到动静，惊喜地睁开眼睛，“简大夫终于醒了！”见甄十娘懵懂地看着自己，又解释道，“您睡了整整一天一夜，可把大家吓坏了。”

不能输血，又没氧气瓶之类的急救措施，而且窗口已经开了，耽误一刻，老夫人的生命就多一分危险！

李太医腾地站起来，朝萧煜一拱手，“既然中堂府上有高人坐阵，下官告辞。”语气谦恭，却隐隐透着股讥讽。

“会……”萧煜声音顿了下，“有生命之忧吗？”

二见状，一把拽住甄十娘讪讪笑道，“既然来了，简大夫也别急着回去，中堂就快下朝了，这事儿还是等中堂拿主意吧。”不等甄十娘拒绝，转身吩咐红儿，“……送简大夫去客房休息。”

甄十娘这才缓缓地转过身。

病有六不治，骄恣不论于理者不治，按先人的教诲和前世的经验，遇到这种任、骄恣不讲理的患者，她应该转身就走。

习惯早起，第二天不到卯时甄十娘便醒了，闭目养了会儿神，听见昨天跟马车伺候她的丫鬟红儿打进水来，就坐了起来。

“……谁馋的像猫？”以为是说他们馋，简文瞪着大眼问。

这会是什么病？

“……我的姑，我们是什么人，他是什么人，这事儿怎能随便问？”

甄十娘皱皱眉，她从没听说过这么个人。

“那我们怎么办？”喜鹊脸色苍白。

甄十娘笑着直起腰，“……你倒积极，我这炉灶刚搭好，锅还没刷呢。”吩咐秋菊，“刷完锅，添上水就架火吧。”招呼李齐媳妇进屋，“菜都修理好了，就等烧开了水烫，李嫂先进屋喝口水坐一会儿……”

简文应了一声，拉着简武往外跑。

就说出自她的手，绝对错不了！

眼见快入冬了，没什么大活，甄十娘又觉得浑身懒懒的，便找了本医书，倚在炕上看起来。

她相信，都是无知百姓，一旦确准有人得了瘟病，这梧桐镇上的惶恐不亚于当初的她。

本身就开药堂，李齐哪有不懂的，直惊的脸色瓷白，他神色严俊地转身就走。

二贵娘伏在门板前嚎啕大哭，“我的儿啊，你要死了，我也不活了！”

说道底，她家小姐肯受这份委屈还是为了文哥和武哥啊。

伸手拽了一把，甄十娘哪能拽动她，就叹了口气，“什么事儿？”

规则不会因为她的灵魂不同而改变，既然来到了这里，她和简文简武都得一步一个脚窝地向前走。

捡起地上的铁盘重新洗了擦干净浇了香油，秋菊拿起勺子小心翼翼地往外舀胶，第一次干这种活，她两手直颤。

别说开药堂了，连三间茅草屋都租不来。

“那是你处事不公！”老夫人声音突然高亢起来，“同样的姨娘身份，怎么就独独宠成了那样？！”

“奴才怎敢骗将军？”荣升辩驳道，“当初就是春红带人打的，喜鹊人脑袋都被打成了猪头，小六子在一边看着都不忍心，后来瞧着没人，偷偷给雇了辆马车送走了。”偷偷觑着沈钟磬的神色，“要不，奴才把小六子叫来，您晚上再亲自问问？”小六子就是当年守二门的小厮。

回过神，沈钟磬拿起茶壶给自己斟了一杯茶，连喝了几口，道，“……这话怡儿以后不要再说了，我是不会让她掌管中馈的。”正当楚欣怡神色一轻，沈钟磬话题却一转，“我这几年出征在外，怡儿也辛苦了，当初把中馈交给你，我确实没为你设身处地考虑，若实在觉的累……”他声音有些迟疑，“就让枫儿过来帮衬些吧，你们五个中她排行最大，又是娴姐的亲娘，有她帮你再不会有人说闲话，你也能有空闲多陪陪我。”

又使劲摇摇头，喜鹊心头笼着一层霾。

甄十娘神色黯了下来，自言自语道，“不能休了我，他会怎么处理我？”骤然间，她心里生出一股无边的恐惧，“他会杀了我！”

看着她一脸欠揍的模样，甄十娘就白了她一眼，转了身去收拾饭菜。

她担心沈钟磬回来一个不高兴，受苦的还是甄十娘。

可是，他早就打定主意休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