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王纲首，作下聘的主礼，准备把那两只羊脂玉镯子也开了光，侧耳倾听，又到寺院里打听着，让人不得不佩服……”
他时，还真是思虑深。
他挑眼看到，唐坊西面最靠近太宰府方向的一张水，此时五里之外，海风吹送哨曲，就连走进了季氏货栈，被引到三楼平台上共坐饮酒的骏墨和陈管事，都停下了酒盏，分明知道。
海面声音传，十几里外的雷雨声也能听得一清二楚，应该是属于扶桑商人的三条大板船，装饰一新，
那时。从水门里，她只能本能地像一个被逼到了绝境的乡下泼妇一样，抓着二郎不放，披头散让，打滚哭骂，王世强闹着要娶平妻，楼云非要让福建海商返回东海，扶桑还要内乱，季辰虎更不让她省心。
所以楼云不可能真的答应三朗入侵扶桑的愿望，否则回国根本无法向官家交待，那么他就不可能完全地用武力和册封，支持三郎做坊主。
他也并没有走近大开的舱窗，去看一看唐坊里那季氏的身影是否还在，他皱着眉，转过身来，也暂且把那《陋屋烹茶图》中的季氏女子，还有她乍看之下眉目精致，仔细看去却是模糊一片的秀美侧脸忘在了脑后……
黄七郎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一变再变，举着望远镜看向了港口，而此时的季青辰脸色已经有些泛了白，她听出了这声音，应该是火药的爆炸声……
“只是这事也不可不防……”
她苦笑着，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她刚才已经吩咐季妈妈去催问坊外的消息了。
——太仓促了些，还要准备几年才好。
从她所站之处望去，圆简里的灰蓝色天际线，已经被三四十艘庞然船影切割得支离破碎。
可恨是王贤弟不听他的苦劝，当初非要和楼家结亲，更要命的是王贤弟连个提前知会季青辰的消息也负气不愿意向唐坊递。
新打稻米粉蒸出来的清香溢了满嘴，不仅让她的胃舒服了，也让她小小地感叹着：
当初建坊时，吉住商栈可是给大娘子下过绊子。
她狠狠地吐了口吐沫，
而正是有了皇后女儿，有了这个三岁的小傀儡，平清盛才能在为上任天皇平定叛乱之后，连续受封内大臣、摄政大臣，关白大臣，甚至在逼迫上任天皇退位出家当和尚后，他还以小国主外祖父的名份受封为太上皇，继续操纵扶桑国政，延续近二十年的平家天下。
“自打年前分了家，三郎搬到了南坊大屋里住着，他名下分到的产业也由他自已去安排人手打理。”
她饮了半盏的松子茶，季妈妈一言不的身影便又退回到了角门里，她端着瓷盏，看向了躲起来的汪婆子，她连忙从瓜棚下探出头来，陪笑应道着：
汪婆子一不做二不休，卟嗵一声就跪到了院子里，倒把季蕊娘吓了一跳，不等她回过神来，汪婆子就已经嚎丧了起来，用汗巾子抹眼哭道：
——分家后，大娘子把南北坊的帐目都集中到了季氏货栈，三郎手上有卸货的上千条板船，还有上百家铺面生意，正常用度是绝不缺钱的。
狄将军大胜之后分兵驻守，而他那一支的楼氏也就在西南山中留了下来，娶了归化的夷女为妻，在本地繁衍不息。
他微微闭目，以指尖轻点着扶手，缓缓的道：
“正是如此，出使高丽之事，本来就是王家、谢家和海商们提起的，半年前又是王世强向宰相府——太后族侄的府中提议，再由几位参知政事老大人们合议，向官家奏禀——”
这一次借铜镜案，他不仅要肃清泉州一带的海贼，警慑受官家指命聚居在泉州城的赵氏宗室，让他们不再勾结海盗胡作非为，以便全面整顿泉州水师，更重要的是，还要彻底斩断王世强的一只得力臂膀——唐坊。
“下官没有别的嗜好，只是对金石之学有些痴心，连带着对这些古镜也有几份鉴赏的经验。”
她知道，楼云故意用床前画像把王世强激下船，现在就要开始收拾秦从云了。
“多谢大人。”
“听说王纲首下船前，又送了画过来了？
说罢，他从束袖中取出了密闭在竹哨里的鹁鸽传信，呈给了楼云，眼中微有些得意，
“除了相公们催请，还有大人身边的楼大，早在外面等了好一会儿，大人偏又躲懒，倒叫奴家为难。”
薄娟下她本来就不清晰的面貌更为朦胧，他记得，她如今也有二十岁了。
“她呀……”
她牵着小蕊娘的手，向季妈妈点了点头。
“大娘子放心，凭三郎的本事，应该是不会在海上出事的，再说三郎以前受了大娘子的训斥，不会去东海上打劫，只常去濑户内海里黑吃黑地抢那些扶桑海贼，听说他前几年在内海就已经抢了几个小小岛礁做歇脚的港口，暂时停留不回来也是可能，说不定海兰姑娘马上会有平安消息传回来——”
原因是临安城赵官家连下十一道内旨，禁止大宋铜钱外流。
二郎季辰龙就算和江浙海商关系密切，勾结交往的也不会是王世强，她不过因为季辰虎这一回事出突然，才不由得白问了一句。
论起嘴刁，王世强一个要面子的男人无论如何都不是她的对手。
“妹儿，你哥哥不让我和你讲钱的事，我一讲他就在电话里火，但妈不能不和你扯清白——你每个月寄回来的钱，妈一分都没让乱花，都一五一十算给你哥听，妈为了什么？就是让他记得，他能把县高中读完，将来去城里上大学把书读完，全靠了亲娘、亲爹和亲妹妹嘴里省出来的血汗钱！有朝一日他在城里出息了，娶了城里媳妇也不要忘了本！”
也许王世强这几年也打听到了，保存在扶桑和南洋小岛上的这种旧俗，应该在大宋的深山边地也保存着，就像后世里她在网络上偶尔看到，有个云南的旅游热点，那里一个少数民族梭伦族还保持着更远古的母系社会的生活风俗。
“……那时，我以为驻马寺是一座淫－寺……”
“你说，你是不是——”
盒中羊脂玉佛流光似水，至少能换上一百倍的九杠彩礼，更难得的是玉质年时久远，佛像又是名家的雕工手艺，就连黄七郎也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并不知道他随身带了这件珍品。
他手中一卷书，墙面一悬剑，满身阳光斑斓，看起来只是个普通的闲散书生平常在家的模样，尤其是他身旁，那书房中恭立侍候的四位美婢，分别捧香抱琴，砚墨铺笺，虽然只见到侧影妩媚，身段婀娜，但腰间彩带，耳下金环，个个都有风情无限……
这一段她心中的话，并没说出口，老街上一时寂静了下来，只有海风嘶吹着，抚动衣裳。
王世强眼光从他手上的泼墨名刺上扫过，他自然知道王世亮就是他那位嫡母的亲生儿子，他的六位异母嫡庶弟弟之一。
不过，不经太宰府出面，而由式部丞直接去东海上迎接大宋国使，仍然是例外中的例外。
“青娘，我记得当初建坊时，唐坊就与我江浙海商订下了合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