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英琦被杀。也不知是谁。岂知那天在场人：她选了与问梅阁相对的疏，原是想私了的，
太子点首道，死于禁卫森，正和莫瀛一个意，除应制之物没有，拘捕了黎正的次子。”
主厅在庭院之北，抱厦倒座一应俱全，不过玄霜自住，春夏秋冬自可挑合意的来住。“听说家桢把人带到黎家，倒底走漏了风声，如今已闹到刑部，连被褥铺盖，都一起与她备好了。老嬷嬷太监女和，近身的明烟、娘，其他人都在主厅后面的倒座内。侍卫由莫瀛亲自安排，
玄霜想。不需惊动玄霜，微微地红了脸，跟他虽然较为熟悉了，彼此也没了成见说笑如常，然而莫瀛比她大了将近十岁，无论阅历学识乃至格她都有些自惭形秽，往往他的话，打趣的也好，正经的也好，她都有些不知应对。
慢慢转移视线，对准堂下那夫妻两人。她掷砚发威倒似有些作用，箫金铃面上难得出现一丝犹疑，似有所顾虑，要不要继续吵闹下去，吴怡瑾弯腰把打破的砚台拾起来，任残余的墨汁染在皓如白玉的指间腕上，滴滴嗒嗒顺着袖子，又污了前襟。她捧着砚站起来，站得极是缓慢，头也垂着，仿佛只是在端详那个破了的砚台，然而一点闪亮晶莹的东西轻轻飘落，飞快地归于虚无。
“慢着。”萧金铃并不留情面，“你二位别忙走，这事和你们都有关系。——也许，还事关你们文家要不要开枝散叶哪。”
她转对玄霜，玄霜忽地一噤，总算不曾向后退却，轻道：“晋国夫人。”吴怡瑾看看她，微笑了笑。眼光也只是淡淡的，玄霜心中却突然停了下，好似漏跳了一拍，她岂不是该叫她“老师”的么？
太君已经气梗了，瞪着葛容桢，只会发抖。
“哦，你不姓黎。”少年依然笑咪咪的，非常和蔼，“你不过是黎英琦的跟屁虫。”
归云便点了那少女几大道，血脉流通刺激之下，那少女嘤咛一声，幽幽苏醒。
归云果然拿不定主意，太君招了招手道：“人过来我瞧瞧。”
“我理会得。”玄霜淡淡打断了他，“佳木公公，我芳信殿的人，是否全由公公指派？”
“说起儿女，”莫皇后笑道，“太君已有孙女，膝下解闷承欢，晚年可享，然你文家素所子息单薄，晋国夫人，何时能为你再添一个孙子呢？”
“来了再说吧。”太子漫不经心地回答，“我倒是很好奇，农苦国中，是谁嗜食三白，而又是谁出的这个主意。至于应允与否，那要看修建这条道路对我们而言利弊若何。”
她现在还是住在尚书府里，区别只是，尚书府这两天少了一个人——晋国夫人。换言之，太子在躲避晋国夫人，哪怕不用他亲自前往，只需派人通信往来，他也尽可能避免与晋国夫人有任何接触的机会。玄霜想着，随口问道：“皇兄，是不想见到老师么？”
“但是谁都不知这仅是表面假象，当时我也懵懂无知，尚还羡慕晋国夫人，风仪若此。”落梅苦笑着摇摇头，“只怕连娘娘也是没料到这么一起风波，前因种下的恶果，最后竟牵累了她。”
莫瀛却有说不出的心痛。这个孩子，度过的是怎样灰暗无光的生涯？难怪她内心深处盛开着衰败的花，她晶亮的瞳子里偶尔飘散出黑暗的气质。
玄霜有所触动，没有了对他的敌视，这人一贯的笑脸便似亲近的多，他的话仿佛也不无道理，略微迟疑，她终于稍稍欠身。莫瀛扶了她一把跳下马车，玄霜禁不住转过脸去，由腮起直到耳朵后面都羞得通红。
她独自默坐，不由得将佳木的言语在心间滚过一遍，又是一遍，那一颗心如在沸水里蒸腾，如在滚油里煎熬，反复抽搐，无片刻宁时。方才仗一时之意气把这满怀的冤屈强压下去，在这颠簸起伏的车内，好象那一股怨气，慢慢地滚，细细地揉，撮成一团火，冲上喉咙，冲到面颊，冲入脑门，连双瞳都似火染似的通红。明烟瞧着害怕，不明白发生了何事，却知不可以让她这么呆呆坐着，轻声道：“公主，可要看看街上？这年下想必很热闹了。”
每一字，每一细节，都和当时情形对上笋，分毫不错。莫贵妃入多年，虽深得宠信毕竟也芳华渐弛，皇帝怎会突然因她惊师动众大动干戈？杨皇后临死交代“除了中无大事”，是有着逼在眉睫的急迫，但这中却是杨皇后逝后足足三年才浮出水面，而且明明就是母因子贵，借力上青云，并不象是杨皇后意下所指权倾一时祸遗离。不合理处颇多，玄霜也并非全无怀疑，却因是母后临死唯一遗言未有片时松动。
玄霜淡淡道：“那位定是皇后娘娘你吧？”
玄霜恭顺垂首，背心薄薄一层冷汗，弦外之音再明显不过。太子温言道：“母后病了，难免胡思乱想，快喝药吧。”莫皇后似乎把两人同召进来，就为了说那句话，依言把那碗药喝完，漱口之后女扶她躺下。
朱若兰冷笑：“好威风，可别忘了这是我师父的家，也是我的家，你是客人。”
她上来服侍，不免战战兢兢，玄霜看书出神，把茶杯放到茶盘子里清脆的一响，也把她惊了一跳，玄霜忍不住笑：“你不用这样怕我，我难道很可怕么？”
于是叫文杏进来。她这一“歇”歇到了申时二刻，冬日日短，已是暮影重重，文杏小丫头早就急得坐立不停，怎奈晋国夫人的严令，不准任何人入内。晋国夫人看似平和，语气间自有不容人抗拒的威严，她说什么都不敢贸然闯进去。终于听见公主召唤，才算放下心头大石，免不得向玄霜抱怨几句，公主向不歇觉至晚，偏在这里大异往日，晋国夫人还不许她进房。
在玄霜唇间一如想象发出惊呼之前，她自己牢牢地捂住了嘴巴，然而脸上惊恐欲绝，杨玉宁转头看她，她审慎良久，神情渐有改动，转变成一丝丝的惊异、不敢置信：“三……哥……？”
玄霜从未见过机关消息，看得热闹，连要做什么都忘了。吴怡瑾提醒她：“去吧，回头出来，把琉璃球自盒中取出，我在此等你。”
玄霜于是勉强镇定，扬脖至略有僵硬之感，尽力双目平视前方，唯眉以下的绯色，薄薄一层直至颔下。
杨玉宁苦笑，单身闯入潜龙卧虎的尚书府，能活着出来已是奇迹。――虽然现下已肯定，亦出于眼前这女子暗中的助力。
这顿酒喝了一两个时辰才罢，里催过两三回，皇帝才肯兴尽而归。
吴怡瑾微微一笑：“这府里的梅花都是平常得极。”皇帝笑道：“非也，满天下秀色我都瞧过了，只你这府里的一树花叫我放不下。”调笑意味甚浓，吴怡瑾神色一肃，不再搭话。皇帝道：“怎么不说话，又生气了？”吴怡瑾冷冷道：“听万岁爷的吩咐便是。”
玄霜嘴唇动了动，三分笑意方上了脸，心下一转，倒觉着那笑意更象冷笑，于是唇间一点婉转消逝，轻轻地道：“父皇，女儿无事。”
还有很多话想问，可是陈倩珠一双明眸亮如星辰，随随便随一扫都有令她心惊跳之虞，仿佛被洞察了所有。反复思量，问了一个她觉得相对安全的问题：“姐姐，晋国夫人，她是怎么样的人？”
吴怡瑾看着他，他也看她。过了一会，有绯色悄然轻上双颊，他讪讪地笑。吴怡瑾也终于微微笑起来：“傻瓜。”他是辅，莫瀛是主。不管什么人放走刺客，总之刺客是在莫瀛手下逃的。况且刺客深入闺房，这种事，莫瀛决计不会多讲一字。至于，刺客要不要抓，如何布网，那又是另外一番筹划了。
陈倩珠安顿好落梅，又已回来，笑道：“三师姐，你这半夜里出来，姐夫只怕还在等你的。这样罢，公主这边我来陪，你只管回去。”
“别动！”见她犹欲往前奔，那黑衣人大喝，“你再过来一步，我便宰了她！”
玄霜道：“他？护驾？”
如同水晶瓶里供养的鲜花，一片一片花瓣冉冉打开以至盛放，璀璨夺目。
皇帝看看仍如受惊小兔般的玄霜，微叹了口气，道：“准备下，明天出。”
“臣妾所言不妥？”
出乎意料的，莫皇后没有发火。她听完莫瀛姿态强硬的告白，她本已重的呼吸回复自然，她怒火燃升的激动表情重回旧观。
“她平日是这么说，也这么催。可你还是看得太简单。”太子冷冷道，“我想，别说是玄霜妹妹，你想娶哪一位公主，母后都未必赞成。”
“原本，也许是不能够长期隐藏冷还有生人的迹象，可那以后，昭台院居然再也不曾入住第二名失意嫔妃，我才得以那样隐秘生存。”落梅悲哀地笑笑，“在那里住过且薨逝的毕竟是二十多年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人们走近那苑，想必是先就感受到了其中冲天的怨气，这怨气，即便是陛下他也不能忽视吧，所以他便任由那里永久荒凉下去，从而永久保存那最后一点印迹。”
侍卫抓住女子头发，迫其仰首，她灰黯的面孔露出在空气之下，双目却似无法接受亮光似地猛地闭上。若华轻呼：“落梅！”她叫了出来，方知失态，乃徐徐补允，“落梅是姑妈贴身女，她和烟翠须臾不离姑妈左右。”
玄霜脑海中一片昏乱，无法形容的震骇。深内苑，怎会陡地出现此陌生男子？他穿着甚至不是廷侍卫。即便是侍卫，无诏深入，也是杀头的罪。可这名男子，非但意态闲适，还随随便便问她，“你是哪一位公主？”
太子轻微地叹了口气，目中微露怜悯，继续说道：“她功夫原不错，这些年更是突飞猛进，寻常难有对手。柳珏只会听，不会说，也不识字，由她保护妹妹我才放心。若妹妹不喜欢柳珏，为妹妹安全计，只能大幅加强外围守护了。”
其意甚明，柳珏虽是他的人，但是她会严守属于玄霜的秘密——假如她确有秘密的话。但若玄霜不收柳珏，他将另外加强十倍八倍防守力量。当真把公主府铁桶样围了起来，更非玄霜所愿，反复思量，只得答应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