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举了灯过来，这些日子以来的，身子忍，你这个走法。”
她一时断不出自己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哎呀，照了照章杏的脸，走一年也到不了，你还是好好呆在这里吧。她不相信，能咬死一头狼，永远焕着生机活力的石头怎么会就这么不见呢？
章杏笑着摇头，说“你以为往江那边是一马平川啊，是个孩子呢，再困难的境地中。石头脸上的笑容是她心，别旧伤未好，新伤又加，”
不过现在。明日我一个人去看，她也不急。砍了一些树枝枯草把那坑盖住了，第二天。她就扛，做了一顿吃的之后，她就又扛着锅铲过去。
她开始捣弄起干鱼干肉来。那小溪是从山上流下来的，许是少有人抓，里面的鱼都不俱人，她先是学的石头，找一根木棍子，消尖了，瞄准河里的鱼插。不过她的准头远不如石头，常常一个上午或是下午，都只插的二三条。后来想了办法，找了些柔韧性较好的枝条，编了一个像模像样的簸箕起来，兜在水流通过的地方。
章杏好笑看着脸红得跟猴子屁股似得石头，她跟他这一路来，吃住都在一块，相偎相依睡在一处也是有的，她原以为他大约还没有那个概念，现在看来好像不是这样，应该是先前那些还没有被他归纳到男女授受不亲的范畴里。
但是没有一个人听他的话，钱坤捡起匕，阴测测来到瘦猴身后，猛地一下子捅去。瘦猴痉挛抽搐一阵，仰面倒在地上，血水从腰间涌出来，片刻就流了一地。泥鳅叫喊着抱住钱坤的腰，要夺匕。钱坤手中匕又举了起来，往下一刀又一刀扎下。
头身重重倒地，出“咚”响。章杏觉得自己的头都撞麻木了，手不由得一松，火把落地，余光未灭，照见狼近在咫尺的腥盆大嘴。她还来不及反应，突然听得石头一声凶吼，眼角一道白光划过，刀砍进血肉的闷响清楚传到耳里来，血水溅泼到她的眼睛里，一片血红中狰狞狼头突然缩了回去。
孟爷手指前方，说“就在前面不远地方了。”
两人面面相觑，还是章杏先反应过来，连忙拉了石头躲起来。两人才藏好，就听见一阵急促马蹄声奔驰过来，转眼间，一支约莫二三十骑的队伍从不远处树丛里一闪而过，马上的人皆是一色黑衣，马鞍后面的包袱鼓囊囊，看样子都是些硬货，也不知道是刀剑之类还是别的什么。
两人边走边藏，快到他们进山院时经过的第一重院落了，刺鼻的糊味越浓重了，这时先前在老远都能听见的喊杀声不知道什么时候没有了，周围静的可怕，一股令人欲呕的血腥气越来越清晰。
章杏见他这样，也不推辞，反正呆在这屋里不会是一日两日，在跑路之前，养好精神也是很重要的。她对石头说“那我睡了，你留神些，记住了，这屋里东西，别伸手摸，最好也不要随意走动。”留下有人活动的痕迹，若是万一有人进来现了，他们只要在这屋里，无论藏哪儿都会被找出来的。
章杏留意到石头话里“咱们”那两个字眼，心中一暖，却仍是忍不住嘲讽一笑，说道“留着这里？留在这里，就一定能活得下去？”
“石头！”章杏连忙冲过去。石头原本就伤得不轻，挨了这一下重摔，再也爬不起来。章杏死劲方才扶得他坐起。听得身后有脚步声靠近。章杏连忙转身，拦在石头身前，冷冷看着过来的两人。
章杏不由得松了一口气，陆续又有孩子倒下。章杏瞧准了，猫着腰悄无声息挪过去，将倒下的泥鳅拖出来。泥鳅胸口被捅了一个血口，正不停往外面涌血，脸上无一处完好的，双眸徒劳瞪着，已是只有出气，没有进气了。
那偏门里是一个长长甬道，墙上有灯，每隔十余步就有一个黑衣冷面人站着。
方才还十分热闹的后舱一时安静了下来。那朱爷从舱门那边过来，就在章杏以为他们肯定会受到一定惩罚的时候，他却不过在后舱走了走，瞟了个别打架最凶的孩子几眼后，一声不吭领着手下又转进舱门里去了。
屋门打开来，却不是出来什么要紧人物，是两个帮闲抬了一方藤椅出来，慎重其事放在了屋檐下。
帮闲见章杏站住不进，吆喝喊道“什么愣？还不进去坐好！”
王秉义跟着章杏前往客栈，一路上问起章水生的病情。章杏一一说了。王秉义一边点头，一边说“你爹并没有伤到要害，先前是耽误了，幸亏纠正及时，接下来只要不烧，好生养上些时日，应是会无碍的。”
两人大眼瞪小眼一阵，章杏一把抓了石头的手，拖到一边皱着眉头说“你干什么？赶紧回去。”石头连忙扶住头上快掉的草标，甩开章杏的手，说“你怎地这样？许你卖，就不许我卖？这地儿又不是你家的。”
石头点头，说“那你去吧，若是他不应，你只管见机跑路，咱们在庙那边回合，再找个郎中看病就是了，讹一家是一家。”
章杏只得牵着她，说道“好了，咱们走吧。你可要跟紧了。”章桃使劲点头，说“好，我跟着姐姐，不乱跑。”
章杏跑得气喘吁吁，怀疑自己听错了。石头一把抓了章杏就往林子外头跑去。两人跑出了林子，上了一处高岗，见淮阳城下人山人海，哭声喊声震天。
李洪氏终于油尽灯枯，昏了几日后回光返照了，半夜里突然醒来，用枯瘦手缓缓抚摸自己孙儿的头。石头被惊醒，见到祖母醒来，大喜过望，抓了李洪氏手，说“祖母，祖母，你醒了？”
李洪氏毕竟年纪大了，乍经这样噩耗，一时悲痛之极，撅了过去。石头一把抱住李洪氏，叫喊“祖母，祖母。”齐重山见着李洪氏半响不醒，连忙催促“快！快！先抬回去，抬回去找个郎中看看。”
章杏和石头两人相看一眼，皆是默默无语。李洪氏见他们两个都被吓到了，心里叹了一口气，不再说这事了。她都六七十岁的人，章杏心中所想，她自然知道，章水生现在也确实动不得。离开淮阳说得轻松，章家走不成，她家不过三个妇孺，没个男丁撑腰，又能走多远？章杏说得疫病亡故那一家是远离大道的，又偏僻，许是不一定会蔓延到这里来。
一个七岁的女娃能有几斤气力？万郎中轻飘飘拧起章桃，一把扔开来。看着地上挣扎要爬起的章杏，他呸了一口唾沫，骂道“找死。”抓起地上一块石头，慢慢走向章杏，对准她瘦小的头颅正要砸下去。突然感觉身后一股劲风袭来，他还没有来得及转身，就被一股重力撞得向前扑去，踉跄几步，虽是没有倒地，双膝却是一软，跪倒在地上。他正要起身，背上突然爬上了一个重物，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双眼猛地一阵剧痛。
两人一时谁也不说话，默默往前走一阵。石头突然又开口，说“你放心，我会帮你看好章桃的。”章杏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低声说“多谢。”
然则如今李章两家的两个壮劳力，一死一伤，就留下几个妇人老小，如何活下去？
大雨下了许久，周围匆匆跑路的人越来越少了，而几家男人都还没有回来，按说这么大雨，施粥的也进行不下去了。妇人们担心，便央了齐广志过去看看，谁知道齐广志也是一去不回。章杏坐立不安，李洪氏眉头紧皱，李崔氏一下站起身，对婆婆说“娘，我过去看看。”她披了张油布，正要出去，却见不远处雨幕里奔跑过来一大堆人，还有人喊道“快，快，快抬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