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夏家，边恰好是在青延溪岸边。而万溪灯会，每一枚都铮亮光，便有亭台水榭垂柳芦苇,美丽非常。
万溪，已经是衢州最有地位的。看起来非常干净，不过杨中元不。
他们不仅要看这些铺子的装潢与铺陈，也要认真研究人家的名头招牌，就算一条街都没得店铺开门，杨中元跟程维哲也还是一边看一边窃窃私语。
这是他们特地跟客栈老板要的新钱，沿着清澈的溪水，
而天虹食。似又加了别的，还是要程维哲多烫几遍，这才罢休。也知这家人温和有礼，
车夫一路上跟，便也十分热心道：“杨小哥，你们要是不赶着走，万溪的车马驿初五，不如就在在这里待到初五再做打算。万溪百姓热，初三还有灯会可观，不妨带着小天多玩几日。”
自从他跟程维书定亲之后，程维哲跟杨中元再也没有见过他，此刻再见，却现脸色惨白，脚步虚浮，眼下有深深的暗影，显然许久都没睡好了。
爹，小元又回来了，你不是一直都很喜欢他吗？我们两个在一起了，将来会一起供奉您。
杨中元进来把药递给他，扭头冲韩世谦道：“师父，您帮他上药吧，我先出去办事。”
程维哲一愣，随即冷静了下来，他看着杨中元面带微笑抻了抻衣摆，然后冲白笑竹和程耀道：“二老爷，正君，你们也瞧见了，大老爷为了他自己，不顾二少爷的性命，把你们刚刚努力的一切都否定了。我想阿哲的意思已经很清楚了，他最想要的，其实是脱离整个程家，跟你们、跟大老爷再也没有半点关系。我的意思，你们明白吗？”
到底是最后一次什么，程维哲没有说，杨中元也没问，但他们心里都有数。
他想着待会儿太阳出来以后去菜市买些棒骨回来给程维哲炖汤补补，索性已经不用为生计忙碌，一天到晚也就操持这三餐，他可以想怎么操持就可以怎么操持。
直到杨中元给程维哲又上了一遍药，这才起身帮他把裤腿放下来，然后扯过被子要给他盖上。
他们这边父慈子孝，可小石头的内心却掀起巨大波澜。
“阿哲……”杨中元见他这样，心里别提多难受了。
对方有武艺在身，并且目无王法，杨中元唯一能做的，只能通过金钱使对方放弃继续作恶下去，保住程维哲。
他本就嗓门高，这么一喊简直让人双耳鸣响，好半天才缓过神来。
周泉旭倒是很诧异他还记得韩世谦，于是笑着说：“是，他教你哲叔做茶饼。”
虽说平日里杨中元和程维哲都很宠溺，可杨中元也不仅仅是徐小天的元叔，更是他的师父。他严肃起来的时候，徐小天还是非常听话的。
所以，就在沉默许久，韩世谦都没能给出一个明确的答案之后，程维哲又道：“师父，您留在这里，确实能日日供奉师祖们，可祖宗流传下来的手艺却也要被埋没了去。师父，徒儿没用，努力一载有余，竟也未学到师父三成手艺，离开这里，我也没脸说是您的亲传徒弟。”
因为天气冷了下来，所以面铺的拉条子也不再过冷水，而是出锅浇了浇头就直接上桌，热气腾腾的，跟夏日的冷淘比起来，自当别有一番风味。
最后只留了白佑夙在他跟前尽尽孝心，却这也不满那也不高兴的，折腾得白佑夙整个人都憔悴了。
白笑竹同程耀对视一眼，深吸口气，正想说些孩子太小还不懂事之类的话，却不料程维哲突然拉着杨中元站起身。
“那就好……那就好，中元，你日子过得辛苦吗？要是辛苦，大哥……”杨中善扭头看了一眼弟弟，好半天又问了一句。
程维哲不爱那些华丽东西，他住的地方倒是有许多林少峰早年给他备下的簪与手串。玉佩玉环也有那么几件，却并不是留给他的，嘱咐他将来给了伴侣。
他使劲把笑意憋了回去，十分关心地走到杨中元身边，瞪了程维书一眼。
他不想回去，一刻都不想待在里面。
杨中元手里不停，不多时一个包子就包了出来，他贴进在大锅里，继续包下一个。
这才应该是他应得的那个伴侣，不是吗？更何况，程维书样样都不比程维哲差，并且作为如今程家当家的长公子，他才是最有可能继承程家的那一个人。
杨中元一开始只是大略看了几眼自己的衣裳，这会儿已经在研究给家里另外三个买什么好了，猛地被徐小天拉了衣摆，忙低下头看他：“小天，你喜欢哪一件？跟叔说，咱们都买回去。”
左胳膊抱麻了换右胳膊，酸了再换回来，半句累都没讲。
但是每日早晚给徐安上香扫茶，他却从来都没少过一次，每一次都恭恭敬敬，认真而严肃。
在程家这个像牢笼一样的氏族里，正出长子却生就这样一副德行。程维哲连看都不想看他一眼，又说：“哎呀，可能叔父事太忙，无暇同您说这个事吧。对了父亲，我听说咱们家的米行又在千城开了一间铺子，没请您去吗？”
程维哲挑眉，没说话。
“想，”徐小天小脸上满满都是严肃，他用稚嫩的嗓音回答，“杨叔，我会好好努力的，我要做个好厨子，像我父亲一样，像你一样。”
他能安心，那他们这些剩下的人，也自然应当过得更好，好让他泉下有知，更是高兴。
杨中元“嗯”了一声，整个人看起来更坚定了些，他脊背很直，拉着徐小天消失在巷口。
无论程维哲在程家如何，也无论他开着个小茶铺子被多少人闲碎语，但他以前到底真的十指不沾阳春水，是半点家事都没做过的。
夏君然看了看旁边还没动筷子的三道菜，深深觉得今个是来对了。
当然，这一段传奇故事里，自然少不了另一个人的身影，那便是夏君然的伴侣尚泽。
程维哲生来便很洒脱，当年说不考殿试，说不去就不去了，后来又不能做书院教授，他也没有迟疑地就点头答应。
虽说黑面人从始至终都没什么动作，但他却从对方身上感受到一阵阵的寒意，他们做这一行的，五感一般都很敏锐，所以他十分清楚对方现在是压着怒火同他讲话。
不记得了？不记得就太好了！杨中元原本还想着他们能互相咬定自己是对方的号数，但如今这样一看，老者的表演和做派都还很到位，他使自己一出场就呈现出弱者的姿态，这会让其他食客心生同。
无论是程维哲还是杨中元，都认为要经商，便要往大里做。杨中元已经离开杨家，而程维哲也即将摆脱程家，那么他们两个自己，为何不立下新的族门？
程维哲笑笑，突然把脸凑到他面前，道：“我们亲一下吧？”
年幼的时候，杨中元并不懂得憧憬这个词的真实含义，他只知道，程维哲做的事总是对的，写的课业也从来都不会错。
程维哲在杨中元耳边低声笑笑，然后朗声道：“坐稳，我们走啦，驾。”
这里有他心里的阿华，有他曾经的快乐，有他已经失去的家人。
所以当杨中元看到徐小天手里拿个小小的金葫芦时，便多少猜到是他同徐安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