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两个身材跟那两个轿夫不相上下，手里拎着夹，他只简单披，却说。
杨中元轻手轻脚起来，再加个轿子，一起坐进去。“你在茶馆里做了三年，只有第一年因为年纪小，只要有杨中元一个，他便也心满意足了。
杨中元安抚般地拍了拍徐小天的肩膀，端着茶杯的手丝毫不抖，他几乎连眼皮都没有抬，轿夫：
无论受多么重的，也无论程家人对他如何，也不过就是摔破盘碗之类的。这三年，你从来没有弄坏过半，满打满算一千个日夜。也正是因为如此，你把今天一下午要用的丹绿和荣华全弄潮了，我说的。你们老，对不对？”
杨中元用水壶烧了一大壶热水，兑进盆子里端进屋来：“我可以给他擦擦脸吗？”
“放开我，放开我，咳咳咳，你们到底要干什么？”因为疼，杨中元的声音都变了调，却还是声嘶力竭喊着。
那人被他们吓到，拼命点了点头，把手里的号牌直直塞到矮个子手里，十分抱歉地看了杨中元一眼，便头也不回走了。
杨中元笑眯眯看着他们一边吃面一边谈天，内心的满足怎么也抑制不住。
“是啊，”杨中元说着，走入铺子通开火，烧上一壶热水，然后便站在铺子门口又对他道，“小天，外面冷，你且去睡下吧，等到饿了再起来吃饭。”
韩家的百年基业可以说是毁在他手上，他还有看到韩氏茶饼与点茶技艺再度扬光大的那天吗？
最是平凡普通的百姓，也最是知足常乐，他们和善，温暖，待人诚恳。靠自己一双手努力挣钱，给家人最好的生活，这其实才是大多数人所经历的人生。
所以那日后来无论程耀与白笑竹如何圆场，还是有大半的宾客在程维哲走后直接离席，剩下的那部分有的是碍于面不好意思走，也有的想继续看热闹。
可这并没有什么用，宾客们想假装没看到，却还是不由自主把目光往那边扫去。
程维哲走在杨中元右手边，而杨中善走在杨中元左手侧，只不过他跟另外两人的距离拉得有些远，如果不去刻意观察，并不会以为他们是一路的。
杨中元是真没料到他突然来这一遭，猛地被他亲了一口，顿时有些懵了，末了又听他讲这一句，更是哭笑不得：“怎么了，我见不得人吗？”
瞧他站在程维哲身后，整个人畏畏缩缩，低着头，手里扣着衣角。一看就是没见过世面的穷人家孩子。
或许程维哲那一次并没有看到，可是杨中元却记得清楚，他回来丹洛第二日那个早晨，他匆匆进门前那一瞥，已经把程维哲的身影看尽眼中。
这比他当初买的时候还多了五十两，也是因为他经营出了名气。
虽然被他表白过许多次感，可这一次白佑夙难得有些心动。
但实际上，杂锦质地软绵，用作内衫，最好不过。
他是个很有分寸的孩子。
在徐小天开始帮铺子里忙活之后，杨中元身上的重担可算减轻了一些，虽然大部分的活计还是由他来做，不过铺子里多一个人忙碌，一家人都觉得踏实。
况且，他的本意，也就不是促成这件亲事。他无非就是想让白佑夙看看，程维哲是个多么冷漠无的人罢了。
而白笑竹，却不是这样了。
他见程杨二人脸上都浮现出诧异的神色，不由坐直了小身板：“那个……父亲身体刚不太好的时候，就教我做过简单的饭食，我觉得，我做这个，还挺有天分的……厄……”
人要讲究善业，那到底什么是善业？杨中元没那么多普度众生的领悟，他只知道，他感激所有帮助过他的人，也愿意尽自己绵薄之力帮助别人。
程维哲帮杨中元拿了一件外袍披在他背上，小声安慰他：“好了，你快些去，说不定徐哥还有话要嘱咐你。别在小天面前哭，他受不了的，知道吗？”
“瞧你最近累得脸色都不太好了，待会儿碗筷都我来洗吧，你趁着空闲多睡下。”程维哲从空屋取来一碗小米，洗干净放在一边，又取了两碗水倒入杨中元用来蒸饭的那个陶罐。
杨中元在程维哲腰上狠狠拧了一下，然后便把汤碗推到夏君然跟前：“夏大哥，快别听他胡说，赶紧喝口汤压压。”
他都这么说了，程维哲还能讲什么？他只得默默点头，心里却觉得十分佩服。
在没再遇杨中元之前，他从来都没考虑过自己的人生大事，自然，朱玉丸也被他抛在脑后，一直都未想起来过。
大汉虽说是个贪生怕死的，却也有点心眼，他眼睛一转，便大概了悟几分，于是忙答：“您说的，是要我们跳这家？”
演技倒是真不错，但就看你有没有那个机会继续施展了。
作为已经弱冠的青年人，程维哲一直都很清醒，在还没同杨中元交心之前，他便已经决定跟杨中元一起离开，共同在别地闯荡。就算其他地方也并不比洛郡好混多少，但到底不会有人时时刻刻盯着你看，每天每时都想给你找不痛快。
天上星斗璀璨，巷中寂寥无声，他们二人站在自己铺子门口，竟谁都不肯回去休息。
杨中元深吸口气，继续道：“我不是说，我失踪那些年，是去清潭书院休养吗？”
程维哲见他坐好，嘱咐一句：“你别动，抓紧点就行，我这就上来。”
他面容拉簧，身形消瘦，可一张笑颜却好似散着光，杨中元一时之间，竟不知要如何再劝说他，末了只好叹了口气，道：“我不管，大夫我请来给你，你要老老实实听话吃药。再也不能说泄气话了，你不为自己，也要想想小天。这些年，你是他唯一的亲人，你是他的父亲，你还要看着他长大成人，寻觅良缘，怎么能早早就走了？”
杨中元想起一路走来，小天确实话不多，一开始不认识他，甚至连场面话都不讲，对外人总是十分警惕。可以但熟识，他却非常有礼懂事，是个十分乖巧的孩子。
指着一眼，却叫杨中元十分吃惊。
要知道，他这一包瓜子放到店里，是要卖两个铜板的。路过的食客大多都被他这一举动吸引过来，纷纷问起了拉条子的价格。
程维哲瞪他一眼：“打量着我刚才没看见吗？案台上放了那么些个盆，还想骗我回去？”
亲里更多的是温柔与体贴，而爱里，则慢慢都是缠绵与缱绻。
想到这里，两人不约而同驻足回望，见那娃娃脸青年气喘吁吁往他们这边跑。
这一次，杨中元便不好直接回答了，他小心地用余光看了一眼正认真盯着水的程维哲，只断断续续道：“见过，不就是，荣华吗？”
杨中元作为御膳房的总管，上任的时候就查遍所有皇商御供由来，如今程维哲简单一句话，他自然心里想起许多旧事。
杨中元一愣，少顷片刻有些不太好意思：“你都知道了？你铺子里事忙，本来不想跟你讲的。”
杨中元见程维哲脸色不好，心里便如打鼓一样忐忑与焦虑，他习惯了看这个年轻人微笑与爽朗，如今见他这样反常，想必事十分棘手。
“原本我想做个红烧茄子，可是今个有了虾子，还是另外炒个素菜吧，你去屋里瞧瞧，想要吃啥洗干净给我就是了。”杨中元一边手上动作不停，一面说着。
周泉旭见儿子一脸认真，跟着笑出声来：“我啊？你爹我是农户出身，小时候家里吃不饱饭，我那时候就想将来长大了挣了钱，我买上它一百亩好田，请人给我种地。十来岁……我去了杨家，一开始我想着，等以后攒够了月银，我就来这里开个小铺子，然后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后来，我有了你，我每天每天都盼望着，你能长成一个好孩子。”
他心里这会儿乱哄哄的，一个是因为程维哲至今未归，另一个也是因为，他觉得这件事并没有那么简单。
可孟条自打进来他铺子，说的那几句话都是意味不明，杨中元摸不清他到底知道了多少，也只能跟他在这打马虎眼。
杨中元瞥他一眼，小声嘀咕：“行了行了，我又不是你儿子，比我爹还爱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