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云,徐文藻自娶了巧,
徐士?眉宇间夹着喜悦之色,大哭起来。你心疼文藻。奶奶问你句实话,
巧云一下。哭得很委,呼呼呼吹口凉气,突突突吸下肚去,吃得津拽拽香喷喷。徐氏吃得比别人慢,她不时拿眼瞄儿子和儿子碗里的面条,”
巧云再也扛。往外赶都赶不走,五人坐下。山成,你可是俺最想的人。走了也不跟?你怎么走了?连小屁孩小昌都能算到今天我回娘家,你怎么就算不出来。恨俺?是生?
徐宅热闹了三天。今天是第三天,喝回门酒。也就是新娘的娘家来人,用叫驴把姑娘接回家,天黑前送回,要是等天黑再回来,婆婆眼睛会瞎。叫驴就是公驴,过去用他来接姑娘,一是因为那时没有更好的方式。二是公的就是男的。再就是叫驴一叫,村里人知道娘家来人了。
“不信你来看看。”
“对对,你姥姥天天念叨,茶不思饭不想,眼睛都要哭瞎了。”舅舅似是在说书。
“孩子,再托生找个富裕人家,能吃上饭,饿不死。”
“放下。”他的恩师近乎怒吼。
“站住。”
“大哥,好不容易来一趟,你就行行好吧。”
耩子受不了这样的好话,但他非常坚定。他只顾干他的农活,不作回答。
“巧云姐,巧云姐。”
就在四人僵持的时候,巧云扶着奶奶,挎着篮子走来。
小昌跑过去抱起来转了十几圈,她才反应过来,眼泪夺眶而出,拉住小昌的手,又是看又是摸又是捏又是拍,疼得撂不倒放不下。
“奶奶,这是小昌,傅大人家的。”
“叫小昌,以后一定昌盛。真俊,胖乎乎的。快去棚子那儿坐下。”
小昌心想,俺要是昌盛,巧云姐就到不了你家喽。
高山成多么想走近巧云。他走了几步又停下。巧云看到山成的第一眼就想扑上去拉住他的手,象疼小昌那样又看又摸。见山成走来,她激动得心都要跳出来了,可又紧张害怕起来。今天要是奶奶不来多好。山成停下那一瞬间,她多么失望,又感谢他停下,不然她的心真地要跳出,真会做出让奶奶看出来的动作。
巧云低头扶奶奶坐下,在奶奶身边站着。奶奶看到高山成。
“耩子,这大哥是谁?”
“奶奶,他他他是是瓦窑村的,姓高,叫高山成。”
“哦,娘家人,俺娘家就姓高。他大哥,饿不饿?有煎饼。巧云,东西拿出来给人家吃,平常机灵灵的,今天怎么楞了。别见怪,这孩子别看长得机灵灵,怕人,庄务人家都是的。”
巧云掀开篮子,拿出煎饼、辣椒炒干鱼。
“耩子哥,你吃吧。”
“巧云姐。”小昌叫一声。
巧云看小昌,不明白他的意思,又向柳丫看。
“我饿了,也不叫我吃。”
小昌一句话把大家全逗笑了。巧云给小昌拿煎饼的手突然停在那儿不动。笑声里没有山成的声音。她对他的笑声太熟悉了,比小昌的要熟悉多。她抬起头。山成呢?山成呢?
“山成,你上哪儿去?”她在心里呼唤。
心在紧缩。此刻,只要一阵微风吹过,巧云一定倒下。
徐文藻还是没有回到锤打剪子状态,伸直腿一动不动睡在床里边,规律地发出巨大呼噜声。今晚上,巧云顾不上这呼噜声,脑子里全是山成。她回忆着白天的情形,一点点细节也不放过。穿蓝布裤子白粗布小褂,没戴帽子,嘿,这样天戴什么帽子啊。鞋旧了,鞋尖快要被大脚趾头顶破。人也瘦了,衣服也没有以前利索了。她心疼得坐起来。她恨自己。他好不容易来了,是来找俺的,怎么就不能说句话呢?怎么就不能拿张煎饼给他吃呢?连小昌都饿了,他一定更饿。他走时,俺怎么就不能送送他呢?她锤打自己的腿。她怕惊醒身边的人,停下。她看看那张呼噜着的脸,差一点笑出声来。这个人,就是自己的男人,睡在身边一辈子的男人。他怎么能跟山成比呢。她脸红起来烫起来,似乎做了对不起身边这个傻而憨厚的男人。她的脸又渐渐不烫了。不是我巧云做错事,是徐家做错了事。是他家把我从山成那儿硬生生抢来。
堂屋的门吱呀响一下。院子里的脚步声是奶奶的。奶奶,让巧云心存温暖,又让巧云心存愧疚。巧云靠着墙睡到天亮。
巧云去院后地里拔青豆棵。青毛豆卷煎饼那可是极佳的麦当劳。她弯腰拔时,看到一双脚,这不是山成的脚吗?她站起来,几乎扑进山成的怀里。山成也伸出双臂。他们在还有一步距离时停下。他们克制住自己。
小铁妈林姚氏看到了他们。她是来割猪草的,无意中看到。她迅速离开。这个纯朴的女人跟谁也没有说,就连自己都没有再去想。
“你什么时候来的?”
“我在这儿蹲一夜了。”
“你你你怎么不吱一声,那不是窗户吗?对窗户叫一声我不就知道了吗?怎么这样笨。冷吗?蚊子多吗?饿了吧?我去拿东西给你吃。”
巧云还会昨天没叫山成吃煎饼内疚着。
院子里传来徐氏的声音:
“拔几棵黄豆要这么久,磨洋功,磨到晌午正好吃现成饭啊。能躲就躲得滑就滑。”
“巧云,她说话怎么这样难听。你快点回去吧。”
山成大步离开,不一会便消失在玉米丛中。
从这天起,巧云总要把后窗户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