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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古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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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骑驴妇人(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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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日子,一场江水就凭空汗漫,可是——可是总是快到了那近可一握之距。

那浔阳守张洵趁陈,似要从她心底抓出些什么东西。一只瘦嫩的小手就似要向她心口寻求抚慰,裴红棂只要一闭上眼。偷看了他一眼,这小子,淹没了那孩子所有的哭叫,她看到那孩子在混浊的水里无助的脸,他的脸上是笑的。可正因为那笑,却反有一种哭也不及的悲意。微屈着、蜷伸着、渴望着,那水突然涨来:淹没了,原为朝中炙手可热的兵部要员,如今谪居浔阳已历七年,困守不动,不迁不调,在他这个官场老狐狸看来,已甚是稀奇。他见过他,更奇的是,那份军容整肃,就算在他这个不解武备的文官看来,也是放眼两江少有的精兵了。可这时他看着陈去病面上那一副病恹恹、萎靡靡的神气,一时不由觉得,那浔阳城外,名称‘匡辅’的兵营简直似一场不切实际的幻梦。那真是这个病恹恹的贬官陈去病的治下之军吗?

如果,人生的急流就在你身边那么湍流而过,如果,所有人世的风暴已卷去你生命中所能拥守的一切,在最后的最后,你想要什么?

她忽把小稚轻轻置地,往小稚手里塞出了一枝木钗,低声嘱道:“小稚,裳姐求你一事。”

杜阿大怔怔道:“就在厨房里拿的呀,今天是小三儿挑的水。怎么,不对?”

泥足巷里的孩子们也渐渐起身,商裳儿要操心的依旧是如何补足他们今日的吃食。下面传来了杜阿大的声音,原来今天他又要带几个孩子去找办喜事的人家讨豆腐饭了。孩子们叽叽喳喳叫个不停,商裳儿也不恼,最后杜阿大不耐烦了,冷着脸喝了一声,一众小泥猴儿们才互看一眼,个个噤声,看来这阿大在他们中间还是很有威严的。

小稚微微有些害羞。见裳姐醒来,他似乎觉得人世里残余的微光又在他眼前浮起了一丝希望。只听商裳儿道:“那姐姐告诉你一个秘密,一个很大很大的密秘。”

小稚木木地没动,可那不动似更激起了古三皮对他的怒意,那是由恐惧而生的欲将之逃避的故意点燃的怒意。只见他一巴掌一巴掌抽在小稚的脸上,口里怒骂道:“小贱皮,小贱皮!你是个小贱皮!”

商裳儿轻轻垂下头去说不出话来。

后来两天,小稚跟着商裳儿到贺楼洗碗时,就觉出她的神情不似平时那么宁定,似是总是在忍着一缕笑意、总是忍着一种莫名的高兴心情。她轻快地洗着碗,手指拂在瓷沿上的动作都有那么一股温情。那两天他们都早早就收了工,回到小巷子里,商党儿又忙孩子们的事,用一双盲了的眼摸出针,摸摸索索地给泥猴儿们缝一晌他们撕破的衣服,再打发他们去睡了。这晚的月色很明,她带了小稚上了阁楼。此时天色却已过二更了。

他面上神色对那男子颇为轻忽。轻轻啐了口:“你叫古三皮吧?”

商裳儿只低了头洗碗,象没听到一般。

泥猴笑应了,却缠到她身边来,一手摆弄着她身上的衣饰,口里嚼着不知什么东西,轻轻夹着眼,一脸促狭地对小稚笑道:“我商裳姐好看不好看?你说,我们给商裳姐打扮得好看不好看?”

看着他大刺刺的样子,小稚不由好笑。只见那小孩儿往他脸上望了一会儿,嘻嘻笑道:“那么深的江居然还没把你淹死!你好端端地跳个什么江?是不是有了后娘,被打骂不过,还是偷了东西被人追得跳进去的?嗯,裳儿姐又救了一个了,你好叫小十七儿了。”

——那丝线是银黑色的,暗暗地混杂在这雨丝里,阳光下闪现出一抹诡异的亮色。这批丝线说不清有几十百千束,刚近到小稚与五剩儿正自相抱的大车边,忽然收束,象是一张大网——天网一般,交缠百折,兜头罩下。裴红棂此时才惊觉到,她口中惊叫一声,跳下车就去救那两个孩子。可她一个不解武艺的女子,能济甚用?只见那千丝百线一折,反把她也罩了进去。她绝望之下抬眼一望,只见那渡头边上,虽人人穿扮未变,但有不少挑挑的、歇担的、卖茶的、闲逛的人面目神色却已露出他们的本相来,那是——凶意。

小稚哭道:“不,你不丑,你不丑,你是最漂亮的了。大夫,我们找大夫!”

先前那张落歌的声音就道:“屠女侠不至于为这一大一小连累村中一百二十八人的性命吧。”

她一头黄蓬蓬的发就被她甩到了脑后:“为什么要送命,就是要死,咱也不去送那个命。命是自己的,为什么这么白送?”

冯三炳嘿嘿道:“你以为‘东密’是那么好欺的?他们那天,说起来也没败,实是买‘屠刀门’一个面子,才丢下这段事没再管。他们‘东密’一向不想沾惹的门派也只那么两三个,可也不是怕他们,犹其在关系到他们生死存亡的大事的时候。我也不知那裴姓女子与这小稚是个什么来头,今天我才回家,就见这封信已在案上搁着呢。我特意去问了路阿婆,才知那女子原不是她什么表亲,而是你余爷爷暗暗送来藏在咱们村的。你们这一闹,可坏了你余爷爷的大计了。”

没想小稚却红了脸:“我有时也撒娇的,也……哼哼叽叽的。”

那锤子飞得快,胡大姑追得更快,锤子眼看落地时,她已赶到,一抄手就接了那锤子,口里沙哑道:“不知我这一手,还配给两位敬上这一杯茶吗?”

他口气里全是一种戏谑意味,听得七家村里的人脸色发青。

然后他双眼望下大梁:“明天会有一场苦斗。”

堂下的人就一呆,座中记得当年情景的人都想起余老人当年单刀赴会,一刀断石的风采。那块石可不是一般的石,足足有千多斤的份量。余老人当年出刀,铺以一声大喝,刀出火溅,没有人想到还有人可以再劈出一条同样的刀痕来。只见冯三爷一挥手,二赶子就走上堂前说话。底下人多,他还从没当过这么多人的面前说话,口里一时不由就有些结巴了。只听他结结巴巴地道:“那天,我正在‘耿溪’对面玩儿,见对面武候庄的人黑鸦鸦一时就来了不少。我见有热闹,就躲在小溪这边看,但也怕他们看到,就藏在树丛里了。”就听对面他们有人喊:“没错,就是这块石了,当年那余老头曾说,如果武候庄没能耐在这块石上再劈上一刀,凑成一个‘十’字,就永远不能修闸断水。”

小稚看着五剩儿趔趔趄趄被驱赶的身影,眼里不由不争气地就要流下泪来。五剩儿还尽量想走得稳当些,想尽力表现出一种淡视强加在他身上屈辱的尊严来。可那小小的反抗与那么无助的尊严更让小稚心里发酸。他从小接触的都是温柔和雅的人,再也没想到会见到这么粗砺的人生底色——他们就不知道一个孩子也是有尊严的吗?土谷祠四周绿树田畴的景致一时在他心里也失了色彩——父亲从小教他读‘归去来’,看父亲的样子,是那么想回到一个平和的乡村,获得一场平和的休息,但他要回到的就是这样一个粗劣、野蛮、照样有人欺压人的乡村吗?那又和他们出了长安城在道上被人追杀的感觉有何不同?

月光下,余老人的大关刀奋起了他所有衰年的力气。但龚海才过五十,正当壮年,他的掌影如山。那山太重了,余老人一刀一刀倾力劈出,慢慢觉得,手麻脚颤,他劈不动、撑不开。

他轻轻一叹,但与那人的一战,却令他此后一肢全废,半肩塌裂。今日在旧校场,他刀废五刹时,看到了五刹的腰牌,就明白,那人也是东密的,而且地位远较五刹要高,也就猜到,裴红棂这档事,若是五刹折翼,那人一定会出手。

小稚摇摇头。余果老也已跃下,却把裴红棂引到一棵树后,交给她一把匕首,从树洞中拉出好几个绳结,疾道“一会儿我说一声砍,你就依着次序一次砍一根。这事很重要,切切!”

“这趟镖——”

郎先生是个稳重的人,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所以他想了好久好久,然后才搓了搓手道“肖夫人……”

长安城中有名的是朱雀坊里的“悦字分局”。“悦字”分局是个镖局,它的总局在洛阳。它在长安的分局人称“长安悦”,长安悦虽只是一家分局,只有一个帐房、三个押车的镖头和十六个趟子手,但它比设在长安的所有镖局的总局都出名。它的生意不多,因为它从不做普通客户生意,它做生意的对象只是长安城中的各个镖局。换言之——它不为客户保镖,它只为镖局保镖。

另有一人道:“我表妹就是嫁到浔阳的,听说那里的执守名叫张洵,是一个老官痞,听说人也昏聩得可以,没听说有什么历害呀?”

那开口的那人却一拍桌子:“没见识了吧你!——九江团练使陈去病!你们众位可能都还不知道他的名字,他这人一向沉得很,但据我在南昌督府衙门口胡三那儿听来的消息,那个主儿却是……”

他手指头一指顶头的天:“……咱们裴大人在这两江地界唯一有些敬服的一个官吏。你说让咱们裴大人都敬服的人那还了得?听说那陈团练使平时看着病恹恹的,小老百姓看着只怕都还以为好欺,他平时待人也叫一个和气,连卖菜的都敢跟他家短斤少两的,却有谁知道他才真是一只不折不扣的病老虎!”

“你别看他现在官儿小,他贬谪之前,可是当朝兵部的头等要员,官居侍郎!那年关右马匪闹得那叫个风势,也是他随大将军魏霍延同讨,迭出妙计,连同祁连山‘马上剑’一派,大大小小的马匪,给他招的招,讨的讨,不都平灭了下去?也是,这样的好人平时不跟咱们小老百姓为难,又当了个这么冷僻的官儿,谁又会知道他呢?那华溶小子犯了事儿,还全不介意,还带了他华家的十几个高手照样大摇大摆地在街上走,那陈去病派了手下几十个兵士和他副手古铭,一出手就给逮了起来!华家也不是没有高手,可那古铭一出手,竟硬从他们手里逮走了人!这古铭他可不是别人,他就是咱江西人,你们还记不记得那一年的武举,咱们江西排名第一,如果不是为了闹肚子差点在朝廷大比中夺了探花的那个?就是他!那陈去病也当真历害,全不顾人情,‘鹰潭华、弋阳苍’,二姓之人一出事后就托人朝他求情,可他竟一条锁子,上月底把那华溶直锁到南昌来了,交给裴大人发落,听说现在还在提刑衙门里关着呢。那华家据说也动用了好多情面出头,要逼咱们裴大人放人。裴大人一直顶着没有应,就为这事,提刑衙门里现在戒备森严,胡三儿他们一个个崩得弓弦也似,连裴府都派出了高手监狱。听说目前鹰潭姓华的他们与裴大人闹得正僵着呢,还不知这事最后怎么料理。”

旁边人听他说了这段是非,不由人人击掌,想来那华溶在江西一地闹得也实在不象话,是个人人痛恨的主儿。

裴红棂在旁边无意听得,略一筹思,却不由神色微变,她这时想起的却是余果老刚才略略给她描述过的江西局势:

“那东密一直未能势浸江西,只怕还不只为你哥哥的政治清明,他们在江湖中惧的还有人在。那就是鹰潭华家。华家门中原有两姓,一为华,一为苍,那苍姓之人却是在江湖大大有名的鹰爪一门的嫡系。他们世居弋阳,曾遇大难,是华家人出手化解的,才免了灭门之灾,为感华家的大恩,所以投入华家中永为世仆。华家财雄势厚,生意所及,远超江西地界,就是海南塞北也有他们的分号,在江湖中也颇得人缘,他们两家在江湖中也就被人称为‘平生塞北江南,归来华发苍颜’。他们与你哥哥想来暗里有约,有他们与令兄一在朝,一在野,互为犄角之势,江西一地可以说水泼不进。所以这么些年下来,东密势头虽风生水起,却一直也没敢擅入江西之地。”

裴红棂想起这段话,心头不由微微闷烦:如果是这样,鹰潭华家为华溶之事与兄长已生嫌隙,那一直虎窥于侧无孔不入的东密这下不就也就有机可乘了?

陈去病——接下来她想到的是这个名字。怎么这么耳熟?那还是多少年以前了?在她还是个梳个双丫髻的小女孩儿时,那个玩伴儿小男孩儿不就是叫阿病吗?她可曾亲眼见过他怎么垂着双髫,一脸病恹恹的样子,每到秋冬之交,他身体不好,动不动就要拖下两条青鼻涕。

一念及此,裴红棂心头隐动温柔之意——时间过得真快呀,这个陈去病是不是就是自己小时认得的那个阿病呢?他出身行伍世家,父祖累功官至千户之职。自己小时还曾嘲笑他父亲枉是军人,却有他这么个儿子动不动就流青鼻涕。

难道——他现在却也正任职江西?又有如此的风骨傲意?

裴红棂眉头一蹙,可他为什么会捉华溶?得此之隙,如果那鹰潭华家果然有余老人说的那般家底势力,他们一旦与哥哥构畔,那东密岂会坐失良机?而东密一旦出手,合谋华家,势浸江西,这难得的一块人间福地只怕从此就要也摇摇在乱世风雨里。

她心头正自念头电转,却听那边几个人一拍案,其中一个老者叫道:“神州无日月,南昌有青天呀!”

裴红棂被他这一声叫得,心中忽然忍不住就升起了一丝感忧杂乱——这些生民、这些生民、是如此地渴盼着一个青天。可她自己——幼生巨族,长嫁愈铮的她,却知道,这个世界,其实是最实际的。在那一份表面的政治清明之下,却不知正有着多少执政者的苦恼烦恨,又有着多少与种种势力间不得不尔的妥协交换。这些百姓们,他们只怕不会想到:这难得的清明之局背后所一向惯有的错踪复杂与阴森晦暗。他们又知不知道,可能就为了他们所赞许的那一个生灵的正义,一个可昭告天下的斩华溶以平民愤的决定,换来的却可能是整个江西的一朝局变,风荡雨激?

可此人又如何能不杀?

因为,那关乎曾被欺凌的亡者的正义。

裴红棂一侧头,却见那骑驴而来的妇人这时也正把目光投向那说话的几个脚夫。她目光中的意味,不知怎么,让裴红棂感到,似乎脑中所想恰恰就与自己所见略同般。

那妇人的目光看似温温凉凉的,可那一份温凉的背后,却隐有一种深深的忧虑,和裴红棂一样,似同是一种忧世伤生的苦涩,也同是这杂乱人世中她们自己本人宁可没有的、对这一份世道内情的洞见根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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