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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古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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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毒酒(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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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稚听话地来到她的床边,心里一下下松了下来,小稚被她轻轻拍着,轮廓极美。晚上的她却也没有余暇卸掉脂粉。让他的头枕在自己,商裳儿轻轻把他拉进,她的头发被压。月光透过,不一时,又醒了,悄悄睁眼,偷眼看抱着他的裳姐,只见她那乱涂了脂粉的脸却在月光下显出一种说不出静好,轻轻用一。一会儿睡着了,可他觉轻,轻轻地梳吻着她白皙的脖颈。她正似在杷什么人儿想起,脸上那一种思虑,空空睁着盲了的,象是小稚偷看到的母亲有时望着伏在案上赶奏折时累了睡着了的父亲的脸,——那么静,那么气,那么淡。看到那表情,会让人凭空升起一种幸福感来:原来,这人世,毕竟是美好的,因为还有这么美好的思念。

小稚不自觉地被她看得脸红。虽然明知商裳儿的眼里什么也看不见,还是不由转过脸。只听商裳儿轻叹道:“你别怪阿大,他这主意不错,就是这样,你也看到了,还有青皮来找麻烦。你还小,还不知道,在这世上,当个弱女子有多难。”

这时却又有人进门,小稚一抬眼,愣了下,那两人却是小稚下午在泥足巷边烧饼摊上碰到过的那两个举止怪异的人。只见他们穿扮很不同,一个象个秀才,另一个却象个生意人;一个眼中白多黑少,一个却黑多白少。他们看似没在意地上了楼,在楼头坐定了后,要了茶,却不时探头出来盯上商裳儿几眼。小稚本就对他们好奇,那眼神中蕴含的东西就更让他感到种不安。

泥猴儿哭道:“他死了。”

那小孩儿把眼一翻:“赖?大爷今天不赖!”

那雨丝映着点点金光,当真象是从太阳上掉下来的。

忽然他似想通了什么似的,叫了一声:“娘。”

胡大姑一脸悍厉,抬头冲村外发声处喊道:“奶奶的,不!”

小稚就这么三步两步已被她扯到了铁匠铺里,他抬起一张小脸望望他母亲,母亲缓缓地摇了下头。他就仰脸向胡大姑道:“大姑,我要走了。东密这次来的人肯定比上次多,你也抗不住的。我们把余爷爷硬拖到这件事中,已经做错了,我们不能再连累上这村里更多的人送命。”

那天的夜黑黑的,小稚因为晚上找五剩儿玩儿,没见到人,听他奶奶说他被冯三爷叫到祠堂去了,就又趟黑摸到祠堂。

她拍拍小稚细嫩的手腕:“你还算是个男人。以前我小瞧你了,以为城里来的,除了撒娇哼叽,就什么也不懂。你——不错!”

只见那一锤重重地击在冯豹儿后背上,众人吓得都忘了也来不及闭眼,却听冯豹儿口里欢呼一声,却似颇为痛快一般。蒋玉茹还没搞清怎么回事,就见一根银钉从冯豹儿身上弹了出来,直扑自己颊面,同时冯豹儿双拳上有两道黑血喷涌而出,也向她脸上一扑而来。那钉子黑血来得太奇太快太突然,蒋玉茹都没躲利索,只见那钉‘扑’地一下就插在了她的鬓发上,而黑血却溅了她满面。没等她反应,只见那妇人一锤一锤,恶狠狠、凶霸霸,如前世结仇、今生有怨般地身地上的众人身上击去,一人一锤、不多不少,一时只见满堂出银钉飞出,落在地上,铮然做响,里面夹混着一个个汉子‘哎呀哎呀’的声音,但他们痛呼之下,却也一个个可以就此站起。不只蒋玉茹和郎千,连七家村的人也没想到这个他们一向贱视的‘河间妇’胡大姑还有这一手功力——隔锤传力,举重若轻,就是余老人在此,也不过如此了。

她说罢笑着就带了一众女人去入厨了。她的笑给了堂中一干子弟一种说不出的振奋与温暖——有时,女人是最后带有韧性的守护者。当早点飘香时,土谷祠门口就传来了那一阵“哈哈哈哈”的大笑,声音颇老,却很得意。冯三炳一撇嘴,已听出是武候庄吴光祖的声音。只听他在祠堂外笑道:“七家村待客很有礼呀,连早饭都预备上了。孩儿们,你们可想在这儿喝上两钟?”

然后叹了口气:“看了这么多,还就这孩子的拳法有一点模样。可惜,他不过十二岁,指望他还早着呢。”

路阿婆在座位上瘪瘪的嘴不由一撇,想:这时还说什么当年之约?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你什么时候见过那些厨师与他手里的鱼讲过道理了。

正说着,有田地和武候庄交界的农户在田里被武候庄的人打伤了,这时被人抬了回来。被打伤的有三个人,其中数路华强口齿最伶俐,他三言两语已把事情交待清楚——说对方当时来了二十多人,出手把两村之间的界石给刨了,这界石还是当初余老人出手后亲自立的,说过两村村民互不过界。七家村的路华强几个看不过,上前拦阻,就这么被打伤了。

不等五剩儿辩言,她已一把捏了五剩儿的耳朵,趔趔趄趄地就把他往村里赶。

而潼关外的古道上,一个老人、一个女子、一个小孩、一个仆佣,坐着一辆车,插着一杆镖旗,就这么行走在自己的江湖上。

这刀法大破常规,余老人的“大关刀”艺出“大关门”,大开大阖,极为规矩,气度谨严。没想他新创的刀法却大破大立,大乱规矩。其一招招如“进退失据”、“进一退二”、“敌进我退”、“有进无退”、“退无可退”俱是别开生面。

余老人脸上的神情便在火光里沉默。但火光的跳跃倒显得他面上的神情变化不宁。多少年了?二十六年了吧。他看着火光把自己映在墙上的侧影,似想从中找到自己当年的样子。

“我诱敌成功,留下了高罗一臂,但他们绝对不会甘心。所以我估计,这镖他们今日劫定了。”

然后她牵起小稚的手“稚儿,咱们该走了。”

诸暨远在浙江,这真是千里托镖了。这也不算稀奇,可她们到底得罪了谁?竟值得出这么大的代价托长安城最有名的镖局保她们三人的安全?郎先生盯着裴红棂印在地上的影子,心里涌起疑云一片。

他觉得,只有他的主人配住在“功德坊”,虽然功德坊在长安城中只是个中下等人家才去居住的地方,那里即没有“均阳坊”连云起地宅的气派,也没有“乌衣坊”金紫当街的富贵。但二炳觉得,坊以人名,功德坊在长安城的坊里间是顶顶重要的。

然后又转向那男子道:“三哥,你别生气,这是我新得的兄弟小十七儿。我没想到,他才来,就也不喜欢我和你在一起。”

她的声音娇娇弱弱的,还含着轻笑。但那份开解,似不是在解释给古三皮听,而是说给自己。她把那杯酒身唇边凑去,似乎生怕古三皮不满一般。小稚已再也顾不得,大叫道:“是一个白哥和一个叫阿青的给了他药。裳姐,你别喝,我说的是真的,那晚我在贺楼亲眼所见亲耳所听。我如说一个假字,叫我——遇风形散,沾雨骨销!”

说着,他已飞奔而来。

古三皮一脸怒容道:“你胡说!”

商裳儿却已转过脸,对小稚说:“你说的——是假的。”

她的脸上静静的,有一种让小稚恨不能承认自己见的听的都是假的的神情。他站住身,不敢再开口,可喉头那耸动哽咽的哭声却再也忍不住喷发了出来。

商裳儿摇头笑道:“你说的是假的。”

她看着那杯酒,用她的盲眼看着,一只手轻轻在抖,嘴里轻轻笑道:“你说的是假的。”

然后,她以一种强迫的神情缓缓把那杯毒酒喝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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