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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中谁寄锦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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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石板桥(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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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泽贵当大队会计的时候才22岁,“杨算盘”十八岁娶了,杨家湾的人个个见了都竖大拇,石桥河的上游从易斗山发源,“杨算盘”都是一碗水端平,不管是刚刚解放的时候分土地。大家都叫他“杨算盘”,流经九道拐、陈龙坪、,穿过石桥乡政府所在地关帝庙,自己这辈子就没有生儿子的命。

顾名思义,烂泥沟村在一个山洼洼里,路烂田烂可是人却勤劳。这里离石桥乡大约两公里,还是后来吃大锅饭的时候记,二十岁生了大姑娘淑芳,精明的“算盘”怎么也没有算,往下游到孙家湾、李宦寺、谢家坝、灵泉洞,可以说石桥河是石桥人的母亲河,养育着这一方百姓,滋润着这一方水土。烂泥沟的“烂”与沟里的土质和水涝有关,可能是祖祖辈辈出淤疏河,可是这里的路却不好,捞出来的淤泥肥沃了,沟里的人害怕下雨,汤汤水水满沟流,稀稀洼洼到处放,等到天气放晴,自家田里的水稻可能去了人家地里,刚刚冒出嫩芽的小麦可能被连根冲进了石桥河里。如果是一年前,吃着大锅饭,“和稀泥”挣下的工分比挑大粪的还多。

旁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调侃,其实是掩饰不住的羡慕。一个冬天的干旱,杨家湾村已经没有几个田里有水了,或者是放干了播种了小麦、油菜,或者是田里关不住水已经漏干,或者没有进水已经蒸发的差不多了!村民们都在着急,眼看着就是育稻苗的季节,没有水根本就没法下种。富顺家就不一样了,他家从来不愁秧苗没地儿育,井水田是杨家湾村五队每年都不会干旱的冬水田。汨汨的井水源源不断,秋收之后水稻桩烂在田里,加上在几家人房前,粪肥、草木灰腐烂之后让井水田格外肥沃。

归宿不是永久的。

富顺心里当然不高兴,全家都去赶场,自己却要在家干活,还得带着个小妹妹。自从到了杨家,他几乎没去过石桥,他不是想去凑热闹,他是想去街上能不能恰巧的碰到大哥和富家,或者是烂泥沟的那些熟人。但他心里也理解,今天肯定是去不成,大姐相亲,娘和淑芬陪着理所当然,只是瘸子杨老汉几乎不去赶场的,今天怎么也想起去街上了,路远还不好走,他还杵着个拐杖,让谢家人看到了也不怕人笑话,说不定到时候还把亲事搅黄了。

淑芬心里也想着爸爸就不要去街上了。不是嫌丢什么人,爸爸虽然腿瘸了但依然是淑芬的偶像,那么强大的一个男人,用一条腿支撑着这个家,夜晚的桐油灯下,父亲看着自己从小学到中学做完每一道家庭作业,从识字到珠算,从造句到作文,只有高小文化水平的爸爸自学拼音甚至英文,就为了二女子能够把书念好了。大姑娘脑子没两个妹妹好使,再加上正赶上了不好的时候,所以书没念几天就回家割草喂牛做家务了;三姑娘还小,穿着两个姐姐穿过的补丁衣服,学习还格外好。二女子知道,爸爸是没什么大事是绝对不会去赶场的,大姐相亲是大事,但这对石桥已经的当爹男人来说却又不是大事。爸爸一定是为了她!

“春江水暖鸭先知”。三月三的石桥河春水初涨,清澈的河水里荡漾着碧绿的水草,一群群小鱼儿穿梭其间,几只麻鸭自由地徜徉着,河边谁家的水牛也在向往着河水再暖一些。这一天的“公社”格外热闹,三座连接了十三村的石桥上来来往往的村民背着自家出产的农副品说说笑笑的走进了集市。石桥乡可能是川东北最小的集市。最高处是乡政府的驻地,七间土房子的墙外还赫然的写着“打倒”这样几个大字;集市的中心是石桥的戏楼,从伪政府保长的讲话到写满“打土豪、分田地”的标语,从呜呜渣渣的川剧到一板一眼的样板戏,从宣布石桥解放到轰轰烈烈的揪斗,戏楼见证了石桥近百年的历史;沿着戏楼的东侧是一条长长的石阶,几代石桥人已经把石阶磨得十分光滑;戏楼的西侧一直到西石板桥是集市的主要交易地,大大小小的商店百货林立,几乎能买到家里所有的必须品;戏楼的东侧往南是石桥粮站、食品站、供销社和铁匠铺;戏楼西侧往北的北石桥边儿是团鱼包——石桥乡的中小学校所在地,这里有石桥乡的最高楼——青砖砌成的高高的三层楼楼顶与乡政府保持了水平,俯瞰着整个石桥乡,遥望着石桥河逶迤东去。

赶场的“商人”们沿着东西街摆开了“商品”,长期用“工分”兑换生活必须品的人们似乎更热衷这种自由交易。西街几个显眼的摊位早早的就被九道拐的王家三兄弟占去了,木柴和木炭必须早早的背到集市,除了街上几家食店由他们供应木柴外,好几个村的树木长势都不够好,都还需要买木柴;王家兄弟摊位旁边全是买生禽、鸡蛋、鸭蛋和鹅蛋之类的;再往西都是卖小猪仔、小牛犊的……东街全是手工品,有卖椅子、凳子、桌子等小家具的;有卖铁锅、锑锅、蒸笼、菜板等厨房用具的;有卖背篓、簸箕、箩篼、筲箕等竹制品的……西街上讲究的是秤上无欺,东街上讲究的是精细手艺。样样都是大家心知肚明的明码标价,可样样又都要“据理力争”的大声砍价。

杨算盘是个精细人,篾匠活儿比算盘还打的精——十里十三村的人都晓得。背篓和箩篼是川东北的农民家家必不可少的运输工具,打猪草、割草、背红苕离不开背篓,挑水稻、挑小麦、挑大豆都离不开箩篼。不是每个人编出来的背篓都能背上一两年不坏,也不是谁家打出来的箩篼都能挑个一两百斤都不变形——除了杨泽贵。

杨妈妈带着淑芳和淑芬早早的在东街的最东头摆好了架势——十三个背篓、十一对箩篼,还有二十多个的捞箕子。淑芬放下行头就三步并作两步去了团鱼包。淑芳挨着娘亲在街边羞涩的站着,他在盼望着谢家的男人,期望谢国强还没那么早到街上——应该没那么早——东边的日头才刚刚冒出来呢,毕竟小姑娘只是听说个有那么个小伙子,她还没有见过呢!杨老四杵着杨巫师打的拐棍也是前脚跟后脚的赶到了石桥,瘸子并没有在自家的“摊位”面前停留——他要去找淑芬的班主任田老师。

田老师正带着厚厚的“酒瓶底”眼镜在批改作业。

“杨会计呀!快坐,哪整风把你吹来了?”田文涛是中学的语文老师,和杨泽贵算是旧相识,三年前还在杨家湾的广阔天地里锻炼的小田还接受过老杨的再教育,而今终于算是熬出头了!“你快过来看,我正批改你家老二的作文呢!哎呀,写的真是太好了,您算是教子有方,每回这个淑芬的作文都是范文呀……”

杨泽贵心里听着也不是个滋味,二姑娘写的一手好字,语文算是老杨一手调教出来的。“田老师呀,谢谢你一直以来对杨淑芬的关照,你书教得好,你帮淑芬垫的学费都快两个月了,我给你送过来,谢谢你了!”

“哪里的话,杨会计,前些年你教我打算盘,我也跟着你学了些文字,说实话,我们这个水平是赶不上你这个高小生喽!”小田说一边谦虚地说道,一边接过老杨递过来的五块四毛钱。

“小田呀,既然你认为我还算是你半个老师,有啥子话我就要直说了!”直来直去的老杨吓了小田一跳。

小田扶了扶眼镜:“杨会计,是不是我对杨淑芬有啥子没有照顾到的地方?”

“不是不是,田老师,您这是哪里的话?”老杨把自己弄紧张了,“你一直都够照顾她了,只是我家老二没这个福气,怕是不能接受田老师的教导了!”

“为啥?是我们这个教育不好吗?杨淑芬要转学?转到哪里去?三岔河中学?那不行呀,太远了,那个教学质量是要好点,可您家也是需要她每天往家里跑的,那里十几公里的了,她一个姑娘家家也不安全呀!”田老师脑子闪现出了太多内容,他还是很在乎这个学习不错的小姑娘的。

田老师给老杨递过一根香烟,赶紧点上。

“哎……”老杨叹了一口长气,“田老师呀,你教书是没的说,杨淑芬天天回家念叨你,说是你人品好师德好。只是你也晓得,我这个家庭都被我这条腿拖垮了!”

老杨掏出了一把叶子烟,掐成一节一节地裹起来。“田老师,年年都是你帮到垫学费,学费还一年比一年贵,我想……我想紧她不读书了……”

杨泽贵把裹好的烟卷塞进了烟杆,田老师擦燃了火柴给老杨点上。“老会计了,你说这些就见外了,我给杨淑芬垫的钱你不是早就给了噻!再说了,你不要她读书就可惜了!”

“哎,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女娃儿能认字算数就够了!”老杨说的不是心里话,如果不是这条短腿,莫说初中,高中大学他都送!

“可是……”田老师刚要说话,淑芬抹着眼泪进来把厚厚的一沓作业本丢在了桌子上之后冲了出去——作为学习委员的杨淑芬过来交全班家庭作业,在门外听到了父亲与老师的对话!

杨瘸子拿起拐杖尴尬地看了一眼田老师也跟了出去。

淑芬去看大姐相亲的心情全无,一个人蹲在在团鱼包外的石桥头看着流淌的河水,眼泪一滴一滴地掉下来,在河面荡起涟漪,麻鸭以为是岸边掉下来的食物,争相嘎嘎地游过来。

她不怪父亲,她甚至在为刚刚的冲动自责,这个伟大的男人已经给了她太多的爱,13岁的她比姐姐多读了更多书,比妹妹少挨了更多骂。她谁也不恨,她只想大哭一场,然后回到家,和很多同龄的女孩子一样,割草打猪草、洗衣做家务,然后找一户人家,把自己嫁了。

“淑芬,你听老汉儿说……”杨会计从学校一拐一跛地走出来,“人不一定非得读书才有出息,你是个懂道理的,老汉儿没得出息你要怪就怪……”

“爸,没得事,我早就不想读了,读书没得意思,”二姑娘把眼泪咽进肚子看着瘦削的父亲,“我一哈儿就去找田老师,这个学期才读到不到一半嘛,我喊他退学费,起码退我们两块钱!”

老杨挪了挪拐杖,“乱说,这个学期读满,你不要去为难田老师。快回去学校,都开始上课了!”

“哦,”小淑芬眼泪终于没有止住,“那我先去了,爸!”她哭着跑进了校门,这一次的掉泪是感谢父亲,没有立即让她辍学。

小雨渐渐地停了。

“晌午放学就在学校蒸饭吃哈,莫去街上找你姐她们了,免得谢家人说我们贪小便宜!”老杨看着老二进了校门,用满是旱烟味的手抹了抹眼角。然后,杵着他的木拐杖,一瘸一拐地往家里走去。

因为,集市太喧闹,家里还有两个孩子在等待着大人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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